《行骗走江湖》穿心莲

28、行骗走江湖25

　　第二十五章
　　冯逸把附近几个城镇的名医全请了来，可众人都对林子骞的“奇脉”一筹莫展，只能用保气脉的汤药勉强吊著。江隐已经派人去找医仙和医圣，但那两人均是行踪不明，况且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愿意治，就算答应治，也不晓得是否来得及。
　　“林子骞”的鞭伤渐渐好转结了痂，气息却一天天弱了下去，面色苍白形容枯槁，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过来就爱不释手的摩挲著那支玉笛，江隐几乎不休不眠的守在床边，忧心不已。
　　樊二虎也很忧心──他担心的不是阿善“面色苍白形容枯槁”，他知道阿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药能装出这样的病症，他心疼的是那些鞭伤。大夫帮阿善换药的时候，他和江隐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鞭伤可绝对不是作伪，足以用“皮开肉绽”来形容。
　　这些鞭伤究竟是怎麽来的？阿善在玄灵教遇到了什麽事？他很想问个清楚，但江隐几乎寸步不离，他完全没有这个机会。
　　转念一想，又觉得阿善这次实在很过分，丰神俊朗的玉音公子为他日日忧心，已经面容憔悴了。不禁对那个小骗子又是心疼又是愤恨，真想拎著他的耳朵告诉他：感情不是用来玩弄的！
　　这天，“林子骞”的精神比平日里好了一些，江隐却有了不安的预感。“林子骞”倚在他身上，说：“……昨天，我梦见我娘了……我娘说，终於盼到和我相聚的一天了……”
　　江隐心中一疼，忙道：“别再说傻话，你会好起来的。”
　　“林子骞”没有作声，半晌说出一句：“江隐，我离开之後，你就把我忘了吧……”
　　江隐一愣，子骞不是经常说，要自己记住他麽？怎麽现在又要自己忘记他？
　　“林子骞”淡淡笑著，说：“这几日我觉得浑浑噩噩，不晓得飘到了哪里，看见了阴阳分界的石碑，还有奈何桥。我想……这就是生死走一遭的感觉了吧？然後……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是我不对，不该突然闯进你的生活，更不该这样不负责任的走掉……如果没有我，你还能继续你古井无波的生活，不会被我扰乱了步调……所以，你忘了我吧……把我当成一个小小的插曲，然後回归你的正轨，过你平常的日子……”
　　江隐抱著他，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樊二虎在外间听得真切，心说，这小骗子的良心还算没有黑彻底，还知道劝解一下别人，就不晓得江公子能否参地明白了。
　　“林子骞”接著说：“我离开之後，你用棺木把我装殓了，我让二虎送我回家，我好久没有回家了……”江隐也明白这些不是“傻话”了，没有阻止他说下去，只是紧紧抱著他。
　　然後“林子骞”又说了一些小时候的趣事，似要把一生的话都说完似的，还把樊二虎叫进去一起听，一个时辰之後才说：“我累了……”
　　江隐和樊二虎扶他躺下，阿善把一个小纸条偷偷塞进了樊二虎手中。自他重伤而归从未动过笔墨，这纸条是早已准备好的──樊二虎不由得感叹：这小骗子真是深谋远虑啊。
　　“林子骞”睡下之後就再也没有醒来，晚上，江隐喂他吃药的时候触到了他的皮肤，已然冰冷……
　　瞬间，药碗落下，碎成一地。

　　“林子骞”躺在棺木中，双手置於胸前，手中握著那支白玉笛子，周围放了些防止腐坏的香料。天已入秋但依然炎热，怕“尸体”到不了家就腐坏，樊二虎次日就要求启程。江隐恍惚地看著棺木被抬上马车。
　　一想到林子骞就要离开他的生活，就像来时那麽突然，江隐就心痛如刀割。到最後，他依然不晓得自己对林子骞的感觉是不是爱，总觉得“爱”太过於沈重，他害怕那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马车将行，江隐舍不得让林子骞就这样淡出视线，说道：“我送送他吧，把他送到家里。”
　　樊二虎吓了一跳，幸好阿善计划周详，已经在纸条里写好了应对之策，忙说：“江公子……我们泉州那边有个说法，要是在出殡时情人相送，那种思念就会缠住魂魄，令其不能转生，变成孤魂野鬼。现在虽然不算出殡，但情况也差不多，所以您还是……”
　　江隐叹了口气，默默的看著马车驶出了他的视线，离寒云堡越来越远。

　　日升日落，寒云堡的生活依旧，江隐回到了古井无波的最初，仿佛林子骞这个人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似有隐约的琴声传来，淙淙切切，响在心里。
　　江隐没什麽大变化，也一如既往地淡漠，只是，眉宇间又多了几分忧郁。堡中众人提到林公子也不住摇头叹息。
　　三日後，门上人通报，凌云庄的庄主易天诚拜访。
　　易天诚是江隐的至交好友，得知他和慕容小姐的婚事之後，本打算亲自来道贺，可那些天他重伤在床，出不了门。只得差手下送了贺礼过去。当时的江隐也有些奇怪，这个凡事热心的好友，怎麽会缺席？没听说他和谁结怨啊，怎麽“重伤”了？
　　後来，江隐亲事未成的消息传入了易天诚耳中，他简直不敢相信以好友的为人会做出“始乱终弃”的事情来！可江湖众人描述得绘声绘色，却又由不得他不信。再怎麽说，好友的“婚事”砸了，自己是要去慰问一下的。况且，他也对那个闯了喜堂，勇敢夺回所爱的青年有了几分的好奇和敬佩，真是敢爱敢恨的人啊，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的上江隐吧……
　　易天诚养好了身子，又在母亲面前再三保证此次出门不会再带回男人，才终於获得首肯，动身赶往寒云堡。一到地方他就发现气氛不对，江隐有些神思恍惚，冯小护卫也哭丧著脸。
　　易天诚觉得奇怪，难道和传说中的“林公子”有关系？於是单刀直入地问：“江隐，听说你有一个再续前缘的知音，怎麽不引荐一下？”
　　刚说完就发现冯逸恶狠狠地瞪著自己，那眼神仿佛在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隐的脸色倒没什麽变化，淡淡地说：“……前些天，他故去了……”
　　易天诚一惊，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杯。江隐的语调过於平淡，他猜不出这份平淡之下蕴含了多少悲伤，半晌才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节哀……”说完之後，自己都觉得是废话，这种无关痛痒的话能起到什麽作用？
　　江隐却仿佛被抽了力气一般，长叹一声：“没什麽节哀不节哀，这些天我过得浑浑噩噩，都不晓得这算不算是‘哀’……”
　　易天诚一愣，原先总觉得这位朋友清高寡淡疏离於凡人，此时，却也沾上了世俗的愁绪，说：“江隐……你真的……爱上他了？”
　　江隐摇了摇头，道：“我不晓得……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有些复杂……”
　　说罢，遣开了冯逸，倾诉似的把这些日子的过往告诉了易天诚。
　　易天诚听完後沈思良久，说：“你喜欢他，至於这是不是爱，不好说，但好在你动情尚浅，及早抽身吧。”
　　“他说要我忘了他，你也叫我抽身……”
　　“他这是为你好，”易天诚说：“他已然入了轮回，无法陪伴你了，他既然爱你，就希望你幸福，你若是一直这样郁郁寡欢下去，相信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你不必忘了他，把他放在心里成为最珍贵的记忆，就算你以後和别人在一起有了幸福，也把这段回忆珍藏著，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的。”
　　江隐望著一池幽幽的碧水久久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