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满天》猫仙人

6、第六章

　　“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小五站在池边轻声问道。
　　景玉用手指敲着水面，让那水花啪啪的微微溅起，然后漫成一圈一圈的涟漪，“我不知道，云殿的伙食这么不好。”
　　小五敛下了眼睛。
　　是的，云殿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光鲜亮丽，当所有人都知道你只是个靠运气进来的家伙的时候，嫉妒会让他们嘴脸迅速变得丑恶起来。尤其是对于一个拥有残翼的可怜鬼来说，这样的运气更是一种令人讽刺的噩梦。
　　“你，不用回水房了，留在这里做事吧。”景玉说道。
　　小五沉默了半晌，回答道：“不，大人。”
　　“不？”景玉惊奇的抬起头来。能从水房一下子来到他的寝宫，这是多少人都企盼不及的事情？
　　“大人，多谢您的好意。可是我想留在那里。”
　　景玉见自己难得的好意被拒，不高兴起来，闷着声朝水里潜了进去。站在旁边伺候的封鹤一看到这个样子，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五带了出去。
　　“毫无疑问，你错失了非常棒的一次机会。”封鹤一边带路一边忍不住说道， “要知道，景玉大人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富有同情心的。”
　　小五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种由于同情和怜悯换来的特殊对待，从来都是他所厌恶的。
　　因为这只会让他想起自己是一个多么可怜多么羞耻的倒霉鬼。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封鹤将他送出门外，回去应付自己任性的主子去了。
　　而小五面对的，却是一群得知他被景玉大人召见而更加愤怒和嫉妒的同僚。
　　他的日子更加艰难起来。
　　可是这并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因为百年一度的翔试大典即将举行了。
　　也许在那里，他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梦中之人。这无疑是幸福和令人雀跃的。
　　云殿什么都好，只是由于它悬于半空之中，因此并没有土壤。宫中百花齐放，绿草如茵全都是法术幻化而来，虽然也是绮丽曼妙，但总归是缺少一点点真实花草的生灵之美。小五最喜欢太阳花，自己找了种子和小的花盆栽种起来。太阳花喜阳又容易成活，云殿的生长环境再适合不过。
　　这本来是一种常见的花，不论美丽还是香味都算不上出众。可是它的茎修长笔挺，沉重的花头永远向着太阳。那种执着的态度都让小五感受到一种希望的存在。
　　不仅执着，而且坚强。
　　小五遭受嫉妒和排斥，不仅要做最脏最累的活，还要忍受无穷至尽的欺辱和恶作剧。
　　第一次看到那些惨遭蹂躏的太阳花，曾经美丽的像是他的梦境一般，充满了阳光、温暖，还有希望的花朵落地为泥的时候，说不难过是假的。
　　他找不到凶手，只得默默地将衰败的花朵重新栽回到泥土里，细心灌溉。好在太阳花生命力旺盛，经过了很短的休整，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每天早上，小五都会在那蓬勃的花中看那初阳升起，光芒照耀大地，明媚得一塌糊涂。心之所向，意之所指。
　　小五也有心中的太阳。那水晶城堡灼灼生辉，里面有着致命引力。

　　夜。
　　晚风吹来，花叶微微摇摆，簌簌的声响和着远处传来的淡淡声乐，小五躺在花下，意识远了又近。声音更大了，而且诡异。
　　太阳花发出哀号。
　　小五连忙起身，在月光下，那太阳花失去了花盘，光秃秃的茎衰败的折了下去。
　　一个模糊的影子蜷在花尸之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五悄悄走近，这才看清楚那团黑影竟然是一个小孩。正将那花盘上的瓜子抠下来往嘴里塞，地上已经有了些许的瓜子壳。
　　小五伸出两只手指，将小家伙的后领拎了起来，低声喝道：“你在做什么？”
　　那小孩明显的僵了一下，显然小五把他吓了一大跳。
　　小五拎着他把他转了过来。
　　果然是个漂亮的孩子。
　　粉嘟嘟的脸颊，滚圆而明亮的眼睛，花瓣一样的嘴唇。即便年纪还小，也已经可以看得出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了。
　　“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花？”小五凶巴巴的问道。
　　那孩子眼睛上挑，说道：“谁说这是你的？？”
　　那语气又高傲又赖皮，可惜被软软的童声彻底破坏掉。
　　小五回道：“可这也不是你的。”
　　小孩张张嘴，脸蛋憋红，叫道：“你放开我！！”
　　他拼命扭动，小五胳膊撑不住，一个手软被他挣脱开来。
　　小五见那小孩快速坠下，刚心惊莫不要摔伤他，就见那孩童嗡嗡的飞了起来。
　　他身后的翅膀雪白雪白的，很小，振动起来非常快速，跟小蜜蜂似的，发出有点可笑的声音。
　　还有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和弦。
　　小五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大半。饥饿的滋味，他比谁都要体会的深。
　　小五的口气不禁软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爸爸妈妈是谁？”他见孩童身上的衣服说不出的轻柔华丽，显然价值不菲，也不知道是哪个皇族的子嗣。
　　孩童尴尬不已，却偏要昂起头来维持自己的高傲，两个鼻孔哼了一声也不回答。
　　小五弯腰捡起地上的花盘塞到他的怀里，转身就走。
　　那孩童不知道他的意思，忙振翅飞到他的面前，“这是什么意思？”
　　小五慢吞吞说到：“没什么意思，你要是饿就吃吧，我也没有别的东西给你吃。”
　　孩童气得眼睛发亮：“我不要你的施舍。”
　　小五说道：“随便你怎么想。天很晚了，赶紧回家。”
　　孩童气恼的将花盘扔到地上，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又是一个被惯坏的小孩。
　　小五不以为意，走回自己的房间，头挨到枕头上，一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