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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烟岚微雨 ...

  •   上官雅吃了哑巴亏自然不愿意善罢甘休,跑回唐府急躁地差人研究解毒之法,那闹腾的劲儿一瞬间整个唐府的客人都知道了上官雅在青荷镇的“所作所为”。
      唐海素来对上官家这个草包一般的少爷颇有微词,但碍于四大世家的颜面从未说破。眼见着他大闹青荷镇,只是冷笑一声,不管不问。他自是知晓此次唐雨柔招亲上官家从中作梗,逼退了许多武林中前来拜会的人家。唐海虽然不愿唐雨柔嫁给这个人品恶劣的纨绔子弟,但既然已经放出了招亲的话便不能收手。若是上官雅吃了亏不能参与选亲,倒是给了唐海个不小的台阶下。
      “爹?”唐雨柔捧了杯茶递给唐海。
      “柔儿……”唐海揉了揉眉心,接过唐雨柔递来的雨花茶,“这几日,上官少爷是不是经常去找你。”
      “嗯。”唐雨柔捋发的手顿了顿,不自然地停在胸前,“是不是,他给爹添了许多麻烦?”
      唐海冷哼一声:“这几日青荷镇颇不太平,大多出自他之手。今日不知得罪了何人,落得个狼狈逃回的下场。以他的性子,估计不多久就得带着上官家的弟子去镇上寻人报复。上官夫人宠着她的宝贝儿子,为父也不能多说什么。”
      “可他们怎么说也是唐家的客人,如果事情闹大,坏的可是唐家的名声啊。”唐雨柔皱起眉头。
      唐海安慰地拉过唐雨柔的手,轻笑:“柔儿你放心,不会有事。”
      “到底是什么人,连上官家也敢得罪?”唐雨柔忽然想起前几天上官雅在似乎也满身是伤的回到唐府,听婢女们议论似乎是被人狠狠地教训了一番。今日这人,会不会就是前几日那出闹剧的当事人呢?
      她越发地好奇了。
      唐海正想说什么,就听着屋外传来上官夫人的呼号,大抵是上官雅解了毒,和上官夫人一同带着弟子们去镇上寻人。他拍了拍唐雨柔的手,终是无话可说地摇了摇头。
      上官雅将青荷镇上发生的种种尽数告诉了上官夫人,这位把儿子宠上天的女人自然不愿意善罢甘休。当即带着所有弟子冲出唐府,想着一定要揪出那个欺负他儿子的人,狠狠地抽打。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来到市集,张秉早已收摊回家,视野范围内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疑人物。上官夫人上前几步,忽然扬声高喊:“刚才在这里嚣张的小子,给我滚出来。”
      无人应答。
      “好啊,你不出来是么。我数一下我便抓一个镇上的百姓,我就不信你不出来。”上官夫人冷笑,“一……”
      “传说中的上官夫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名声倒是大得很呢。宠着草包一样的宝贝儿子,嚣张跋扈,自大狂妄。”依旧是灵动的少女声音传来,语气是如此不屑一顾,“幸好你不是这样的,不然我非揍你不可。”
      身边的少年失笑:“你又在乱说什么。”
      这样的话上官夫人听了很多遍,她总在装聋作哑,可面对这两个陌生的少年少女,她可不需要留丝毫的情面。抬手一道气劲直直地打向声音传来处的一株古老的桐树,劈得叶落鸟鸣,树枝咿呀作响。上官家精于旁门左道,尤其以暗器出彩。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她已射了三五枚毒蒺藜,整齐地插进了树干里。
      树后果然有人!
      一身红色袍子的少年搂着怀中的少女飞快地从树后闪出,灰白的里衫上映绣的墨竹应风摇曳。他怀中的少女看着娇小,却忽然自双手指缝间抛射出一排短小锋利的飞刃,齐齐地朝着上官家弟子们射去。同是以暗器伤人,这精短的飞刃力劲着实霸道,饶是上官家弟子及时反应闪避去躲,也被刀刃划伤了手臂。
      “就是她!”
      上官雅听出了她的声音,急忙叫道。
      “这衣着……”上官夫人看着少年的红色衣袍,袍上的纹饰似曾相识。她忽然心头一震,惊呼:“你是夏侯家的人?”
      红衣少年身形一顿,并不回答。
      “我们是否为夏侯家的人与你有关系吗?”黄衣少女嘟着嘴看她,连眼角的泪痣都隐约带着嘲笑,“是或不是,有什么区别么?”
      “听你这口气,还真是夏侯家的人?”上官夫人一步步逼近,“自从明州夏侯府衰落之后,夏侯家在武林的地位一蹶不振。呵呵,夏侯茗也需得看看我的脸色,你们这两个小辈又算个什么东西?”
      红衣少年听见“夏侯茗”三个字的时候愣了愣,对着上官夫人鞠了一礼:“晚辈失礼了。”
      “哼,看在你是夏侯家人的份上,我就不与你多计较。”上官夫人转脸看向黄衣少女,“不过,你不是夏侯家的人吧?胆敢伤我上官家弟子,还给雅儿下毒,这笔账,我要怎么跟你清算?”
      黄衣少女正准备说话,被红衣少年一把拦住:“别冲动。”
      “哼。”
      “她是我妻子,自然是夏侯家的人。”
      上官夫人高喝冷笑:“你究竟是何人?”
      他抱拳微礼,温和一笑:“在下,夏侯瑾轩。”

      “夏侯瑾轩?明州夏侯府的少主?”上官夫人奇怪地打量着夏侯瑾轩,半晌后,忽然不屑地大笑起来,“呵呵,谁人不知明州夏侯府的少主二十年前就失踪了。看你的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居然还自称是夏侯瑾轩?真是可笑至极。”
      看着母亲盛气凌人的模样,上官雅的胆气也大了起来,一脸玩味地看着黄衣的少女,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欲望,一手几乎要搭上了她的肩:“你若乖乖跟本少爷走,我就放过你们。”
      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一个漂亮的后翻就躲到夏侯瑾轩身后。一双杏眼瞪起,鼻翼间哼出不悦的气息。夏侯瑾轩虽说性子温润,却也绝不会任人欺负,更何况上官雅几次三番地调戏他身边的姑娘。他对上官家不甚了解,只知晓这是上官信中年后续弦所出的儿子,大抵是老来得子,对上官雅太过宠溺纵容,养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草包,成日里只懂得寻欢作乐流连秦楼楚馆。
      论起辈分,上官雅当与自己同辈而交,可观其行径,实在是让人厌恶至极。
      “在下不愿再多做争执,我们不如就此作罢。”夏侯瑾轩抬眼直直地看着上官雅,“但若上官少爷再对瑕出言不逊,那就勿怪瑾轩无礼。”
      “哦?”上官雅瞥了眼瑕,戏谑地抚了抚下巴,“瑕,是么……”
      瑕厌恶地回瞪着她,手已经按上腰间悬挂的佩剑。
      四人争执之时,已有太多的青荷镇居民围观,上官夫人虽然对这些“平民百姓”不甚在意,但在这般对峙下去难免会污了上官家的名声。她虽然心高气傲,毕竟此事是由上官家挑起,她也只能是活该吃个哑巴亏。
      当然,眼前这个自称夏侯世家名正言顺的少主的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上官夫人朝上官雅使了个眼色,上官雅似乎想说什么,迫于母亲的威严,不敢继续造次。他虽然留恋着瑕的美色,但中间又夹着个夏侯瑾轩,再加上瑕那比他上官家更加精通的暗器绝活,咽了咽口水,结巴地说道:“哼,这……这一次就饶了你们,下次……下次再让我见到……我非……非宰了你们不可!”
      不给夏侯瑾轩回应的时间,上官雅便急匆匆地拉着母亲的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瑕这是今天第二度看见上官雅狼狈的模样,实在是忍耐不住,还没等上官一家走远,就盈盈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开心!我从以前就看不爽上官家的人,现在可算是讨回来了!”
      夏侯瑾轩无奈地看着瑕,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你啊,每次都这么冲动。如果真的惹恼了上官家的人怎么办?”
      “放心吧,我知道的。再说我……”瑕这才想起方才争论之时夏侯瑾轩称她为自己的妻子,俏脸一红,颇不自然地扭过身子去,“谁、谁让你乱说了。”
      “什么?”夏侯瑾轩奇怪地看着瑕,就像是完全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怎么了?”
      瑕兴许是不好意思开口,扭捏不做声。夏侯瑾轩连番追问,这才极小声地嗫喏几句:“谁……谁是你的妻子了。”
      “瑕不愿意吗?”夏侯瑾轩温柔地拉过瑕的手,握在掌心,“还是说……”
      瑕满面红晕地抽回了手,支支吾吾不知所措:“这种事情……我,我怎么说啊……”
      “呵呵……”夏侯瑾轩看着瑕尴尬的模样,轻声一笑。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然心口一阵抽痛,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半屈下身子,却还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吃痛声。
      瑕见他如此,便顾不得害羞,焦急地扶住他,一掌覆上他的胸口:“瑾轩!你怎么了?难道是发病了?”
      “不要担心,没事的。”他虽然已经极度虚弱,却也不忍心见瑕为他焦急难受的模样,捂住她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勉力将那股翻涌而上的痛感压下,皱着眉吃力地说道,“大概是我们在青荷镇耽搁的时候太多,一时撑不下去……”
      “那该怎么办?”瑕扶着夏侯瑾轩四处张望,双手都紧张地不停颤抖,“要不,我先送你回客栈。临走前蓉婆婆特地交代了我风亮节的熬制方法应急,我这就去猿啼峰找!”
      “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夏侯瑾轩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身,提着一口气生怕自己昏死过去。
      瑕自是知道他担心自己孤身一人行动会出岔子。她虽不如夏侯瑾轩每过些时日便会旧疾发作,对付上官雅这样三脚猫功夫绰绰有余,但也因“二十年前”之故,身子不复昔日。若是碰上“洪水猛兽”,她亦无全身而退的自信。可夏侯瑾轩如今这模样,如何爬上猿啼峰去寻风亮节。
      身子骨早已是风中飘忽不定的残烛,若再勉强,早晚会崩溃。
      “蓉婆婆之前给了我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我服一两粒就没事儿了。”夏侯瑾轩不顾瑕一脸狐疑的模样,径自从怀中取了青花小瓷瓶,倒了两粒药丸直接扔进口中吞下,又很快地收了回去,似乎不愿意给瑕看见一般。
      瑕眼眸一暗,扶着夏侯瑾轩往镇上的客栈走去。
      “瑾轩,你说过,不会再瞒着我任何事了,对吗?”
      夏侯瑾轩心头一震。
      半晌后,他闭上眼睛,轻轻地说:“嗯。”
      “好,那我什么都不问。”瑕靠在他身上,柔声道,“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啊。”
      若是换在从前,她只怕会追问到底。可经过这些日子,心境陡然变化,她几乎可以猜透他的所有心事。他不告诉她,一定是为了她好。
      所以,她不会问,她等着他来告诉他。
      “嗯,我答应你。”

      据青荷镇居民形容,猿啼峰上常年驻守着一群山贼。这些山贼虽说与别的不同,极少烧杀抢掠,但光是挂了个山贼的名号就让人望而却步。瑕拖着一身疲惫的夏侯瑾轩,一路小心翼翼,生怕和传说中的那群狂风寨山贼撞个正着。
      初踏入山间,并没有居民们所说的那般可怖,忽略山贼这一条,这山间倒是一处不错的风景,虽然比不上司云崖那样出尘宁静,但斜密的枝桠纵横交错,遮住了阳光,显得有些许湿冷。
      “呵,这丫头,跑得还真快。”
      瑕闻声抬头,不远处竟有人迎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攥紧夏侯瑾轩的衣袖,往后避了避。夏侯瑾轩只是随意扫了眼来人,心中略一思量,轻轻拍了拍瑕的手背:“观其形貌,应当不是山贼,不要担心。我看这山间清和平常,应该不至……”
      “停!”瑕急忙捂住他的嘴,“你别说了!”
      夏侯瑾轩大抵是想起了自己过往那些乌鸦嘴的铁口直断,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说话间,方才那人已经走近身侧。黑金的里衣,外着一身贴身的幽紫长衣,不似甲衣亦不似寻常布袍,绝非中原的服饰。瑕抬眼看他,连他的头发都与常人不同。见多了妖魔鬼怪的瑕自然没有大惊小怪,只是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只是路过而已,却不料那人竟然停在他们身侧,鞠礼问道:“不知两位可见一位苗家衣饰的小姑娘下山?”
      “啊?”瑕有些愣,“我们这一路上山没有看见别人……啊,除了公子。”
      “哦?是么……”那人低沉地笑了笑,“多谢姑娘,告辞。”
      他绕过两人,继续往山下走去。可不过走了几步之遥,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直直地看着夏侯瑾轩,眼神中是讶异与不可置信。“你……你的身上,为何会有……”
      夏侯瑾轩疑惑地看着他。
      “……呵,也对。他来人界那么多年,寻得一丝气息也是应该的……”他自嘲地耸耸肩,复又踏上下山的路。
      “瑾轩,这个人……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瑕思索了一会儿,恍然间想起,“啊!他的眉眼,有些像龙溟龙公子,你还记不记得龙公子说过……”
      夏侯瑾轩看着那人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旧日里曾经并肩同行的龙溟。那人的衣着相貌虽与记忆中的龙溟不甚相同,可声音却或多或少的神似。龙溟曾经与自己谈及家中幼弟之事,那年从蜀山回明州,偶遇已经和好的商家兄弟,以黑焰玉相赠,他身上便一直留着这块黑玉。玉虽已意外碎裂,但气息仍在,若是他揣测无疑,方才那人应是觉察到了黑焰玉,故而才稍作停顿。
      再仔细一想,他衣着纹路,的确与昔日龙溟类似,应是龙溟的弟弟无疑。
      只是现如今夏侯瑾轩和瑕无暇顾及此人,他不愿瑕多想,含糊地将话题带过:“也许吧。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找到风亮节,山中终归不安全。”
      “嗯。”瑕有些担心地看着夏侯瑾轩,“你的身体还撑得住么?”
      “不碍事的。”夏侯瑾轩握住瑕的手。
      两人继续向山上走去,特地避开大道,挑了密林间的一条小路前行,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来时的路上有一伙儿人吆喝的声响,大概是来此地巡山的山贼。瑕好奇地凝神聆听,只闻得那几人隐隐约约的声音。
      “咱们这次下山一定要帮少当家的把唐大小姐抢回来!”
      “别胡说,什么抢不抢的。”
      “嘿嘿,少当家的,大丈夫不拘小节!”
      瑕听得不太真切,并不能理解他们言语的含义。过去她也见过千峰岭里厉岩手下的“山贼”,也不过做些掠人钱财的营生,夺财之余鲜少伤人,若非人魔冲突,也不至躲躲藏藏。山贼盘山为踞,迫于生计,想起千峰岭的小哥们,瑕忽然怜悯其此地的山贼来。
      人也好,魔也罢,都只是为了生存。
      瑕的脚步很明显慢了许多,夏侯瑾轩见她迟疑不前,大抵猜到了她的心思。
      “我听青荷镇的百姓们说,狂风寨的大当家经营有道,山上的兄弟们过的日子说不上富裕但绝不会挨饿。”夏侯瑾轩安慰她,“大概是世人对山贼颇有偏见才会望而生畏。”
      瑕听罢,稍稍放宽了心:“真的吗?”
      夏侯瑾轩点头。
      “不过听起来他们似乎要去抢什么人?”瑕仔细回想着方才听见的话,“唐大小姐……是不是青荷镇唐府的小姐?唐家……唔,好像就是唐……唐……”
      夏侯瑾轩好心提醒她:“唐风,现已改名为唐海,是姜……”顿了顿,“他的朋友。”
      “哦……”瑕知晓那是夏侯瑾轩避而不谈的名字,赶紧扯开话题,“好像那个上官家的什么少主是想娶唐家小姐过门吧?他们去抢了也好,不然落在上官雅那个草包手里……唐大小姐可就遭殃了。”
      “你呀……”夏侯瑾轩低低一笑,“就别胡思乱想了。”
      瑕吐了吐舌头:“不过,以前我几乎没有见过上官家的人,所以即便见到了上官夫人和上官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刚才遇见……你又提到了唐大小姐,才终于有了时过境迁的实感。”
      “是啊……”
      夏侯瑾轩朝远处望着,似乎是在看紫衣男子离去的方向。他与龙溟交情并不深,唯有与龙溟在明州偶遇,瑕将一对兄弟螺赠予龙溟之时,他才得以窥得龙溟的些许内心。然而兄弟螺焚毁在神降密境,藏在其中的话语也一并消散在风中,本该收到它的主人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切看似左近,实则相隔漫长岁月。
      他从紫衣男子的三言两语中听出了怀念。思念是与人世牵连的凭证,亦是与他们而言最为奢侈,又最为宝贵的东西。
      也唯有活着的人,才有能力与勇气去怀念。
      “走吧……”他闭了闭眼,缓缓开口,尾音仿若藏了一缕叹息。
      瑕听出了他的不开心,也不知该说什么去安慰,只能握着他的手,一点点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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