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華島》Gytha

77、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最后，将她推下去吧。」几名壮年将用布包里的物体，小心翼翼移往已堆成的的柴木上。
　　由头上蒙有黑布的女人将火点上，火势蔓延复上物体，全场始终保持静默。
　　最后有一人带领大家唸完祭文，仪式告一段落。

　　「这可真是末路了，连涟大人都离去……那个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我听说她前些年还反抗过承担巫女的宿命……」
　　「不会吧，涟大人将村子交给这样的人守护吗？」
　　「若任津命一脉没有再像样的传人了吗？」 ……

　　台前的人显然有听清后方的言谈，收起手上的摇铃，马上退离人群。
　　我讨厌这些人的切切私语，杂碎！

　　原来拂子已成了高天原的巫女之首；从崖边觉醒后，望着什麽也没有的大海，无情的命运和这些海风同样吹往身心。
　　一夜间，佐诚和真拂都被妖魔捲去……为什麽？为什麽佐诚也是？……某部分的记忆竟然一片空白。
　　「大人。」有人打扰了她的思绪，原来按规定葬火燃尽前，巫女之首-拂子是不能离开的。
　　「怎麽？那些人连尊贵的秋若毗涟巫女都怕吗？担心一位守护村民多年的人会作祟？」拂子毫无留情，语带讽刺，欲打退这些人的请求。

　　「老身见妳根本比不上涟大人！」是另一支族的长者，十二支氏族的长者都聚集在此看着拂子耍着性子。这些长者有男有女，但只有女性配带铜镜当头饰

　　「那些年的教导都白费了，涟为何坚持妳这野丫头承继？」
　　「她姊姊都被当活神仙那麽多年，定是要这替代品安抚人心。」住口。
　　「可是村子在她的带领下，很快就被那些平原粗汉给拿下吧。」闭嘴！
　　「其实在我们的氏族中，有一个女孩很不错，再培养几年应该就……」
　　「全都给我住口！」受不了这些人的冷嘲热讽，拂子回向所有人恶劣的态度。
　　「果真是骄蛮到极点。」她瞪向最后说出这句的长者。

　　「拂子，难道妳没为整个高天原好好着想过吗？」一位年长的男性开口，他两手反向立在背后，白色的袖长到几乎垂地。

　　「将整个高天原的责任扛在肩上，将个人私慾抛之在外，妳难道还没做好觉悟就承继了吗？」

　　「像你们这些人，能懂吗？我内心受到的伤害……你们随便去问问那些村人！有哪一个是真心将我视作大巫女一般尊敬？我根本不懂为何我要守护他们？我明明有能力可以活得更快乐，凭什麽要我拿一生的幸福去做我根本不想做的事？」拂上头上的铜镜被自己扯下：「这面世代相传的镜子到底能照出什麽？不过是一遍遍提醒我有多悲哀……即使现在被他人夺去巫女之首的身分，照规矩我依然只能终生待在岩洞！随你们去吧！」

　　拂子发洩出涟在世时，无法说出口的话。
　　涟是自己的母亲亲手交与的人，在任何人心中都是无法反驳的存在，一个这样的束缚去世了，为何她还是不能做她自己。

　　本想远离这些人继续的叨扰，竟有人出手拦住她。「放肆！」她反抗。
　　「妳该不会是想下山吧？」

　　「放手！」那人越发使劲。

　　「现在最好别有那样的念头。」
　　「我叫你放手啊！」拂子被一拽，推回人群中，那些长者盯着她，用着一种她不喜欢的眼神。
　　「我没有……」不知为何，拂子屈服在这眼神之下，她深觉这些人将她和明姬所犯的过错连结。

　　「没有就好……否则吾人差点要担心妳的安危了。」
　　「安危？」抬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抓自己的人很眼熟。
　　「当年那个平原的使者？」记忆一下涌上脑，刚才因为他盛装的打扮才没认出，印象中他从未束起披散的头髮，今天是为了涟大人才出现吗？

　　「『振武以攘妖族的天下』」
　　「什麽？」
　　「不知何时起，平原有部份极端的人开始将高天原视作异教，刚开始只是言语上的羞辱，后来甚至有人觉得应该将高天原『皇化』接受神子的教化。」

　　男子的脣边浮上笑容：「要是巫女之首下山被捉住，妳说该怎麽办才好？」他拾起刚被拂子抛下的铜镜，还与她。

　　「你……说我们是异教，是妖族？」拂子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这麽多年来被崇敬的我族，竟被人说是妖邪。

　　「巫女之首与白色的妖鬼串通一气，蚕食着平原的血肉……看来那小丫头还没制住『白鬼』啊。」

　　「真拂本来就不可能制止任何东西，哼，当初选上她就是一椿闹剧……连你也是看走眼的那个人！」拂子想来就气，当时竟然得对真拂低声下气，如今她早该死在妖鬼手上……

　　「可惜世人只重结果啊，白鬼接上巫女后，不但没收手，反延着海岸所有的村落一一歼灭，不过情形是时好时坏，也有过数月不见白鬼的日子……但那些被夺去家园的人，需要一个解释……」男人用手指向拂子。

　　「也许高天原早和白鬼串通，欲拿下平地。」
　　「我呸！从没听过如此肮髒的扯话。」

　　男人不被拂子的无礼所激，继续说下去：「现在……只要他们人越来越多，要攻打高天原不是不可能，所谓的王军，当然也会支援自己的人民。」闭上眼睛就能想像，某位无耻的上位，用沉痛的表情，发表振奋人心的话，准备一举攻下新的领地的画面。

　　「凭那些乌合之众也想吓倒我们？想与我们作对就是和整个大自然、和山间神灵作对！」
　　「从前或许是吧，但现在……妳觉得妳有资格能唤醒地精神灵，能使村民团结一气抵御外敌吗？……」男子特意小声靠近拂子：「别忘了，从前还有那些狼族跟代山主在，现在那边什麽都没有啊。」

　　此话一出，拂子才惊觉原来整座高山的结界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真的有可能再过些年，平地的人就能随意进出高天原的区域。

　　「骗人，为什麽？神灵要离我而去？」
　　「神明只是跟着时运之气，高天原显然正在衰败啊。」男子起身背对拂子。
　　「站住，你不也是平原的那方？你告诉我这些是有何居心？」拂子觉得诡异，从刚才开始，其他长者都不阻止这男说的狂言妄语。

　　「拂子，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妳的，请妳好好听他把话说完……」这是一个支族的长者所言，她将自己的铜镜摘下，伸往那个男人：「我相信他。」
　　其他女性长者纷纷照做，十一面铜镜全都伸向前。男性长者则以右手伏向左肩，表示也愿意信任这个男人。

　　「为什麽？」高天原的氏族代表亲信于一个外人并不多见。
　　「你们该不会被妖术控制了？这样三言两语就要投降于他？」

　　「非也，拂子，妳站起身来。」一个较年青的男性长者说：「仔细用妳的眼睛看看，在场不会有人受到他控制，我们是心甘情愿的信入他。」

　　「理由是什麽？」拂子还是拒绝着，不过马上又有人握住她的手：「用妳身上流着的血去感受真相……当初我们是一个个见证过真相，相信他能拯救高天原，妳是巫女之首，我们从今往后还是会敬重妳的地位；只是只要有他在，妳就会变得更坚强，更有能力带领族人前进……」

　　「我的血？」拂子疑惑着。
　　马上有人从怀裡抽出一把匕刃，拂子往后退，被另一人止住：「别怕，我们只是要妳能亲眼看见……我们会集中灵力帮助妳的，大巫女，妳将会体悟得比我们更多……」

　　「不！」刃面画开拂子掌心，鲜血流下，有人替她将属于她那一氏族的铜镜取来沾上血，再递向依然背对她的男人。

　　镜面染上红色，男子的手掌此时轻轻抚上镜面：「拂子，妳是个有天份的孩子；因为你承继的是这样的血脉。」男子稍微转过身，身形开始发生变化，连那有些沧桑的脸也是。

　　像是回春的法术，男子的相貌变的年轻，脸颊两侧多出几道纹面，是个很熟悉的样式……

　　忽然间，像是有人在施法般，脑海流入许多不见意识的幻像。

　　黑暗天地忽悠间，一道银光射往大地，发生什麽不太确定，银光彷如救赎让天地重回光明。

　　「那是？」银光投往的地方站出二个人闪着光，仔细一看应是那人手上的东西反着光……好像又不是？

　　闪着光的二人逐渐向她靠近，拂子看着他们为大地带来祥和，世间阴影不再示现：「神明？」

　　心不由衷的敬佩他们，也很期待他们能再靠近，好看清二位尊者的长相。

　　事实是，拂子只见到其中一人后就昏昡过去，醒来后，盯着眼前那个男人良久，男人已恢復相貌。

　　脑海闪过万绪，那份感悟是如此深刻。

　　拂子直立起身，眼神中带有坚决，亲手将属于她族的铜镜的血蹟擦去，伸向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