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殇——青楼梦断》凤岐

26、喜筵（三）

　　蓝府后院。

　　夜色漆黑如墨，几个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摆。远处的喧闹、繁华在这里一丝不见。只有一旁的杨柳顺着微风慢慢的轻拂着。

　　花烟兰愣愣的站在庭院当中，就在那柳树的旁边，手轻轻伸起抚弄着柳枝，春天，柳树刚刚发芽。有阵风呼的吹过，撩起头上的青丝，有一两根落在眼里。

　　“哎”低喃的叹息，又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块帕子，没想到8年之后还能再见到它，眼前出现了八年前的场景，那个雨夜，那个承载着她所有梦想的雨夜，现在去了哪里？

　　迎风而立，金色的衣被扬起，她的脸色异常的平静。

　　蓝天荇到的时候就望见花烟兰这样站着，不动不语，她立在庭院当中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尽让他有些迈不开步子，“嗯哼，”很久之后才清咳了一声，立在后头有些尴尬。

　　花烟兰愣了愣才缓缓地回头，散开的目光最后落在蓝天荇的身上，一丝一毫的打量着他，眼前是从前柔弱的男孩和如今伟岸的男子在不停的重叠，很久很久之后才终于放到了一起，

　　“你哥呢？”问得很静。其实她心里早就明白蓝天蕴是不会来的，他只是想拖住她，他只是……怕她不顾生死。心头有股气在不停的上下翻涌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只能冷冷的冷冷的望着眼前的蓝天荇。

　　“这……”蓝天荇顿了顿，他不知该用怎样的语气和她说，他从没想过花烟兰会用如此冷漠的口气和他说话，从前的她……

　　“天荇，我做你姐好吗？”
　　“嗯？”
　　“你不用叫我姐，你只要认我这个姐就成。”
　　“嗯？”
　　“呵呵，傻小子，嗯什么呀？就这样说定了，以后我是你姐。”

　　姐？那个称谓哽在喉咙里，就像是一根刺，吐不出咽不下，

　　“哥，——他还有事，等会儿再来。”一字一字说得艰难。避开她投过来的目光，他不能忘了大哥在听到花烟兰的话后露出舒心的笑，那是他的大哥啊，对他恩重如山的大哥！哥这些年也够苦的了，无论他做错什么，他也只能站在他身边。花儿，花儿，也只能对不起花儿了。心里却有种苦涩憋得他很难受。

　　花烟兰没有回答他，依然站在原来的地方看着他，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他。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责难，平静的就如同一池湖水。却如排山倒海般将蓝天荇积压的冒出了丝丝的冷汗，有种让他转身离去的冲动。可他不能走也不能说话，他要看着花烟兰，所以他只能站在这里任由花烟兰望着他，“花……”几次三番想开口，却硬生生的打住，这时候他还能说些什么呢？若说在大哥利用花儿结识各地的商贾时他还小；若说大哥送花儿进铁府的时候他还不能完全领会大哥的意思；可这次大哥要杀花儿时他不是也什么都没做吗？如果花儿不是靠自己，今天她或许已经身首异处，被判斩刑，他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吗？是他们蓝家对不起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们谁也没动，蓝天蕴依然没有来，后院像是被嘱咐过似的，自从花烟兰到了后便一个人也没出现过，这个地方似乎是被人遗忘了，只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看守她的男人。前庭的推杯交盏、车水马龙和这里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来蓝天蕴至始至终都不打算正面面对她了，花烟兰依然在等，她心里依然在想他或许至少对她还有一丝情意，可到了这了这个时候……，“天荇，你大哥怎么还没来？”她终于开口了，吐字很慢很慢，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想面对这样的事实，只可惜，世事由不得她欺骗自己，当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的时候，一切都将结束了吧！

　　“哥，哥，他，他快来了。”面对花烟兰的眼神，他不知道要怎么欺骗她，似乎在她眼底他所说的她全都知道了，他的谎言在她的眼里似乎不堪一击。其实他可以用强的，现在花烟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无论他要对她怎么样，她都没办法反抗，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出来。心底有丝苦笑，大哥真不该找他来做这样的事。

　　“哦？”花烟兰轻轻的哼了一声，到现在还要骗她？望着蓝天荇的眼神，却被他避过了。

　　“天荇，我可曾对不起你们蓝家，对不起你大哥？”声音有一丝的提高，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了。无论再怎么不甘心，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

　　“没，没有……”说得很轻，花儿终于说出来了，他明白她的心，可惜大哥不明白，又或许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明白。

　　“没有？真的没有吗？”忽然向前走了一步。

　　“没……有。”低下头，为什么要让他来面对这一切，让他怎么说呢？一次次的逃避花烟兰的眼神。

　　“没有。没有。没有，你们为什么要害我？我花烟兰究竟做了什么，你们要至我于死地？”又往前走了一步，“天荇，你说啊？对你们而言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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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无语，蓝天荇一瞬间答不上来，他知道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错，若一定要说错只有一个便是她不该爱上大哥，不该为了大哥在所不惜，“花……，花……。”

　　“闭嘴，蓝天荇，你给我闭嘴，你马上把蓝天蕴给我找来，否则……”打断了蓝天荇的话，目光如炬。

　　“不，不行，花儿你别闹了，”看花烟兰作势要走出后院急忙伸手拦住了她，“花儿，你听我说，你说个聪明人，你该知道你现在出去没有好处。”一把抓住花烟兰的手腕。

　　“聪明人？”停住往外的脚步，冷冷地回头，“谁说我是聪明人，如果我是聪明人怎会被蓝天蕴玩弄于股掌间？又怎么落得如此下场，蓝天荇我告诉你，今天蓝天蕴出来和我说清楚便罢，如若不然……”眼神中闪着金光。

　　“花儿，不行，我决不能让你毁了我哥多年的心愿。”看花烟兰的样子，蓝天荇也急了。

　　“多年的心愿，难道我就没有吗？我的心愿，我的心愿究竟有没有人了解？”

　　“花儿，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哥对不起你，可是……可是……求你别再为难我哥了。”

　　“为难？为难你哥？那他可曾想过不为难我。如果不是他把我逼上绝路，我会不放过他吗？天荇，你是知道我对你哥怎么样的。”这世上自从兰姨死后，她只有对蓝天蕴奉上了真情。可没想到……

　　“花儿……”蓝天荇只是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我不想看到你和我哥玉石俱焚。”眼里带着浓浓的哀伤。

　　望着蓝天荇的眼神，花烟兰有片刻安静下来，“天荇，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大哥为什么要我死？”

　　为什么要花儿死？他也想知道。大哥对花儿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或许只能说……你们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对方。花儿你知道我大哥究竟是怎样的人吗？你所认识的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他。”慢慢的放下花烟兰的手，望着她，如果说大哥不曾了解花儿，那花儿也不一定了解真正的大哥，“花儿，你知道我大哥为什么喜欢兰姐吗？为什么一定要铁嵩死吗？”

　　“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他只喜欢蓝馨兰，为什么对打垮铁家不择手段。

　　“因为没有兰姐就没有现在的我和大哥，不是铁嵩兰姐就不会变成那样。”蓝天荇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什么？”

　　“我想你该知道我和大哥只是蓝老爷的养子，但你不知道，是兰姐把我和大哥买回来的。”

　　“什么？”轻眺着眉，望着蓝天荇，又问了一句。

　　“那年我爹娘死于瘟疫，大哥为了养活我自愿卖身到大户人家当小厮，可是那个少爷性格残暴，动不动就对我哥拳打脚踢，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看，为了我，大哥一直忍着，直到有一天，我还记得那是个很冷的冬天，我只有六岁，他们却让我洗一盆的东西，洗不完还不准吃饭，我和我哥实在受不了了就逃了出来，却被他们抓住，当街就打，哥为了保护我被打得面目全非。”蓝天荇眼前似乎浮现出过去的影子，冰冷的冬天，寒冷的清晨，血肉模糊的大哥的脸，以及兰姐出现时他心底燃起的希望，有一阵子的恍惚，忽然……

　　“这个时候，那个蓝馨兰出现了，是吗？”花烟兰冷冷的说。

　　“嗯？”蓝天荇的思绪被打断，不由得一愣，望着花烟兰，“什么？”

　　“所有的戏里都这么唱得，”冷冷的讽刺，“千金小姐救下落魄少年，从此之后两人互许终生。”声音里夹杂着冰冷，她可以看到在那个冬天，蓝天蕴是如何的落魄，如何的痛苦，那种痛苦或许就和她当年坐在艳花楼门口一样，身无所倚，不知要如何活下去，在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只不过在他面前的是蓝馨兰而不是云姨，“可是，那又如何？这和要我的命有什么关系？”因为她，她就必须死吗？这是什么道理？说到最后声音里露出了几许愤怒。可是却听蓝天荇幽幽的叹了口气。

　　“不，兰姐并没有爱上大哥，是大哥爱上了她。”

　　“嗯？”

　　蓝天荇微微眺了花烟兰一眼，苦笑一声，果然花儿不了解大哥，轻轻的松开了握紧她的手，缓缓道，“我不知道大哥对兰姐是因为感激还是爱，我只知道自从进了蓝府以后大哥对兰姐便有一份很独特的感情，只要兰姐要的，大哥就会费尽心机帮她得到，甚至——包括她爱的人。”蓝天荇的眼神看着花烟兰，他看到她听到他的话后有猛地一阵颤抖

　　“什么？”眯起眼，花烟兰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你说什么？”她从没想过蓝馨兰是不爱蓝天蕴的。她不爱他？她竟然——不爱她？

　　“是的，兰姐不爱我哥。”直直的望着花烟兰，说得斩钉截铁，“虽然兰姐救了我和大哥，但是那只是因为她可怜我们，而——不是爱。”

　　“什么？”花烟兰不由自主地又问，她为什么没有爱上蓝天蕴？他是那么的……

　　蓝天荇转头微微一笑，“不是所有人都会爱上像大哥这样内敛的男子，至少在兰姐18岁之前没有。四年前，兰姐刚满18岁，蓝老爷打算让他们完婚的时候。兰姐却告诉我们她爱上了别人，坚决不同意和大哥完婚。”

　　“嗯？”又是一阵轻哼，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蕴也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心抽搐了一下，“后来呢？”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又走到了一起？

　　“后来？”蓝天荇露出一丝苦笑，“没有后来了，”又是一阵叹息，“和兰姐相爱的男人被铁家逼死了，而老爷也因为被兰姐一气而病倒，再加上铁府对蓝府的打压，终于在三年前咽气。”

　　三年前？三年前？铁府？花烟兰的心在不停的颤动，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一切都快明朗了，可是她真的可以承受吗？

　　“花儿，不要怪大哥，铁嵩不是个好东西，他，他……”蓝天荇后面的话，花烟兰都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的听着，从蓝天荇的话中，花烟兰听到，蓝馨兰爱上了一个书生，那个男子据说学富五车却不善营生，最终被逼得要贩卖劳力而死于非命。她又听说，蓝府在苏州历代为书香世家，铁嵩却偏偏见不得人家风雅所以差点把他们赶尽杀绝，要不是蓝天蕴蓝府早就倒了。一遍遍的说，一遍遍的强调，花烟兰却越变越沉静，慢慢的又走回了柳树旁。

　　“花儿所以你不要怪哥，他也很难。”蓝天荇看到花烟兰平静下来又走回了，暗自松了口气，也许今天能避过一劫也说不定。

　　不怪他？那她要怪谁？怪自己吧！是自己痴、自己傻、所以才一步步将自己引入万劫不复，“那他为什么要杀我？我能帮你哥做的我全做了，他为什么要杀我？”忽然她轻轻地问，透过那徐徐晚风声音显得有些缥缈。

　　“这……”这个问题蓝天荇也不懂，哥为什么要杀花儿？“我也不知道，哥，越来越难懂了。”露出苦笑，今天他早已失了往日蓝府二爷的潇洒。

　　“是吗？不懂吗？我也不懂。”花烟兰说得清淡，日子过了已经多久了？兜兜转转找到的原来是一个又一个不懂，什么都可以忍受，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不懂，头缓缓地抬起，远方的夜色透着光亮，“你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吧！”而她也快掉进另一个牢笼了。

　　蓝天荇没有答话，花儿对哥的感情他清楚，可是……不喜欢的，始终都不喜欢，“花儿，算了吧！”

　　算了？转头，花烟兰在想，算？他究竟要她怎么算？从怀里轻轻的掏出那块帕子，看着，看着……，在走之前，她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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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一上来就看到“樱”长评，感动ing！
　　也谢谢其他留了脚印和没留脚印的人们，这篇女人已经在半年榜上了，虽然在后面但我也知足了。这都是因为大家啊！
　　至于，往后的情节——，我只能保证不弃坑！呵呵，其他——我还是那句话我只能写我心中的花烟兰，我无法保证每个看过的人都喜欢我笔下的人物，我只能期待大家喜欢！
　　好了，下章见吧！应该不会很久吧？！呵呵/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