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我》引典

10、第 10 章

　　放掉了辅修，辞去社会工作，预备党员祝萧筠再也不必频繁地汇报思想，生活一下子变得简单闲适。很多时候，她会一个人漫步在大学城的某个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只是为了感受阳光的照拂和微风的抚弄。每个人渐渐拥有各自的天空，一群人的狂欢，四个人的陪伴，慢慢演变成，两个人的沉默，一个人的孤单。祝萧筠在想的未来，亦是所有人必须面对的抉择。而她的落寞，又有几人懂得。就算她们懂，也不能替她痛。
　　还在喜欢简致清，很喜欢很喜欢。不敢去看他，虽然他们的楼很近很近。不忍听到他的消息，虽然他们有那么多那么多交集。上他上过的课，做他做过的实验，写他写过的报告，当时的他会有怎样的表情，现在的他又在做些什么。每每想把那些愚蠢的细节放逐天际，眼泪总会挽留住这仅有的甜蜜。他不懂那些所谓的巧合，是她深思熟虑的居心叵测。犯贱这回事，做多了，便成瘾。
　　但是她已经不能喜欢他了呀。没有余地，不容置疑，他说了对不起。倘若她还想在他心里保留最后一丝尊严，都不该在看向他的眼底，留下丝毫眷恋。她的骄傲，宁愿他讨厌，也不要他看轻。她为他学会了演戏，这是他送她最后的礼物。就算心颤抖得快要哭泣，也要在与他有关的人面前笑得不留痕迹。疲倦，成了最习以为常的事。可是，思念的心情，怎么不会累得停止呢？她想，总有一天，心痛得没有知觉了，泪腺分泌不出液体了，脑海中勾勒不出他的样子了，她就好了。她时常游荡的身体里，盛不下那颗破碎成两瓣的心，大部分在回忆，其余的在抽离。
　　陈翊恒说，他自始至终没有爱过祝萧筠。她的笑容让他心动，她的难过让他心痛，不过因为，她是谁的替身。说这话的时候，魏诚薪犹疑，简致清沉默，吴迪冷笑。可是他又说，只要她快乐，我愿倾尽所有。
　　吴迪私下里拉住了简致清，他说，我一直以为小姑娘高攀了，现在看来，是你配不上祝萧筠。她的幸福，自有旁人成全；你的感情，只能交付一次。
　　简致清觉得，陈翊恒是真的不爱祝萧筠吧，如果他爱她，怎么会想亲自把她送到那里。祝萧筠有一桩心事，是学院里公开的秘密，如果让她离开，自己就会永远地失去她吧。简致清不由自嘲，明明从来没有拥有过一秒，却好像已经失去过她无数次。
　　陈翊恒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就帮她报了全国车模大赛的名。
　　祝萧筠有些犯难，她是很想去北京啦，但是编程……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陈翊恒拍了拍她的脑袋，编程的事交给我，你是随扈家属，只管吃喝玩乐。
　　祝萧筠微笑，陈翊恒为着那笑容也不由自主扬起了嘴角。
　　你幸福，就好……
　　祝萧筠的心情好不容易有了暂时的转移，她给安琪留言：你还会想起赵昂吗，哪怕是瞬间？
　　安琪说，当然，而且是经常。有时候会想，我怀念的不是那个曾经喜欢过而不敢表白的男生，而是那时候的我。十七八岁的安琪，单纯无畏，仿佛全世界由我掌控。现在的这个小女人，世故又卑微，刚跟男朋友吵架还在想该怎么道歉。
　　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祝萧筠已经记不清。应该是很快乐的吧，因为从没有受过伤，不知什么是难堪，未尝痛是何滋味。但是很想去北京，她忽然想再看看那个承载了她年少时所有梦想的男生，哪怕一眼就好。她懂他的世界没有她的必要，她的感情里他也早已不是唯一，但就是，想偷窥一眼那种遗失的美好。那时候的祝萧筠，眼光是极好的，喜欢的人也是完美无缺的，单纯的喜欢也是种幸福，甜蜜多过苦涩。她期待着十一月，就连梦中都带着甜……
　　苏苏看到她的时候，无不羡慕地说：“祝萧筠，你运气好得太恐怖了，老实交代，是不是傍上了行政楼里的大佬？”
　　她倒也不谦虚：“rp爆发我挡都挡不住啊！本来我都以为被筛掉了，结果徐汇那边临时缺人，姐就当仁不让了哈！”
　　祝萧筠可算得上最不靠谱的SB志愿者了，每天的工作除了用配备的笔记本上网，就是听音乐会、逛画展、摆pose拍宣传照。这里是徐汇志愿者总部，装潢设施豪华、文艺气息浓郁、工作轻松又出风头，对极了祝萧筠的胃口。最让整个楼道心里不平衡的是，她拿回来的纪念徽章和画册什么的，简直是多到惨无人道的地步。据说那玩意儿挂到网上卖很值钱啊……你让一帮风吹日晒下被人堆挤蔫了的“小白菜”情何以堪！
　　祝萧筠就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异类！
　　最可恶的是，这妞儿还丝毫不自觉已经触犯众怒，整天还没心没肺地见谁都笑，整一个沉浸在幸福蜜罐里的小媳妇儿！
　　叫人家怎么能不哈皮嘛，下个星期就要去北京了啊啊啊啊啊！
　　而且，我要到了周芒的手机号码呀呀呀呀呀！
　　她想了又想，去了北京，就一定要见到周芒。但是，百度大叔友情提醒，M大可比D大大太多了。她总不能跑到人家学校逢人就问，你知道金融系的周芒同学住在哪个寝室吗。先不谈这个方案的可操作性有多少，估计周芒会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吧。她才不要，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个这么猥琐的形象。
　　强烈的渴望战胜了胆怯，她决定拿老同学开刀。
　　她说，你知不知道周芒的手机号，我有急事找他，很急很急。
　　邱添是个乖宝宝，二话不说，速度地打出一串数字。祝萧筠想他们真是基情深重啊，连周芒的手机号都背的下来，啧啧！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串数字输入手机，核对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将聊天记录毁尸灭迹。
　　竟然有一种甜蜜的感觉，盯着屏幕上的通讯录，她想，周芒是我的联系人了呢。
　　然后她翻到简致清那里，有些埋怨地自言自语，你看别人多乖，只有你只会叫我难过。说句“我也喜欢你”会死吗？居然高中就给我早恋！竟然敢在遇到我之前就交了女朋友！我要删掉你这个混蛋！
　　在最后一刻，还是没能按下确定。
　　她躺在床上无力地想，还是不删了吧，反正到最后她肯定会皮厚地翻出以前的学生会通讯录再存一遍。就像她的校内，一次次地踢他出局，最终不过是和自己过不去。
　　她不知道江晓越后来每一次加她为好友，心都在拼命滴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是什么狗屁成语。他们之间的纠葛，纵然旁观者一团迷雾，当事人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可是，江晓越是那么骄傲，甚于祝萧筠何止千百倍，她才不要，做那个最可怜的人。就算是分手，她也要掌握绝对的主动权。何况，简致清的态度依旧暧昧，她看他的眼里已不止是深情，还有防备。
　　还有邱添，祝萧筠也看不到他脸上诡异的表情。他在第一时间就把老同学给卖了：“我去，我们班祝萧筠暗恋你啊！”
　　周芒无语：“……”
　　“貌似柴蕴芯跟她一个大学城，介个，发生同门相残的血案咱们T中又火了一把啊！”
　　“她一个学法律的，能知法犯法？”
　　邱添叹了一口气，人比人气死人，肿木就没有女的向他示爱捏，想我也是以名牌大学的翩翩少年郎啊！他想寻求基友的温暖，但对方明显有异性没人性，一句话就噎得他半死。
　　——叫你学软件，又软又贱！
　　吴迪冲到考研教室的时候，简致清正对着自己perfect的解题过程自鸣得意地转着笔。吴迪一把夺过他的笔，恶狠狠地甩到地上，静谧的环境惊起一阵巨响，立即引得整个教室的不爽侧目。吴迪顾不得无数道眼刀正砍在他身上，俊美的脸庞阴沉得可怕，他低吼着：“不想你干的好事尽人皆知，就跟我出来。”
　　楼顶天台，风飒飒地扯乱他们的头发。
　　简致清知道是什么事，他不过是看不得她那种迷醉的笑容。那是让他全然陌生的祝萧筠，他觉得她不要他了。她说喜欢他以后，她的喜怒哀乐全都围着他一个人打转，即使他一次次言不由衷地伤害，她也毫无悔退。她孩子般的固执给了他力量，他都已经敢承认他爱她了，虽然她从不知道。他已经开始谋划着有她的未来，他要逃到她的江苏去，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上海，白手起家，无所依傍。那些艰难那些惩罚还不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丝，他都已经决心为她抛开一切了呢，怎么能接受她为另一个男人笑若蜜糖。但是他还没有准备好一切，他不能暴露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可是，这个吴迪是怎么回事？他从一开始就对祝萧筠表现出过分的关心，表面上又装作与她素不相识？魏诚薪都说和祝萧筠冷战的日子里每天能听到某人的冷嘲热讽，两人就算有暧昧也被他吹散了。他现在是为了晓越还是另有所图？难道他想带祝萧筠回T市？想到这里，简致清眉头一皱，看对方的眼神更加深邃。
　　吴迪一向觉得，简致清是个城府很深的人，绝计做不出这么幼稚的事来。可是，祝萧筠的出现让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什么老成持重自视清高，统统成了狗屁。他们曾经是过命的兄弟，所以，他知道简致清的一个秘密。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陈翊恒也不例外。
　　可惜这件事，不是他爱祝萧筠这么简单。
　　“你最近不是忙着考研，还有那么多心思搞那些小动作？难不成……”吴迪眉头皱了皱，“真的要跟江晓越摊牌？”
　　“你也知道我整天呆在考研教室，能做什么事？或许，晓越很快就会跟我摊牌了，她最近在准备出国……”简致清说着，竟然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吴迪很努力地压抑自己，否则他真的会一拳把面前这张一贯深沉冷峻的脸砸得稀巴烂。他捏紧了拳头，冷哼一声：“原来，你巴不得江晓越出国，好让她跟你提分手！可是祝萧筠未必能如你所愿，你以为你能困得住她一辈子？”
　　“简致清，我早就说过，不要惹T中的人，否则后果自负！”他的背影，决绝地傲立风中，仿佛一个斗志昂扬的英豪。而内心的苍凉，又明显得不容忽视，这时候，除了恐吓，他无计可施。
　　简致清目送他离开，直至视线找不到焦点。他被寒风吹得猛然一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想，如果真的离开了上海，他还有能力让吴迪这样的骄子急得跳脚吗？不能。江苏是他们的天下，是他不熟悉的世界。他忽然感到心虚，只想快速冲回教室埋首于书本。那里才是最纯粹的天空，是孕育他梦中未来的沃土。
　　陈翊恒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竟然找不到祝萧筠！他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段老师支支吾吾，只说是院领导的决定。特么那帮老家伙儿吃饱了没事干，竟然插手社团活动这么芝麻点的事儿了？他隐隐感到，现在的局面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但是，祝萧筠的电话为什么总是关机？无论如何，他得洗白自己啊。
　　祝萧筠的手机，在接到家里的紧急电话后就摔得粉碎。她魂不守舍地想将它揣入口袋，随着一声脆响，陪伴她两年多的小索爱炸成了礼花，金黄色的sim卡耀目非常，像花蕊。她竟然笑了，笑得那么惨，像个疯子。
　　真好，一干二净！
　　她拾起了那枚卡片，塞进口袋，然后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部手机。还有，那些号码。周芒、简致清、刘祚、陈翊恒、殷林……所有与她相关的一切，全部抹掉。如果记忆也能格式化，该多好。
　　她真蠢，居然没有把重要的号码存进sim卡里。
　　她真笨，居然记不清她想记得的号码。
　　她真傻，居然忘记了她已经不需要记得。
　　周芒。那个号码已经毫无意义。她不能去北京了。
　　简致清。她不会再有那种勇气，纠缠他哪怕一个“嗯”的短信。
　　段老师说，现在活动经费紧张，非主力队员就不要赴北京参赛了。
　　她据理力争，我可以自费！那笔奖学金，一直没舍得用，莫非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段老师看都不看她，可我们的团队容不下一个闲人！
　　她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她羞愧得无地自容。她不该贪心的，她不该那么幼稚，她怎么就那么相信陈翊恒呢。
　　她保证，不是在谁赌气，只是不甘心。
　　祝萧筠冷哼一声，难道我不会自己买张火车票？
　　你敢！段老师桌子一拍，反了天了还不成？
　　这一幕是如此熟悉。她见过简致清最帅的时候，就是在团委办公室跟三个老师叫板。他吵架的时候，都显得那么优雅笃定，让祝萧筠一时间不能自已地沉醉其中。天哪，这个时候了，还能想到简致清，她觉得自己搞笑得不能原谅。
　　什么破学校、烂专业，学生会、党校、世博志愿者……一次次把我当猴子一般耍很有趣是么，看我任你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样子很好玩吗，真当我祝萧筠没脾气不成！新仇旧恨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她只觉得浑身燥热，耳中嗡嗡作响，小宇宙熊熊地被点燃了！
　　然后，就像是预谋好的，家里立马打来劝阻的电话，让她的飙无处可泄。
　　祝萧筠是乖宝宝，祝妈几句话就把她压住了。走出学院楼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刚被人轮□□了，一丝力气都不剩。
　　意志溃然崩塌。也不外乎是，毫无知觉地肆意游荡。
　　什么下午还有两节重要的专业课。什么约好了一起去打羽毛球。谁在乎。
　　现在，没有人找得到她。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对邱添同学又爱又恨的感觉怎么破！
　　延毕之后，心情一直很low，不想出现在任何社交场合。但是高一同学聚会必须去啊啊啊啊啊！
　　邱添同学会不会带来周芒的最新消息呢？他会对周芒怎样描述眼中的祝萧筠？他会觉得周芒和祝萧筠是很好的一对吗？……
　　祝萧筠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她打扮得有点……额，隆重？
　　饭局上果断跟邱添同学坐同一桌！果断要在他最显眼的地方！玩真心话大冒险果断要输给邱添同学！
　　但是……介个……
　　就算猜到了邱添同学会提到某人，就算已经做好了丢脸的准备。
　　……
　　你能说说你和周芒的事吗？
　　……
　　周芒……周……芒……
　　他的名字有自带循环特效好么？
　　祝萧筠的淡定选修课还是不及格！
　　周围一片高潮……
　　“啊啊啊啊啊啊！”
　　“就我们初中班上那个？！”
　　“M大校草呀！！！”
　　一片骚动随着祝萧筠的沉默很快平息。她艰难地表示:“我选大冒险！”
　　邱添同学简直三观都碎了有木有！
　　这女人是心眼太多还是根本不长心？
　　赤裸裸地耍赖皮啊！
　　说好的真心话呢？
　　被全身八卦细胞憋得真特么蛋疼！
　　祝萧筠也想知道一听到某人名字就蛋疼那是什么鬼……（别闹了亲，你有那玩意儿吗？）

　　Anyway,祝萧筠小胜！
　　周芒和祝萧筠的关系终于成功地庸俗化~
　　就是这样，喵！
　　祝萧筠此刻感觉自己萌萌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