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骗走江湖》穿心莲

100、行骗走江湖97

　　行骗走江湖97
　　“小爷我不能动的是身子，又不是脑子。”
　　这话既嚣张又挑衅，激的杨轩一股火气顶上了脑门，正要出言讥讽，一转念间又生生忍了下去——何必与这骗子做口舌之争，待明日主子醒来把他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讲述一番，还怕出不来这口气吗？今日且容他张狂一阵吧。
　　杨轩正要离开，哪知柳云澈的言语又传了过来：“说起来，阿冉这个宫主当得真憋屈。”
　　樊二虎忙配合默契地追问道：“怎么说？”
　　阿善颇有深意道：“他虽被称为‘主子’，可头上还有个‘太上皇’呢，在千里之外也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还瞒着阿冉给他的下属传密令，啧啧，这碧云宫究竟是谁说了算啊？”
　　杨轩眼角一抽，刚被压下去的火气又顶了上来，甚至想抽这姓柳的几巴掌，君主子和老主子虽为师徒却情同父子，经那骗子一说，完全变了味儿。
　　还未待他发作，阿善又道：“上头压着座大山也就罢了，偏偏做下属的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左护法只听命于老主子，背着他执行些见不得人的密令；右护法就更可笑了，明知主子最讨厌别人对他有不轨心思，还整日里像是惦记鱼儿的猫一样垂涎于他。啧啧，阿冉夹在这样的师父和下属之间，还自以为过得安好呢。”
　　“闭嘴，一派胡言！”杨轩终于听不下去了，同时也有些忐忑。
　　阿善的这番话刁钻又刻薄，经他一挑拨，碧云宫竟成了上下离心离德，内部分裂的局面。
　　杨轩明知老宫主的做法是正确的，但心中仍有隐忧——老宫主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君主子好，为了让他不再被“狐狸精”纠缠而执迷不悟。就算柳云澈再怎么挑拨离间，他们师徒二人感情深厚，不至于受到影响。但自己身为下属却插手主子的私情，就算是奉命行事，也说不准会不会在主子心中留下嫌隙。
　　阿善见八风不动的左护法终于失去了冷静，笑道：“你为了完成老主子的密令把我撵走，就编排了一堆我的不是，什么我和易天诚、江隐不干不净啦，什么我和二虎有私情啦，全都是你编出来的，这一盆盆脏水泼下来，阿冉一定会厌弃我，你就完成任务了，对吧？”
　　“你，你……”杨轩气得说不出话来。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撒泼耍赖！
　　“我怎么了？你说什么我就得乖乖承认什么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阿善促狭一笑继续补刀：“实不相瞒，前两天我从司空陌那个大魔头手里救了阿冉一命，当时阿冉对我指天发誓，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相信我、支持我，站在我这一边。你说……咱们俩要是在他面前掰扯起来，他是信你，还是信我呢？”
　　杨轩胸口一起一伏，剧烈喘息着，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却面色苍白，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阿善暗自得意，哼！放着两厢便宜你不要，那就等着被倒打一耙吧。
　　杨轩心情纷乱，目光无意识的四处乱扫，忽然，视线被一物所吸引，霎时间心神激荡，什么主子老主子还有柳云澈都不再想了，甚至忘了身处何地，只愣愣盯着那物，眼睛一眨不眨。
　　阿善见他神色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之见墙角有一张角桌，上边摊着自己和二虎的行李，方才二虎取江隐笛子的时候把包裹给解开了，里边的东西都摊着，除了衣服就是零散的小物件，没什么异常的，这姓杨的……莫非是中邪了？
　　阿善正要问个明白，杨轩已经一个箭步窜到桌前，从包裹里拿出一物，疾言厉色道：“这镯子是你从哪里得来的？”他手里拿的正是姬婉婷赠给阿善的血玉镯子。
　　阿善不解他怎么忽然对镯子有了兴趣，谨慎答道：“这是姬姑娘送给我的。”
　　杨轩更是激动，似乎还带了怒意：“这怎么可能？这是她的随身之物，与她的结拜姐姐每人一只，戴了许多年，从未离过身。你这骗子……该不会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从她手中诓骗来的吧？”
　　阿善心中一动，这姓杨的似乎很关心姬姑娘，按理说不应该呀，君冉很讨厌姬姑娘，杨轩作为君冉的下属，不是该和主子立场一致么？口中却答道：“你这人说话真难听！我救了姬姑娘一条命，她送我一只镯子当谢礼，我还收不得吗？”
　　杨轩一愣，狐疑道：“你……救了她一命？她做了什么身陷险境的事？”
　　“她去刺杀司空陌，结果失手被擒关进了酒窖里。我也被司空陌抓住，和她关在一起，算是有了患难之谊，后来从司空陌那里逃出来的时候，我把她也一起救了出来，她因此感激我，见我喜欢她的镯子，就送了我。”阿善把那晚的经历简单讲述了一遍，隐瞒了自己曾冒充百晓生骗取镯子的过往。
　　杨轩听完后愣愣说了句：“原来如此。”就不再言语，怔怔凝视着手中的镯子发起了呆。
　　阿善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位杨护法难道对姬姑娘有意思？难说，姬姑娘是君冉的远房表妹，从小就立志嫁给君冉，所以一定经常在君冉身边晃荡。而这对双生子是自小跟随在君冉身边的，所以杨轩早就认识姬姑娘并心存好感也合情合理。不过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杨护法竟会喜欢刁蛮泼辣的姬姑娘，这口味实在是……
　　正思忖间，杨轩终于开口了，语气郑重，没有了方才的嘲弄：“柳云澈，我可以放你一马，你和君主子之间的事就由你们自行解决，我不会再从中干涉。但你要保证，要和君主子断得干干净净，不能藕断丝连，今后也不能再与主子相见。”
　　这正是阿善想要的结果，但他不相信杨轩会忽然良心发现。果然，杨轩紧接着说出了他的条件：“这镯子，你得交予我。”
　　阿善撇了撇嘴，很想为难他一下，故作不允，但见他的态度已经不像方才那么张狂，便也懒得和他计较，顺手推舟道：“好吧好吧，就便宜你啦，其实我挺喜欢这镯子的。姬姑娘是个好姑娘，和故意刁难人的某人一点儿都不像，可谁让我大人大量呢？”
　　杨轩狠狠瞪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啰嗦，把镯子揣进怀里转身离去。
　　阿善和樊二虎对视了一眼，阿善忽然叹了口气，樊二虎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对付此人让你伤神了？”
　　阿善摇了摇头：“不是，我想出了一整套斗智斗勇的说辞，还没和他大战三百回合呢，他先撤了，全都被一只镯子解决了，有点没劲。”
　　樊二虎把粥碗端起来，舀了一勺喂给他：“白替你担心了，不用劳心劳力难道不好吗？我知道你最厉害，一定能解决他。”
　　“嘿嘿，那是！”阿善边吃边笑，脸上又恢复了神采。
　　吃罢饭，樊二虎给阿善擦了擦身体，伺候他睡下，自己在床边打了个地铺，他不敢睡死，阿善现在浑身都动不了，他夜里几次起来给阿善翻身，询问他是否如厕。
　　第二天，阿善一早就醒了，觉得神清气爽，身上也不似昨天那么疼，心情便好了许多。被樊二虎伺候洗漱又吃过了早饭，便半躺在床上等济慈大师过来。可是他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一会儿，因为……君冉先过来了。
　　君冉刚一醒转便急着过来看阿善，一向姿容整齐的锦绣公子只擦了把脸，头发也未来得及束起便急匆匆地过来这边，身后的杨轾还喊着：“主子，至少吃了饭再过去……”
　　君冉进屋，见到的就是阿善缠绵病榻的样子。阿善虽然精神上好了许多，但陷下去的眼眶和病态的惨白并未好转，他已经从属下的口中得知了“柳云澈”瘫在床上的事，心中既歉疚又焦急。
　　君冉一把握住了阿善的手，心疼道：“司空陌和莫归逃走时，你不是好好的么？后来又出了什么变故？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阿善正要对他绽开一抹安慰的笑意，却见跟在君冉身后的杨轩一个凌厉的眼刀扫过，阿善立即明白，左护法大人这是在提醒他：别再讨巧卖乖，要下猛药，要和君冉说清楚断干净，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于是阿善收敛了笑意，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阿冉，你的伤势如何了？”
　　君冉在他身边坐下：“我的伤不要紧，在我昏迷的时候，济慈大师为我调治过，修养一阵子就无碍了，倒是你……”
　　“既是如此，我就放心了，”阿善打断了他的话，正色道：“阿冉，有些话……我一直都想和你说。”
　　君冉看他神色郑重，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由正色起来，转头对属下道：“你们先出去吧。”
　　阿善也对樊二虎使了眼色，樊二虎心领神会地走到了院中。他坐在石凳上，支棱着耳朵听着房中的动静，生怕君冉会对阿善发怒。眼角余光扫到了站在廊檐下的杨轩，不知他对弟弟说了什么，杨轾急匆匆离开了院子。杨轩双目微阖，似是屏息凝神的样子，想来是在用内功提升耳力，也在关注着屋中的情形。
　　屋中只剩下两人，阿善神情淡漠，语调也淡淡的开口道：“阿冉，算起来……我对你有两次救命之恩吧？”
　　君冉一愣，没想到柳云澈会忽然说起这些。
　　阿善径自说下去：“一次是你我初遇的时候，那时你身中春药，若非遇上我，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毙命，是不是？”
　　君冉点了点头。
　　阿善又道：“第二次是前几天，我使计赶走了司空陌，你我才得以逃出生天，这也算是救命之恩，对吧？”
　　君冉迟疑着又点了头，心中隐有不安。他把这些事都化作了爱意记在了心里，但“柳云澈”刻意提起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不是已经定下终身，什么是“恩情”，什么是“爱情”还需要分得那么清楚么？
　　阿善终于露出了一抹浅笑，笑意却未到达眼底，透着淡漠与疏离：“既然如此，我想用这两次的救命之恩，换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我答应你。”君冉毫不迟疑道：“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可是你能别和我这么生分吗？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出来便是，我曾拒绝过你什么事么？何必先把恩情摆出来？”
　　阿善似是松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钧重担，一瞬间的表情如春花初绽，又似冬日暖阳。君冉心跳如鼓，觉得这样的他实在是太迷人了，忍不住低头想亲吻他的额头。
　　阿善却偏头躲过，道：“那好，我们从此分道扬镳，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