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没有国常路大觉的世界（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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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曼隐约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可怕的世界里。
记忆并没有什么偏差，周围环境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而直觉却亮起红灯，反复提醒他这并非是他客观意识里存在的世界。虽然身为科学家的严谨告诉他，一个人的直觉并不是理想中那么可靠的东西，但他在几番挣扎之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来自心底的违和感实在太过强烈，让他明白自己的确是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是那种当他存在的时候认为再正常不过的，直到失去的时候才发觉他的不可取代。就像光，像水，像时间……悄悄遗失的重要之物，是这样看似简单却无可替代的——
不……不，并不是这样。
他看着盥洗室中镜中的自己，对着脸泼了把冷水，感觉自己算是冷静了一些，这才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对自己说：你没失去什么，也没什么是不可取代的，别去想那么多了，尽快完成德累斯顿石板的研究才是正理。
——是吗？
另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在他的大脑中冷冷的回荡。
——真的不是不可取代的吗？那么藤原中尉和那个人也没什么差别，为什么就是不肯去接近他呢？
——不，即便如此，认为一个什么都想不起来的人很重要……
——这个时候就应该想想为什么想不起来不是吗？
——不！这种事情……现在还不能去想……
如果想得太多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不能后悔……？
最后出现在脑海中的这个想法，让威斯曼不由一愣，瞳孔不由收缩了一下。
这个想法简直像是与生俱来一般，顽固的盘桓在他头脑深处，而他并不曾产生任何怀疑的想法。简直就像是被一把无形的锁锁住了，明明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
后悔了又会怎么样呢？难道他会因此失去什么吗？那真是太可笑了，这又不是与什么人的赌约——
大脑顿时一阵浑噩，他伸出颤抖的手按了按疼痛的额角。刚刚简直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大脑的反应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警告，如果他进一步探索下去，恐怕也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一想到那所谓的“代价”，身体就条件反射的变得冰凉，连胃部都隐隐透出下坠一样的疼痛。
是这样根深蒂固的恐惧。他原本以为除了面对那几位大人的命令。应该已经不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恐惧到这个地步。
就连对石板的研究也是，虽然自己也的确很期待研究的最终结果，但一想到这项发现会被用到什么领域上……就会立刻变得浑身冰冷，连半点都不想去想那样可怕的后果。
然而他并没有勇气去反抗。
曾经深爱着的国家，仿佛从战争打响开始，就变成了另一个世界。当权者们执起酒杯，肆意饮下人民的血肉。然而他们够规划的未来，却又是这样具有诱惑性的，绝美的蓝图——
许许多多的人被蛊惑，为了梦想前赴后继的奔向黄泉之国；但威斯曼不是那样，他的梦想和他们的梦想全然不在一条线上。他并不在意德意志是否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只是希望自己的研究能给人民带来哪怕那么一点帮助。
然而就像之前说的，他并没有选择的机会。
对于简简单单就能谋划江山的掌权人来说，他不过是一只蝼蚁……不，甚至是比蝼蚁更卑微的存在。这是无法逃避的可悲事实，实际上比谁都清楚的威斯曼只是把它压在了心底。
如果……他也能成为掌权者……站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有一个小小细细的声音在他心灵深处响起。“你已经成为了啊，白银之王！”然而这声音没能传到他耳朵里，就被另一股力量完全压制了下去。
在这个世界之中，年轻的科学家对着镜子，换上惯常的没心没肺的微笑。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浅浅的浮在脸上，全然掩饰不住满脸落寞与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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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是出人意料的发现……”
看着老鼠在青色光芒的笼罩下，展现出出人意料的力量和秩序，藤原中尉摸着下巴，真心感叹了一句。
“这就是石板的力量……果然还是元首阁下有远见啊。”
“是……事实上跟石板同化程度和脑部结构的复杂程度成正比，更准确的说，场地内因果律偏向，会形成一个——”
“威斯曼博士！”军人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略带炫耀的讲解，事实上他对这些学术性的东西并没有任何兴趣。看着石板，他深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甚至可以称之为疯狂的光芒。“我更想知道的是，您什么时候才会进行人体试验呢？”
“——”声音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好半晌，他才沙哑的开口。“那、那是……”
“您也一定很期待吧！”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科学家惊惧的眼睛，那男人笑着舔了舔嘴角。“这样的强大的力量，本就该被帝国所拥有！上天保佑德意志与大日本帝国！距离我们的胜利又近了一步啊，博士！”
……不，不是！
头脑中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断开，光是想想集中营里那些所谓的“人体试验”，他就因为恐惧和恶心而颤抖不已。
不应该是这样啊……
来到他身边的，不该是这样一个人……
……他所期盼的，也并非是那样的胜利！！
“您似乎弄错了……”
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年轻的科学家突然挺直了背脊，直视对面明显兴奋起来的暴君；尽管紧握的双手因为恐惧而颤抖不已，但他还是固执的、甚至是挑衅的说了下去。
“我的研究，并不是为了这场战争，而是为了每个人的幸福才对！像这样愚蠢又毫无意义的战争，早就该结束了！”
直觉里应该存在那样一个人，极尽全力的宽容保护他，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使梦想与立场几乎完全背道而驰，那个人也甚少反驳过他。
而不是眼前这个——虽然时时刻刻都温和的微笑着，但笑容从未到达过眼底，一成不变的笑容反而令人恐惧。此时此刻，那男人因为他的话语而眯起眼睛，换上了另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嘴脸。
“……威斯曼博士，恕在下刚刚没有听清，您刚刚，说了什么？”
深吸一口气，威斯曼还是决定重复一次——连他都为自己此时此刻的大胆而感到惊讶，但事实上他却像是料定了一般，觉得自己的任性并不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我是说——”
“阿道夫·K·威斯曼！”
一声利喝打断了他的话语，旋即一只手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威斯曼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捂着腰跳开——他发誓自己的腰一定被拧青了！然而听到克劳迪娅颤抖着声音为他求情，他便什么气都生不起来。
“实在抱歉，藤原中尉，阿道夫他、他只是这几天太累了……是的是的！他只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藤原中尉的神色并没有变得和缓；正好相反的是，他缓缓把手放到了腰间的佩刀上。
克劳迪娅的眼泪几乎在一瞬间涌上眼眶，看看她的弟弟说了什么？他不要命了吗！看看藤原荣一郎阴沉的面容，她求救似的把目光转向实验室里的其他人——然而他们都纷纷转过脸去，似乎力图让自己变得透明。
在这种时候，谁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年轻姑娘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她几乎不敢去想她和弟弟会遭受怎样可怕的结果。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个有盖世太保存在的国家的制度有多么疯狂而可怕，并不是一个人有才华就不会失去生命。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克劳迪娅付出了无数的代价，然而今天只是威斯曼的一句话，他们说不定就会因此丢了性命。
这就是这样一个时代。
她感觉自己有些腿软，即使再怎么逞强她也不过是个年轻的姑娘。注意到她摇摇欲坠的情况，威斯曼连忙扑过去扶住她；然而还没等他再开口，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是个像是夜莺一样清脆婉转的女孩子的声音。听到这句话，藤原中尉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放下握在刀柄上的手，借着背对门口的优势阴沉的瞪了威斯曼一眼，然后当他会有面对来访者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往日亲和的微笑；科学家扶着他的姐姐，抿着唇默默吞回了想说的话。
他看向门口，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群人，他们的服饰都带着明显的党卫队的标志，这让他不由绷紧身体。他们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两个人——一个高大俊美的军官和一个挽着他的手的美丽少女。他们都有着阳光一样灿烂的金发和湖水一般清澈的碧色眼睛，相似的面容简直像是一对兄妹——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莱茵哈德·海德里希总督和他的女儿奥萝拉·海德里希，他们是站在这个国家最顶端的人。但众所周知，作风强硬热爱战争的海德里希总督对这些与神秘学有关的研究并不怎么感兴趣，那么此行是小公主的主意？
当藤原荣一郎的目光凝聚在奥罗拉身上时，即便不是第一次见面，他仍为少女的美貌所惊讶。奥萝拉裹在一件雪白的狐皮大衣里，长长的金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鬓边装饰着盛开的玫瑰花。她昂着下巴，侧脸的弧线优美得不像话，碧绿色的眼睛仿佛不会追随任何事物。她是那样高贵而骄傲，此时却又小鸟依人的偎在她父亲的臂弯里，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甜美。
然而当威斯曼对上她的目光时，却不由的浑身一愣，原本满腹的勇气顿时化为乌有。魔鬼……他几乎下意识的给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美人冠上这样的称号，牙齿因为僵硬而打颤。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清楚地看到奥萝拉的嘴角绽开一个轻蔑的微笑，有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你以为，我是来给你解围的吗，威斯曼？】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没有国常路大觉的世界（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