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骗走江湖》穿心莲

13、行骗走江湖10

　　第十章
　　经过一场耽误，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阿善算了算路程，现在启程的话，到下个城镇已经是半夜了，干脆决定在这野外过一晚。
　　马车里有些干粮，樊二虎又抓了几条鱼烤了烤，这顿晚饭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吃罢晚饭，天已经黑透，林中也凉了起来。樊二虎见阿善一副单薄的样子，怕他著凉，拾了些树枝败叶扔进刚才烤鱼的火堆里，拢了好一大堆篝火。
　　生好火却发现阿善抱著膝盖坐得远远的，不由得好笑，道：“阿善，来这边坐。”
　　阿善摇摇头，道：“不，我不冷，坐这儿就行了。”
　　樊二虎有些奇怪，刚才烤鱼的时候，阿善也躲的远远的，还以为他讨厌鱼腥气，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阿嚏──”阿善打了个喷嚏。
　　樊二虎忙催促道：“还说不冷，这山里入了夜是能把人冻坏的，快过来！”
　　阿善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低著头，一到樊二虎身边立刻搂著他，窝进他的怀里，背对著火堆。
　　樊二虎对这样的亲昵举动羞窘又无奈，刚要把他推开，却察觉阿善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联想到刚才的种种，试探著问：“阿善，你怕火？”
　　怀中的阿善僵了一下，没有作声。此时的他没有了平时的神采飞扬，却让樊二虎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情愫，想不到这个看似刀枪不入，油盐不浸的机灵鬼也有弱点呢。想要让他的身子停止颤抖，这样的心情，就叫做“怜惜”麽？
　　忽然，樊二虎推开了阿善，站起身来。阿善立时觉得身上一冷，背後的火堆也变得更加可怕了。“啊，别……”刚开口，却见樊二虎从河中舀了水，浇在火堆上，又踩了一阵，把火堆扑灭了。
　　没了火堆，山中的寒气似乎更重了，阿善的心中却有一股温暖滋生出来，一瞬间有些恍惚。樊二虎拉著他钻进马车，揽入怀中，问：“还冷不冷？”
　　阿善窝在那厚实温暖的怀中，心中升起一阵阵暖意，想要说些什麽，却被樊二虎满脸的黑灰逗笑了，原来他方才升火灭火的过程中，脸上沾了不少的火灰。
　　阿善用衣袖帮他擦脸，说：“这句话该我问你，火堆没了你也会冷的。”
　　樊二虎笑道：“我身子结实，不怕。”他喜欢阿善帮他擦脸的感觉，轻轻的，柔柔的──阿善很少这麽温柔，平时的他就算对人关心，也是“小爷我”这副德性，此时真希望脸上的灰再厚几层。
　　阿善帮他擦净了脸，又窝进怀中，一幅懒懒的样子。
　　樊二虎问：“阿善，你为什麽那麽怕火？那火堆明明离你挺远的。”
　　阿善叹了口气，说：“有次差点被烧死。以後看见火就想躲。”
　　虽然他语气淡然，樊二虎还是被吓了一跳：“怎麽失火了？也不小心点。”
　　阿善苦笑了一下：“不是小心不小心的问题，那时候被人追杀，是对方点的火。”
　　樊二虎张大了嘴巴：“你……你骗了人家多少银子啊？居然招来追杀？以後收敛收敛吧，把命搭进去就不值了。”
　　阿善笑笑不再多说。半晌，忽然问道：“二虎，你小时候怎麽过的？”
　　“小时候？我小时候老是被我爹骂。我爹是个文人，一心让我念书，可我压根不是读书的料，光是背完《三字经》就让他花尽了心思，还是我娘好，我娘说平安健康即是福。我们家日子很平淡，但爹娘感情深厚，一家人和和美美，我喜欢小时候的日子。後来……他们相继去世，我就到易家当仆人了。”
　　“你爹娘很疼你吧？”
　　樊二虎骄傲地笑了，说：“那当然，就我这麽一个儿子，不疼我疼谁去？虽然我家不富裕，但爹娘有什麽好东西都先想著我呢。”
　　阿善的目光有些迷茫，似在回忆著什麽，半响说了一句：“……那样的日子……真好。”
　　樊二虎心中一动，难道阿善的父母对他不好？没等他问，阿善接下去说：“我小时候最快乐的日子是和师父一起过的。”
　　他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我师父是个老骗子，刚遇到他那年，他二十岁，他面相特别显老，才二十岁就已经是满脸褶子皮了，穿著一件洗都洗不干净的破道袍，背著‘铁口直断’的招牌，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见穿著光鲜体面的人，就上前拦住，说‘你印堂发暗，百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或者看见豪宅，就叫开门，说‘你家有冤魂作祟，不出三代就要断了血脉’。”
　　樊二虎撇了撇嘴，终於知道阿善是如何走上骗子这条路了。
　　“一开始，师父让我扮成他的道童，四处去跳大神做法事。後来那行不好赚钱了，就教了我几路拳脚，和他一起在街头打把势卖艺。告诉你个好玩的，我见当女孩儿更好赚钱，就让师父给我弄了一套女装，师父还煞费苦心编了一套剑舞，演练的时候衣袂飘飘，嘿！周围人看得眼睛都直了，那阵子真是赚了不少钱。後来，我变了声，也越来越不像女孩儿，恢复男装之後赚得钱就变少了。”
　　樊二虎抱著阿善静静的听著，觉得这样的气氛温馨无比。
　　“再後来，我青出於蓝，想出来的骗人把戏比他高明很多，我们行走江湖，赚了不少钱，师父天天笑得脸上开花……师父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他捡到我的时候，我身子差的离死不远，是师父天天熬药把我一点一点补回来的，无论钱赚多赚少，他都会把好吃的留给我，甚至，为了我专门从‘医圣’那里骗来了月仙草，他自己却……却……”
　　樊二虎等了半天没有下文，知道阿善不愿意多说，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阿善笑了笑，说：“我乏了，咱们睡吧。”
　　樊二虎把衣服铺在车厢里，搂著阿善躺下，又用多余的衣服盖在他身上。
　　这狭小的车厢里凑合的一晚，却是樊二虎觉得最畅快的一夜。比起和阿善抵死缠绵，他更喜欢现在的感觉。那激情的欲海翻腾固然销魂无比，却也会让他懊恼不已，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搂著阿善，和他聊聊天，多了解一些他的往事。这种无关情欲的相拥，贴心的交谈，平和又温馨的感觉，真的让他觉得内心有一种暖暖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