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满天》猫仙人

4、第四章

　　侍卫见此情景，震惊之余不知不觉松了手。
　　小五众目睽睽之下，羞愧交加，手脚一得自由立刻便将身体缩了起来，再没脸面见人。
　　侍卫这才明白刚才在水牢为何是黄三背着他上来。
　　翼族天生双翼，左右相成。拥有残翼者少之又少。
　　形成残翼的原因有二，却天差地别。一为命定比翼。只是千万年来翼族也只出现过一对比翼伴侣。距今年代久远，早就没有任何考证。比翼之言终是传说。二为天生残疾，翼不辅力，终生没有飞翔能力，这对翼族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悲哀和耻辱。
　　众人见小五背上残翼丑陋无比，稀稀疏疏的黑色羽毛覆盖在短小的肉瘤上面，说不出的诡异难堪，分明就是天生残翼，也怪不得他死也不肯将自己的翅膀展露人前。
　　再看小五侧身蜷缩在地上，脸颊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睛里空空的反而比号啕大哭更加令人觉得可怜。
　　不胜唏嘘。
　　就在整个大殿被这尴尬气氛笼罩的时候一件白衫突然兜头罩了下来，将地上的小五遮了个严实。
　　景玉仅着内衫，皱皱眉毛指着黄三，冲行刑的侍卫喝道：“还不动手？”
　　侍卫这才幡醒过来，按着黄三噼里啪啦的抽了下去。
　　可怜黄三被固定在地上，动也不能动，疼得只能在地上手抓脚蹬，却也不能缓解翅膀上丝毫的疼痛。不多时，地板上便被斑驳的汗水和血迹弄得一片狼藉。
　　景玉洁癖发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顺便将地上碍事的小五也踢到了旁边。
　　小五躲在衣服下面，瑟瑟发抖。不知是被怕的还是刚才的哀伤激动还不能平复。
　　景玉监察黄三受刑完毕，淡淡吩咐道：“把他拖出去。”
　　手下得令，将早已昏迷的人事不知的黄三拉了出去。留下长长的一道血迹。
　　别的侍卫将地板抹擦干净，向景玉请示，还躺在地上的小五应该如何处置。
　　景玉看看那团瑟瑟发抖的布团，也觉得有些可怜，心中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们下去吧，我来处理。”
　　说完挥挥手，示意旁人退下。见人都走光了，这才耐着性子蹲下来，将罩在小五身上的白衫揭了下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小五已经恢复了平静，翅膀早就收回到身体里面。若不是脸上苍白的神色，根本就看不出他刚才的羞愤绝望。
　　“大人，”小五翻身跪了下来，等他审判。
　　景玉本来有些许愧疚些许同情，特意准备了安慰的场面话来讲，事到如今反而不知道如何收场，愣了半天，这才勉强说道：“你又弄脏了我一件衣服，我罚你……罚你杂役一个月，到水房受罚去吧。”
　　杂役一个月不知道比鞭笞之刑轻上几十倍，又可以入住皇殿，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小五却丝毫不见兴奋轻松之情，淡淡的领了责罚。
　　景玉知道他虽然表面平静，内心必然悲苦，也不再找碴，命人将他带了出去。

　　水房虽然是卑微之地，却隶属于第二层云殿。凡人能进大殿已是力穷，更不要提唐登云殿。小五没有翅膀，仰头看那漂浮在云端的庞大建筑，即便是得了授权也只能望而兴叹。
　　只恼了景玉。命令是他下的，所以这个摊子也只能由他来收。
　　小五不知是天生皮肤黝黑还是后天风吹日晒，整个人看起来都脏兮兮的黑成一团，极端挑战景玉的承受底限。景玉带他飞殿之前，专门派人用马刷将他仔仔细细的刷了一遍，结果也只是强差人意而已。
　　景玉没有办法，只能找人又将他层层叠叠的包裹起来，这才勉强作罢，定了时辰带他上殿。
　　小五从来没有见过云殿长成什么样子。据说如果能够飞到第一层云彩之上，便可以看到那殿堂的大概轮廓。可是小五从来都没有尝试过飞翔的滋味，只能脚踏黄土仰面看那巨大的阴霾从头顶飘过，神秘而庄严，是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殿堂。
　　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天，可以亲自踏上这片神圣的殿堂。小五心中说不激动是假的。在那片神域的中央，有那个人的呼吸。
　　景玉站在小五的身边，看他激动地仰望天空，原本黯淡的眼睛亮晶晶的说不出的漂亮，心中不禁得意起来。还以为他一点都不稀罕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么想着的时候，景玉得意之中却又掺杂着些许的失望，这种微妙的情感最终化成一股淡淡的怒意。他冷冷的说到：“跟我来。”说罢便径自朝大殿深处走去。
　　小五见景玉颜色凛冽，面上笑容登时收敛起来，垂下头跟着他慢慢的走。
　　大殿长廊众多，由汉白玉砌成。屋顶甚高，仰头看去只是漆黑的一片。若是看的仔细，就会看到那黑暗之中闪闪发光，竟然好似爽朗星空一般迷人而深邃。小五低着头并看不到那绮丽景象，只觉得两周墙壁冰冷而高耸。殿中也没有想象中的豪华辉煌。他们每走一步，才有光线相应从头顶撒落下来。等到他们离去，再转身回看，又恢复成一片黑暗，竟不能得见来时之路。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廊上寂静森严，景玉便是不回头也能听到小五的脚步声紧随其后，却并不靠近，不远不近的跟着，安静乖巧的如同他的人一般。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多时，这才看到前面光线洞开，正是出口。
　　景玉快走一步上前，还没等小五跟上，就已经融入到那一片暖阳之中。
　　小五赶紧快跑几步跟了上去。
　　长廊的尽头连着一片宽阔的广场。小五走到中央，也不禁暗暗吃惊起来。在殿中长廊他只觉得如履平地。没有想到不知不觉见他们竟然走到了高处。站在广场中央鸟瞰下去，周边的房屋建筑仿佛小盒子一样微小细密的伏于地表。这对从未离开过地面的小五来说无疑是新奇有趣的。
　　淡淡的云环绕在他们周围，小五站在景玉旁边，只觉得做梦一样。
　　景玉停下脚步，双手所指，白光之间一条通向空中的光影筑成的梯顷刻出现在他们面前。
　　景玉率先走了上去。
　　小五以为他们是要飞上去的，此时见竟然出现一道光梯，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却不容半点惊恐迟疑，硬着头皮也踏了上去。
　　那光梯通身透明，若不是脚下踏实触感，小五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飞翔。天空的云在他身边飘过，风吹起来，散成一丝一丝的，好像棉花糖似的粘腻。景玉离他不远，在前面慢慢的走，小五却被云蒙住了眼睛，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那风云之间，阳光洒落下来，给那身影罩上了一层金黄的晕染。
　　小五用手捂住胸口，他的心跳加速，说不出的激动。那幅画里的内容在这个地方，已成现实。
　　光梯不知道有多长，小五只是跟着景玉往上走，云雾之间没有尽头。只是越往上走云雾越是深重，渐渐的小五已经看不见脚下的路，只是摸索着前进。
　　他的身后云腾雾笼，不见归途。
　　景玉走了一段路，已经听不到后面半点声响，他回过头去，只见那小五被一团云缠住，不管怎么移动都挣脱不开，很是搞笑。他忍不住莞尔，又顿觉失态，敛住笑容，扬声喝道：“你还不给我快点！”
　　小五听他催促，心中一慌，脚下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一团，向前摔了下去。景玉见他跌倒，知他不能飞翔，连忙纵身将他接了个正着。他心里稍安，嘴上却不饶人，骂道：“你这个笨蛋，这回又要赔我的衣服了。”
　　小五早在上来之前就被他伤透自尊，心中就算不恨，也并不想多理此人，马上就自己站了起来，手却缩不回来。
　　景玉抓着他的手，又凉又软，觉得意外的好摸，索性牢牢抓着，牵着他的手又向上走去。
　　小五百般尴尬，只得还是默不作声的往上走。
　　那云层从初时的风清云淡，到后来的密不透风，等到光梯到了尽头，却又轻薄起来。
　　他们终于到了云殿。
　　整个云殿如梦如幻，仿佛光堆云砌一般雄美巍峨。它高数百丈，气势恢宏，远远看去，白墙金瓦层层叠叠错落有致，阳光从那尖顶高棚之间滑落，华美之中却又不失庄严神圣之厚重。小五被景玉拉着往前又走了几步，这才发现那传说中的云殿竟然是水晶雕琢而成。阳光为它作顶，云朵为它围墙。整个宫殿晶莹剔透，空灵梦幻，在云霭之中灼灼生辉，当之无愧的天空之城。
　　小五彻底看呆了。
　　景玉却不能顾及小五初来乍到的心情，见远处来了人，立刻松开了他的手，将刑罚一事草草吩咐完毕，三转五转便在那美丽环境之中失去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很冷清啊……玩耍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