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繁华》南司顾

2、第二章

　　这一日将将醒来，看着外面略略有些暗沉的天色，心中不免有些惆怅。我向来是不喜爱阴雨天的。云芷素日里便起的比我早，打来一盆水放在檀木桌上，见着我有些戚戚然笑容里带了些幸灾乐祸。

　　我刚琢磨着说些什么，却见男子不知何时已立于门外，依旧是一席纯白色的衣袍，青丝随意的披散于脑后，我暗叹，这男子真不愧是天下人称赞的举世无双的男子，如此简单的装束却生生散发着一股绝世出尘，俊美似仙的风华。

　　那人见我望着他，笑道：“你这身子再过二、三日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看你在这山上呆着也是无聊，今日不如随我一同下山一趟？”

　　这山上若是寻常人呆着定是会觉得无聊的，可我平素里最是喜爱这般安宁景象，倒也算不得有多无聊，可若是有机会下山也是好的：“也好，这几年都不曾下山，我听得云芷说清落崖下有一座青安城，风景甚好，也想着去看一看。劳烦公子了。”本是想着此番下山直接回京是最好的，可又想到这清落崖离京城路途较远，加之回去也不急于这一时，也就作罢。

　　那人身子似乎颤了一颤：“姑娘叫我凉锦便可。”

　　我微微一笑，并不拘束。

　　青安城的风景确实“甚好”，不似京城那般繁荣昌盛，也不似临安城那般华丽斑斓，民舍多以单层为主，街市两边的摊子数不胜数，五彩的胭脂，女子贴身饰物，风筝，笔墨纸砚，各色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我随着凉锦坐在马车内，因长年未下山，免不了想看看外面究竟是何种风貌，于是便掀开帘子抬眼看向马车外。冷不丁便看见一家外表富丽堂皇的妓院，那妓院名字倒取得文雅“碧云轩”，若不是站在碧云轩外那两名一脸媚色，着装轻浮的美丽女子，倒真是看不出那是一家妓院。

　　“这青安城与京城，又有何差？”

　　许是听说我语气里的低沉，凉锦温和一笑：“这是正街，热闹些，云芷只去过青安风景最好的一处，自是知道不全面的。”

　　我微微有些错愕，本以为青安城只是一处风景甚好的小城，如今听得凉锦如此说来，这青安城倒还是面积颇为广泛的。

　　沿途的喧嚣声渐渐低了下来，我放下了帘子瞧了一眼凉锦。男子微微阖上了眼，依稀可见到眼脸下方淡淡的青色，我想着昨天夜里歇息时云芷还在身边，那时候他应该是还未回来的，许是昨儿个夜里回来的晚了，今日起的又早，没休息好的缘故。

　　我心中突兀的多了些歉疚。

　　那人蓦地睁开玩，看着我：“夜夫人既然将你交与我，我自然是要医好你的，不若便是砸了自己的招牌，你无须感到歉疚，若真是心里过意不去，回去后做几顿饭，青黎的家里出了事，连夜下了山，明日才回来，云芷手艺又不怎么好。”语气越发的低沉。

　　我愣了一愣，青黎是云芷的兄长，在清落山上为我们下厨，因性子孤僻又喜爱下厨，于是十天半个月的也见不到人，遂昨夜他下了山我竟也是全然不知，见凉锦说起，我低低应了一声：“我手艺不如青黎，倒是能入口的，回去后喜欢吃什么便与我说，我来做就是。”

　　凉锦神色已没了方才的低沉，似乎有些愉悦：“再过两日，你的身子也就完全恢复了，到时候我送你回京，从青安到京城的路途较远，沿途也不知会不会遇到些什么危险，你一个女儿家，又长得好，纵然也学了些防身的技艺，总归也是不安全的。”

　　我歪着头想了想，也觉得凉锦说的有理，笑道：“凉锦武功高强，有你护送我自然是十分安全的，那便要麻烦你了。”心中感叹这墨公子确实是心思细致。

　　凉锦温和一笑，并未答话。

　　过了不多时，赶车的小厮喑哑的声音传来：“公子，到了。”

　　凉锦率先走出马车，然后伸出手来，我往前移了一步，看着眼前漂亮的手将手递了过去，凉锦握紧来，手心里传来丝丝凉意，比我的还要冷上几分。我的体温偏寒，一年到头手脚冰凉也是正常，可男子的手竟比我的还要冷的渗人，

　　下了马车，手里越发的凉意才散开来。

　　我这才看到这一片风景，艳烈的桃花成片成片的聚成了几里桃林，芳华灼灼，似画卷一幅，美不胜收，我随着凉锦抬脚走进桃林深处。林中有一间不大不小的竹屋，竹屋面着一汪清池。我惊喜的走过去，清池里的水格外的清凉，我捧起手掌，转过头望着凉锦：“这水怎的如此清凉干净。”

　　这一转头，便直直的看进那男子深不见底的眸中，及目之处皆是温柔。我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只觉得脸上的温度灼热的吓人。

　　“夜夫人未将你送上清落山之前，我闲暇时便会来这里小住一段时日。”那人笑意越发的柔和，我点了点头，急急转过身去，不明白心中那股怪异是为何。

　　将手放进池中，便有些舍不得移开，分外的舒爽。那人似乎走近了。

　　“虽说这个天气已不是很冷，却也不要长时间碰触寒冷的东西，这水是寒潭中流进的，本就格外寒凉，你身子偏寒，还是进屋里暖暖手。”

　　他蹲下来握住我的手，说话的时候便离得比较近，气息喷在脸上烫人的很，我淡淡的点了点头，心跳却越发的快了。

　　竹屋里的陈设与清落山上的相差许多，日常所需的东西应有尽有，摆设的极为雅致。我醒来第一次见着凉锦时，便知道，这是个十分温雅的男子，无论是性子亦或是其它，都温和的让人舒服，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人与云芷或是青黎说话时，总是有些许的疏离，甚至是有些冷厉。

　　凉锦站在门边看着我，神色很专注，见我看向他，笑道：“寻歌若是喜欢这里，日后有时间也可常来，我也会在这里。”

　　若是我来的时候你不在呢？我想了想，终究没问出口。

　　寻歌，寻歌。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叫我的名字，很好听。

　　“这里离京师太远，怕是不能常来。”我笑了笑，心中无端升起了些许的遗憾。

　　那人没说话，笑的温和，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那人的笑容夹杂了些许坚决与不容置疑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