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醉舞西阁

46、第四十六章

　　半月后，一方面程佑赫被程修业强行送去学校，另一方面白灵也终于知道了陆海洋消失这段日子并非去国外进修而是身处医院的事实。
　　起初她的反应自然可想而知，不过终究雷声大雨点小，拗不过宝贝儿子的以死相逼，勉强应下。

　　陆、程两家要联姻的消息终于正式公布于众，一时间，整个N市都轰动了，各大报纸，媒体杂志纷纷出动，全力报导起这个令人兴奋并震撼的好消息。

　　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却着实不能称之为好消息，或者，称之为噩耗还差不多。

　　岳睿遥刚刚走进客厅就听到楼上摔东西的清脆声音，尖锐刺耳的女人叫喊声，明显出自大女儿岳歆怡之口。
　　生性温柔的容美美早已拿自己这个脾气暴躁的女儿毫无办法，一脸担忧躲在门外，此时见岳睿遥回来，立时看到救星一般匆匆迎了上来。
　　“快去看看歆怡吧，已经闹了大半个小时了，我实在劝不住。女儿一向最听你的，你快去劝劝她。”
　　岳睿遥伸手搂了搂妻子的肩，有力的臂膀立时令容美美一颗慌乱的心稍稍有了片刻的宁静。

　　从卧室里“嗖”地摔出一个杯子，滑过岳睿遥的耳根，狠狠砸在他身后的扶栏上，碎作几片，碎片又落到楼下客厅的地板上，发出难听的稀里哗啦声。
　　一旁的容美美被吓了一跳，惊呼着去查看丈夫的脸，见并未被伤到，这才松了口气，当时眼圈便红了。
　　屋里正砸的起劲的岳歆怡显然也听到了母亲的呼声，微微一扭脸，正对上门外父亲的目光。

　　岳睿遥阴沉着脸，表情非常难看，陆、程两家联手的消息已经让他十分不快，而此时卧室内的满地狼藉以及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泼妇一般的女子则令他愈发的恼怒起来。
　　这就是他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辛辛苦苦教育出来的成果？没脑子，没城府，遇事只知道跑来求自己出主意，事情失败又不晓得自我检讨只会乱发脾气！也难怪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机也没能将她成功嫁入陆家！

　　“闹够了吗，岳歆怡！”岳睿遥难得连名带姓称呼女儿，容美美立时知道他定是气急了，忙向屋内的女儿使眼色。
　　然而岳歆怡早已被骄纵惯了，竟毫不理会母亲的好意，将手中尚未抛出的台灯随意往地上一扔，披头散发冲到了岳睿遥的面前。
　　“爸爸，海洋要结婚了，海洋要和那个贱人结婚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您要帮我啊爸爸！”她疯子一般拼命晃动岳睿遥的手臂，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你给我闭嘴！”岳睿遥突然大喝一声，抽出手，狠狠在岳歆怡的脸上甩了个嘴巴。
　　岳歆怡猝不及防，这一巴掌挨得结结实实，半张脸上登时便现了红色的掌印。
　　从小到大父亲连句重话都很少舍得说她，更休得提动手打她，况且还是像今天这样，下如此重的手，她当时便被扇的有些发蒙，捂着脸愣愣盯了岳睿遥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你干什么呀！“容美美跺着脚，半是责怪半是无奈地捶了丈夫一拳，上前伸手将女儿搂入怀中，“乖女儿，别哭了，别哭了啊。”
　　转头她复又劝解岳睿遥，软声细语：“有什么话不能和女儿好好说吗？歆怡本来就已经很难过了。”
　　见她一副万般不愿的模样护着岳歆怡，岳睿遥也不好再多说，何况打了女儿难道自己心里就不痛吗？往下压了压火气，他点点头，语气略缓和：“行了，你赶紧带歆怡洗把脸，收拾收拾，我在客厅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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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情不愿被母亲拉下楼，岳歆怡依然有些无法面对岳睿遥，避开他关切的目光，她怯怯偎依在容美美的身旁。
　　容美美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扭头对岳睿遥笑，语气温柔：“睿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不过不要再那样急了，歆怡都被你吓坏了。”
　　“我也是刚才看她那副不争气的样子，我！哎，算了，不说这个了。”话到半截，见容美美向他使眼色，岳睿遥只得收口，“行了，说正事。”
　　“歆怡，你给我说实话，程以萱那辆车被人动了手脚，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原本背着父亲做了这件事，岳歆怡还十分得意，那些天一直翘首以盼，以为能够收到程以萱车祸身亡的好消息，只是没有料到最后消息确实来了，然而却是人家成双成对的一纸红色喜柬。
　　“车上做手脚？爸，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有些心虚地往容美美身后缩了缩，她否认道。
　　岳睿遥冷哼一声，“听不懂？那好，不如我提醒提醒你，盛泰汽车美容店的张一鸣，现在是不是想起些什么？”
　　听到“盛泰”两个字时，岳歆怡的心中已是一惊，再待得“张一鸣”三个字出口，她的脸上瞬间便没了血色。
　　“怎么样，还不准备说？”岳睿遥挑眉。
　　知道自己已无法隐瞒下去，岳歆怡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没错，那人确实是我找的，刹车也是我让破坏的，只可惜白白花了那么多钱，竟然找了个没用的废物！程以萱那个贱人！她为什么要处处和我作对！她怎么就不死呢？”

　　“歆怡！”这一次，不等岳睿遥开口，容美美已抢先制止了她，拉着她的手，她花容失色，“你这是说什么呢？那些都是犯法的事好不好，你还真的做了啊？而且那是以萱啊，从小和你玩到大，就和你亲妹妹差不多，你怎么就能做得出来？”
　　“我知道那是以萱！”岳歆怡冷冷道：“可正因为她是程以萱，她就更不应该抢我的男人！做妹妹的和姐姐抢老公，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既然她不讲情义，那么妈您说，我这么做又有什么错？”
　　“歆怡——”女儿的冷酷以及她狰狞的模样是容美美从未见过的，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疑心面前这个女子并非那个她一手带大、爱如珍宝的小歆怡。缓了一口气，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歆怡，我知道你非常非常爱陆海洋，但爱情这种东西，并不是说你想要，人家就一定给的。想开点好吗？妈妈知道你一定没对以萱做过那些事，你这是气糊涂了。”
　　“妈，我不是气糊涂，我是真的，爸说的是真的，那件事就是我干的！”反正话已至此，岳歆怡也无所谓什么了。
　　容美美脸上当时就白了，声音有些发颤，“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歆怡你这孩子是不是疯了？虽然现在以萱没出事，但并不代表人家不会追究，这回头要是查出来是你指使人干的……你还要不要命啊你这孩子！”
　　岳歆怡推开母亲的手，一脸不屑道：“要查出来早就查出来了，还用等这么久？妈您也太看不起女儿的能耐了！”

　　容美美还欲反驳，一直阴沉着脸的岳睿遥突然抬手狠狠拍在面前的茶几上。随着“啪”的一声巨响，玻璃茶几在地板上猛烈摇晃了几下，险些不堪重负倒下。
　　母女二人被这巨响吓了一跳，齐刷刷看向岳睿遥，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能耐？我看你是能耐见长了！还学会背着我干这些阳奉阴违的事了！”岳睿遥冷冷而笑，神情十分可怖，“可是有一点你恐怕忘记了吧，你若事情办得滴水不漏，那么你爸我又是从何得知那张一鸣的？”
　　“连我都能轻易查出的事，你真的认为凭陆家的实力，他们会查不出？！”

　　被他一番话质问得哑口无言，岳歆怡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怯怯道：“爸您是说，他们，他们已经知道是……我了？”
　　岳睿遥怒其不争，狠狠白了她一眼，厉声道：“废话！他们要是知道了，你认为现在你还能安然无恙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那……是爸爸您？”
　　“不然呢？”岳睿遥摊手，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若非自己早已暗中关注陆家的一举一动，及时抢在他们之前找到张一鸣并将他打发去国外，岳家现在还指不定落入什么糟糕境地呢？真是想想就后怕！

　　岳歆怡终于不再气势汹汹，倚靠着容美美，她瘫软地仿佛撒了气的皮球，“爸，谢谢爸……”
　　听说女儿已经没有危险，容美美也松了口气，搂着岳歆怡，她笑地温柔：“好了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歆怡，以后可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多危险呐！还有以萱和陆海洋的事，人家既然已经宣布了婚期，你伤心也好，不甘也罢，都不要再闹了，听见没有？”
　　岳歆怡嘟着嘴，本不想应声，却见岳睿遥暗暗向她使了个眼色，她立时会意，十分乖巧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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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睿遥佯作有公文处理回了书房，岳歆怡应付了容美美几句后也借故跟去书房。
　　“爸，您是不是有什么办法？您一向最睿智了，我知道您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关上门，岳歆怡便径直冲到父亲面前，急不可耐道。
　　岳睿遥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强压火气，“先坐下，急什么？我说歆怡，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些，改了这自以为是的毛病啊？”
　　“我，我没有啊，我怎么自以为是了？”因为之前的事，岳歆怡心中理亏得很，况且此时又有求于人，所以尽管被训斥，也只得闷闷忍了。
　　岳睿遥挑眉，“还不承认是吗？那你倒说说，究竟有谁告诉过你我有办法的？不是你自认为的是什么？”
　　“爸，我……”

　　岳睿遥抬手，不让她再往下说，“还有刹车那件事，刚才你妈在我不方便说。你说说你，竟然不和我商量一声就贸然行事，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让你能够顺利嫁入陆家，我花了多少心血，费了多少心思？可你呢，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把我精心策划的一切全给破坏了！你还在那里哭天抢地，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你知不知道，陆家之所以会如此突然便决定了和程家的婚事，全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啊？我自己造成的？我怎么听不懂呢，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岳歆怡站起身，一脸茫然。
　　“坐下！”岳睿遥伸手指了指椅子，语气毋庸置疑，稍稍缓了脸色，他解释道：“我原本已经找人清档，将陆海洋的那份检查报告连同记录从医院内网消除，后来得知陆海洋将程以萱约去半山别墅，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便买通了那个黑客，让他谎报结果，以此正可以达到令程以萱对陆海洋彻底失望的目的。谁知道你，你竟然在车上做手脚，结果导致两个人一同出了车祸！”
　　“一起？这么说陆海洋也受伤了？他伤的重不重？”岳歆怡惊呼。
　　“没什么，死不了！”岳睿遥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程以萱失忆了，而且那么巧，她忘记的恰恰是那天宾馆里你和陆海洋的那件事。所以现在，他们两个人又和好如初了。我想也正是由于车祸，才会这么快促成了这场婚事，你说，这个结果是不是你咎由自取？”

　　明白是自己坏了事，岳歆怡又悔又恨，却依旧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我错了，我承认是我错了，可是爸，这件事就这样了吗？真的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难道您就这样眼睁睁瞧着程以萱嫁进陆家而坐视不理？那可是陆家啊，势力庞大的陆氏集团，如果程修业得到他们的支持，那咱们岳家就完了！”
　　“我当然知道！”岳睿遥蓦地打断她的话，语气不悦，“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的美梦得以实现的！”
　　“您的意思是？”岳歆怡听得心头一动，忍不住有些激动，可随即她便叹了口气，沮丧起来，“可是现在他们的婚事已成定局，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错了，”岳睿遥不赞同地摇摇头，“婚礼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只要他们一天没有举行婚礼，便没有成定局一说。你别忘了，凡事都有双面性，就拿这次车祸来说，虽然间接促成了他们的婚事，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对咱们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岳歆怡不解地摇了摇头，“怎么讲？”
　　岳睿遥呵呵一笑，提示她道：“你想想程以萱为什么会同意嫁给陆海洋？”
　　“因为失忆啊，她忘记了，所以……”话到一半，岳歆怡突然福至心灵，长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爸，您简直太聪明了，这主意真是太高明了！爸爸，我太爱您了！”

　　岳睿遥轻轻推开八爪鱼一般缠在身上的女儿，笑得慈祥，“行了行了，明白怎么回事还不赶紧去办，时间可不等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