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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秦晋之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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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山水总相依傍,鸾山于水汽滋养下终年青翠润泽,便是盛夏也清凉依然。氤氲水汽中有幽幽歌声和着流泉鸟鸣传来,越发显得此地不似人间。但隐约听见唱词道:
“高高山上一树槐,
手把栏杆望郎来。
世上星星点点心,
羞似槐花口难开。”
本来山歌呕哑嘲哳难为听,但唱这歌的声音十分的欢快稚嫩,颇动人心。只是这本是男女的相思怨曲,这歌声中倒全没有曲中盼郎不见的缠绵之情,穿山越林而来,倒好似天上来音。
茂林密树间的小道或隐或现,道上一白袍儒士带着一葛衣侍从。山道难行,小径时有时无,树密林深间又易有猛兽出没,这两人势单力薄,却徒步上山,轻飘飘脚程甚快,可见都不是寻常人物。
却看这儒士,这样热的天气,倒戴一个黑斗笠遮面,不知面貌如何,但气度高华,一望即知不是布衣。闻此歌声脚下缓一缓,轻声叹道:“到底秦兄是真雅士,寻得到这等样地方。”那葛衣侍从低首道:“是。”又笑道:“小公子跟着秦先生,如今也不知长到多高了,爷可是多年未见那。”儒士一笑,又叹道:“我们一族皆不高。他又受我这个父亲拖累,甫出生便离开生母,没有夭折已是侥天之幸了。”葛衣侍从忍不住劝道:“王爷…”话一出口便自悔失言,满面惭愧。那白衣儒士似不在意,挥一挥手便加快脚程,继续赶路了。
到得半山腰,只觉歌声愈来愈近,间杂着几声嬉笑,清脆悦耳,若泠水击石,清响天成。两人皆是耳力非凡,听出这声音应是一男一女,而且娇嫩清脆,似是童声。不由心下罕纳,寻常人家的小孩怎么会放在山野之中?循歌声而去,越近越觉甜香满口,却原来不远处茂林中真如歌中所唱,“高高山上一槐”,开的满树白花,尚未近前就觉得香气裹着水汽,凉丝丝的扑面而来了。
忽有一个稚嫩的女声道:“我要那一串,那,就顶上那一串。”
一男声答道:“这一个?还是这一个?”
“嘻嘻,”女声笑道:“傻哥哥,你都爬上去了,两串都好便都摘下来,咱们一道吃。”
而后听见簌簌花落声,清脆的女声又响起道:“哎呀,小心…你轻身功夫练的真好,幸亏没跌坏,不然妈妈又要罚我抄书了。”男声笑道:“师娘不会罚你的,真要罚抄书,我帮你抄便了。上次我不也帮你抄了么?”
女声笑道:“你倒说上次,上次你骗我说去和妈妈求情,我的书不用抄。哄得我睡了,你自己倒一夜不睡替我抄。只是你的字又大又粗,我的字又小又细,怎么瞒得过?”男声“咦”一声,道:“没有瞒过么?怎地师娘又没有叫你重抄?”女声顿一顿,似是口中含了什么在吃,含糊说道:“哈,这得我告诉你缘故:上次她恼我习字不用心,罚我抄一百篇的数目,便是怒气上头,随口说的唬我。说了又不好改口,她满心知道我抄不完,等着我去撒赖求饶呢,哼,我偏不去,她把我教训的那样狠,难道我面皮那么厚么?”
“哈,现在来胡吹大气,你那天抄到半夜,只抄了十篇上下,唬得直哭,我瞧你可怜,才骗你宽你的心。”
“臭木头,我怎地知道你是骗我?本来我已经熬不住,正要向妈妈求饶去,你说替我去了,我不是乐得自在么。”
语声间儒士与侍从两人已到得槐花树下,隔着小块山石和一脉流泉,这才看清:只见这女童身量尚小,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坐在树下山石上,一身白裳绿裙,映得小脸莹白透粉,圆脸大眼,头上松松双髻,手拿一串槐花吃,说话间亦笑亦嗔,笑靥可喜。此时正撅嘴仰脸瞧着男孩,那男孩却只能瞧见背影。只见得身量颇高,瞧来十四五岁年纪,纵然稚气未脱,也已是少年了,
只听少年拍手笑道:“好好好,要槐花吃就是好哥哥,一到手便是臭木头了,你瞧我还理你不理。”
那女童一笑,拉住少年衣袖,撒娇道:“好哥哥,阿宜错了,你帮我把那串花儿洗一洗,咱们两个吃。”那少年爱怜的拧一把女童的腮,笑道:“好甜嘴,只是我洗了,哪次又不是你独个儿吃?”又道:“你手里那串没洗,且别吃,我洗过和你换。”说罢转身低首到这边山泉濯花,那边阿宜却做个鬼脸,仍坐在石上,偷偷吃手中的那一串槐花。儒士看得有趣,也不出声打扰,但见那阿宜先是一朵朵摘着吃,后来嫌絮烦,索性一把一把撸着吃,一派天真娇憨。旁人看着她吃,都觉得香甜异常。她本来吃的眉开眼笑,却忽然一皱眉,“呸”的将满口花吐出来,边叫“哎呦”边跑来山泉边,掬一大捧水不住漱口。那少年忙捉住她后领免得她跌下去,又笑又奇道:“这是怎么?”阿宜漱了半日口,好不容易腾出空来,满面通红拖着哭腔答道:“吃到臭虫了…”
少年闻言忍俊不禁。这壁少年一面笑,阿宜一面扭着他不依,正不可开交之际,少年笑道:“阿宜,阿宜,你瞧你头发都松了。”阿宜虽是小姑娘,也颇爱美,忙停下照水,果然一边有些松了,便边挽头发边道:“且放过你,你不许和别人说。”少年道:“这笑话这么好,不说出来大家乐一乐,不可惜么。”阿宜红晕未退,听这少年逗她,将小脸一扬,“哼”一声道:“我也不怕你,你敢取笑我呢,我就去偷你那只碧玉簪子玩去。”这边少年还未及答话,只听“咚”的一声水响,那少年便猛一抬头,将阿宜往身后一护,面向山石喝道:“是谁?”这一照面,但见这少年面目平常,行止间却法度严谨,可见是名家子弟。
却原来那儒士不防,足下挪动时碰下一个石子,恰好滚落在山泉里。见被发觉,儒士一笑,便和那侍从缓缓从山石后踱出来。少年警醒的立起道:“阁下是谁?有何贵干?”那葛衣侍从正待答话,却见那女童身后似有一条黄影,一闪而逝,不由闪神,那儒士便先一笑道:“我们贸然打扰,小友很是警醒,可见明师出高徒了。尊师可是丹丘先生?”
那少年闻言一愕,见对方说出自己的师承,又言语间又亲切敬重,便神情一缓,拱手道:“正是,不知尊驾是哪一位?”那侍从不知见了什么,竟忽的将少年左手一握道:“你是小少爷?”少年大惊:自己也算有些功夫底子,竟躲不过这葛衣侍从一握。又听他叫小少爷,更是莫名其妙,便不悦道:“两位究竟有何贵干?”这时他身后的阿宜却转出来,肃然一拜,道:“两位伯伯有礼。爹爹今晨起来便道:鸾皇朝鸣,川泽气清,这是将有贵客。两位可是东方来客?”
那儒士闻言哈哈一笑,声音不大却甚是豪迈,先前文弱清贵之气一扫而空,竟生出些摄人的金铁威势来。这边儒士朝侍从挥一挥手,侍从惊觉失礼,急忙放手,肃立一旁。儒士便笑道:“秦兄果是高人。你这女娃小小年纪,也很是不凡。听闻秦兄有一爱女,莫非正是你?”阿宜笑道:“侄女不知先生怎么称呼?”儒士点头笑道:“小姑娘很是乖觉,且引我们见见你父亲去,便知我们如何称呼了。”说罢便伸手向阿宜头上摸去。他手掌尚未触到阿宜的发髻,却忽的变了方向,倏忽一掌向一旁的少年袭去。这一下虽变生不测,那少年的反应却甚是迅捷,侧身一纵便到了槐花树上,虽然仍受了些掌风余劲,却稳稳的在枝头站住了,那儒士一掌之下未中,便一面笑道:“很好,很好。”一面点头,却并不追赶,又早听得脑后生风,便回手去接,却原来是那个女童阿宜射出的两枚铁莲子。本来这女童劲力不足,两枚铁莲子不足为虑,但莲子一接入手,儒士便觉不妙:其入手竟微微发烫。儒士忙扬手一扔,只听见“轰隆”两声,黄烟弥漫,又有一股暖香,本来是极好闻的,偏偏太过浓郁,以至使人心烦意乱,昏昏欲呕,那侍从早已被熏倒了。这边儒士立刻伸袖掩鼻,反手去抓女童,却早已不见了。不一会黄烟散去,但见空山寂寂,流水淙淙,哪还有少年与女童的踪影。
那边侍从倒地一磕便已醒转,忙爬起叫到:“少爷小姐莫惊,我们不是坏人。我们老爷与丹丘先生实是旧识,此番是来拜访仙友的。”等了一会不见回答,那儒士便开口了:“罢罢罢,我本是试试那小子的功夫,不想他一打便跑,缩起头来,倒要一个小姑娘搭救,羞也不羞?”等一等又叹道:“这臭小子自己丢脸并不打紧,可怜丹丘先生的脸面,屈氏先人的体统,叫他一并丢了。”这次话音刚落,后面便有清脆的女童音道:“妈妈,就是这人!”说罢只见白影一晃,一美人便立在眼前。然其虽在眼前,却轻烟似的,浑不知是从何处来的。但见其雪衣黑发,通身略无装饰,清雅似仙,又似乎通身裹着一团冰雪之气,使人见之忘俗。只见这冰雪美人一语不发,一扬手“嗖嗖”声动,便一片绿影扑来。儒士扬起大袖一拂,原来竟只是几片绿叶而已。美人轻轻“咦”了一声,反手一抽,一条黑影携风雷之势袭来,近前才见是一根长约丈许的枯藤,这边儒士忙向后跃起,却慢了一步,已被枯藤尾卷掉了头上的黑斗笠,儒士忙一面伸大袖遮面,一面扬手叫到:“阿音且慢!”那美人闻言一顿,收起古藤,惊疑不定:“你是,难道是…”儒士凄然一笑道:“多年风霜,阿音仍是老样子,怕已不识得我了。”说罢放下大袖,只见儒士瞧来不过三十许人,面皮不似一般读书人般白皙斯文,竟有些黝黑精干的行伍之人的样子,但又自具一份尊贵气,若要说身份,倒颇似个儒将。只是又奇在他满面风尘,鬓发星星,最触目的是左颊一片火烫的痕迹,由颔下直通到太阳穴,虽已愈合,却凹凸不平皮肉翻覆,可见当初之苦痛磨折。
那儒士露出了面目,便对着冰雪美人肃然下拜道:“犬子承多年之教,此恩此德,永不敢忘。”那美人避过身去,心中惊疑不定:“他怎么这副模样了?”,却也不敢唐突详询,便只受半礼道:“快请起,不敢受此大礼,臞仙更何出此言。先生托以六尺之孤,愚夫妇怎敢不效国士?”忽听后面有清脆的女童音道:“妈妈,这人是坏人,你与他这般客气做什么?”
却见阿宜怀中抱着一团黄色物事,从前面一个极小的山洞里钻出来。冰雪美人回身斥女儿道:“不得无礼,这是…”说至此处却为难的望一望儒士。儒士微微一笑:“我是你的屈伯伯。”冰雪美人忙点头道:“快向屈伯伯见礼。”阿宜大惑的望向母亲:“屈伯伯?咱们这里只有沐哥哥姓屈,难道,难道他便是沐哥哥的爹爹?”儒士拊掌笑道:“好个伶俐丫头。”又自手腕取下一串檀香珠来:“初见侄女,并无嘉礼可赠,此礼虽薄,却好在可辟邪毒,给小姑娘倒正相宜。”这边阿宜撅嘴不愿伸手,却仍回礼道:“阿宜年幼,不敢受礼。”儒士笑道:“阿音你却来转圜转圜,我这一遭得罪了阿宜姑娘,她连这薄礼也很是看不上呢。”那冰雪美人不禁笑责女儿一眼,又对儒士道:“臞仙万里风尘,先请进庐避些暑热。你这重礼小孩子也不敢收的。”又转头吩咐女儿道:“快去叫你爹爹来。你沐哥哥又哪里去了?怎未和你一起来?”阿宜笑道:“他也叫我的铁莲子熏得晕了,只说歇歇再来呢。”冰雪美人不由皱眉:“你又弄这些玩意儿…也罢,你且去找你沐哥哥,一齐来蓬莱阁见我们便是。”原来蓬莱阁建于鸾山之顶,既是个清幽所在,又可将鸾山秀水尽收眼底,因此向来洒扫以待贵客。只听阿宜脆应了声“是”。语音未落,小小的人影已瞧不见了。这边冰雪美人见女儿已走远,才悄悄开口道:“王爷这伤,唉,他竟这般辣手无情么?”儒士叹一口气,摆一摆手,欲言又止,万般情由一时涌上,倒不知从何说起了。半晌才道:“你将阿沐教的这样好,唉,十一载寒暑,我对你们夫妇所欠之情…”
原来这位儒士,正是本朝献王,而那葛衣侍从叫做高祥,三代皆是献王府家奴。那少年姓屈名沐,正是献王第二子。如今天下提起献王来,只有同声一叹而已。
话说从头:本朝高皇帝子息本不厚,先后只得四子,大皇子人品贵重,早已立为太子,本来是最堪大统的,可惜竟早夭了。余下三位皇子俱已外封:赵王与宁王两位皆善征战,世人有“宁王谋,赵王战”之说,说的就是宁王极善谋略,而赵王极善作战。人人皆知本朝北方边患最剧,因此上这两位皇子皆北封以御北狄。襄王别的不论,风流倒是天下皆知的,平素只好诗文游乐而已,素不为高皇帝所喜。太子既薨,只留下一位小世子,高皇帝悲痛难忍,感念太子之仁孝,特许世子扶棺葬于昭陵。高皇帝本来这几年有些疾病在身,又复经此一事,未经三月,竟也大行。其时世子扶灵未归,闻讯后便急回京师,奇的是半路上居然遇见山匪,随行竟无一个活口留下,可怜太子这一脉便从此绝了。
赵宁二位王爷闻讯也日夜兼程回京,谁知行到半路,又出了一桩奇事。本来赵宁二王同御北狄,赵王掌兵十万,但皆是步卒;宁王止御三万,但这三万便是那赫赫有名的“赤宁铁骑”,个个是以一当十的铁骑儿。天位未定,是时朝野民间皆是人心惶惶,只怕天下竟要大乱。赵宁二王行到广宁时交会,忽地停了两日,到得第三日,京师便传出天子遗诏,道高皇帝传位给了赵王。众人正在半信半疑间时,宁王径自交付了兵权,赵王便即入京登基,于是海内大安。
此事中的疑点虽多,但今上既已登基,也并无什么人敢深究。宁王交付兵权以后,今上亲改宁王封号为“献”,以嘉其护国之义,又迁其封地至渠郡。渠郡是南国风流富庶地,大免了献王兵戈劳苦。献王也颇承今上之情,自迁南地之后只好闲散,诸事不理了。又雅好道术,广结道友于名山大川间,因此才识得了阿宜之父秦尹之。
却说这丹丘先生秦尹之,据说自小便有仙缘,及至弱冠,又有些奇遇,承继涵虚子衣钵,为天师道一脉正宗。献王既到了渠郡,与秦尹之便一见如故。自此两人谈禅论道颇为相得,献王在渠郡既得了一个知己,胸怀大畅。谁知平地又起风云,十一年前今上不知受了什么人蒙蔽,忽忽起了疑心,急召献王入京。不巧其时献王正偕王妃出游,王府内也并无人知道王爷王妃的所在。圣旨到了渠郡,一时寻不到人接,传旨官竟携了献王一家老幼先入京复命去了。待得献王与王妃知晓,大惊之下便急赴京师,十一年后才得回转。
献王既回转渠郡,与阿宜之父母在鸾山顶上厮见了,尽叙别来之情。这边阿宜来寻着了屈沐,便与他同去蓬莱阁。两人到得鸾山顶上,秦尹之便对屈沐说明了身世:原来当年王爷携王妃出游时,王妃便已有孕,只是两人皆年轻不知事,直等到怀胎四月上下才发觉。偏生献王行伍出身,四月内早行到渠郡西南了。此地多崇山峻岭,要赶着回去也已千难万难,索性便慢慢行路,想着鸾山不远,秦氏夫妇又颇通医道,正好去请旧友相助。幸喜一路上也还平安。待得到了鸾山,本来宾主俱欢,已诸事妥帖了。谁知两三月间又出了些事故,秦王妃怀胎已逾七月,偏又受了些惊,于凶险万分中诞下麟儿,这孩子便是屈沐了。王妃身子既弱,轻易也不敢挪动,便将养了下来。又兼鸾山险僻,献王府内竟无一人知道所在。待得献王知道讯息时,阖府老幼已尽入京师。献王夫妇情知此次入京凶险万分,不愿一脉血缘自此而绝。秦尹之夫妇又实是生死之交,不得已便将第二子屈沐悄悄寄养于鸾山。此事一旦被发觉,于秦氏是灭族之祸,于献王更是万劫不复。遥想父母当年那万般无奈处,屈沐虽未亲历,也堪想见。秦尹之令他拜见生父,屈沐虽自生下来从未见过父亲,然其父子天性,相见也自亲切。
却说献王此次回转鸾山,便是来寻亲子的,其封地早被迁往东南岷郡去了,因此并不能在鸾山多耽。至要作别时候,旁人也还罢了,唯有宜笑自小有这个哥哥做伴,早把屈沐当做自家人。她小小的心灵中屈沐便是长兄,怎么想过有一日竟有人把长兄带走?不由急得大哭。屈沐生于斯长于斯,秦氏夫妇于他便是父母,阿宜更是一直疼爱的小妹妹,哪里又割舍得下。只是他少年老成,生性自有一股倔强,不愿作女儿态罢了。见阿宜啼哭不休,自己虽是红着眼睛,反劝她道:“阿宜,你好好听师傅师娘的话,我以后要回来瞧你的,到时候我再带你出去顽。”阿宜啼哭已久,语声便断断续续,拉着屈沐的袖子道:“好哥哥,你莫和他去。…他见面就打你,以后你和他去了,他还不日日欺负你么?”原来阿宜年岁太小,什么献王皇上,俱听得糊里糊涂,并不大明白情由。只知献王见面便动手打人,因此心中总认定献王是坏人,自己的大哥哥要被坏人带去,怎么都不愿意。众人本来离愁已浓,听得阿宜这童言稚语,又不由失笑。献王便道:“你这么怕我欺负你大哥哥,不如跟了我去,一天叫我吃几个铁莲子,可好?”阿宜扭脸不愿理献王,只挽着屈沐的衣袖不放。献王与秦氏夫妇尽皆大笑,献王忽道:“我今日才知,秦兄这个姓是有道理的。”秦尹之素知献王性子豪迈,喜发奇谈,只微笑不语。阿宜却低声嘟哝道:“我爹爹本来姓秦,又有什么道理?”献王道:“愚兄单名一个晋字,尹之这个秦字一凑,秦家女,晋家子,岂不正是个‘秦晋之好’么?”说得众人又是一笑。
其时夕阳西下,已是不得不行之时。但见献王正颜色,整衣冠,对秦氏夫妇长揖到地:“贤夫妇之大恩,愚兄何敢言一谢字,只盼它日能报之万一。愚兄这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