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天狐仙》书香扇

46、第44章 他的目的

　　在我们出发去万骨山之前，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

　　我之所以说它不大不小，那仅仅是以我的目光来判断。若以二公主来说，恐怕就算是一件大事了。

　　那天夜里，我睡的正熟。忽闻门外有人吵扰“抓刺客”“别让他跑了”这样的话语对于我来说分外的敏感。

　　因为有上次的经验，我几乎是一惊就醒。

　　爬起来一看，青墨已经端坐在下首，沉静地望着窗外发生的一切。

　　外面一片噪杂，灯火通明，明亮的宫灯几乎将整个夜空都照亮了来。侍卫穿着甲胄迈步在地上，沉重的脚步声，金属窸窣的摩擦声，冷兵器相交打斗的声音，全部都混合在了一起。可以看得出又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刺客事件了。

　　但我的屋子里却没有点灯，不算是深黑色，只是暗暗地靛蓝色，如外面天空的颜色被裹进屋子里一般。青墨坐在那里，黑黝黝地看不清神色，只有在外面的灯光一闪而逝时，隐隐看到那一片白衣，隐隐看到他目光专注地望着外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醒来，脚蹬床板时弄出了声音，他发觉，偏过头对我轻轻问道：“你醒了？”

　　我“恩”了一声，也学他的样子盘腿坐在了床上，看了一眼窗外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管发生什么事，现在有我在你身边。所以，你不会有事。”他声音平稳，不大，却给人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

　　“可是......”

　　“他们都会没事，这次的目标并非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你无需忧心。”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似乎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告诉了我小春他们并无危险。

　　如此，我仅有的顾略也就没有了。又重新躺了下来，却还依稀听见他在我耳边说着：乖，好好的睡一觉，不论有什么发生，你都不会有事.....

　　就这样一句温暖的话，就仿佛绕进了心里。一直陪伴我一觉睡到天亮，尽管外面的响动很大，但我却睡的十分安稳。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精神大好，而反观一旁的侍女守卫却是一派精神萎靡的模样。

　　早上见到小春和鸾音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一反常态，恹恹地待在椅子上，一眯一眯地打着打着盹，也没了往日斗嘴打架的乐趣。

　　一进去大殿里，我就惊奇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小春懒懒撇我一眼，又打了个呵欠。鸾音打起精神，问我道：“师妹！青墨哥哥不困，我能理解，可为什么你精神还那么好？”

　　我回头一看青墨，确实！精神无限好，双颊嫣红，肌肤如玉，一点看不出来不好的地方。

　　再反观我，也是精神极好的模样。实在是和他们困顿不已的样子成反比。

　　“我为什么不能精神好？”我问道。

　　“昨晚发生那么大的动静！那些侍卫不挨个挨个地搜宫么？这样你也能睡的着？”鸾音不可置信地道。

　　我一愣，我只知道昨晚是有刺客，可不知道那些侍卫会挨个挨个搜查宫殿啊。可若真如此，我又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面上却老老实实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大概睡实了，没感觉了吧。”

　　小春在一旁一翻白眼：“别管她。她从来都是一头猪，和常人是不太一样的。”

　　我立刻恼怒地瞪向小春，这只鬼真是越长越不可爱了。

　　哪知鸾音却十分配合地点点头：“傻鬼，你这次说的还有那么点道理，确实，是一头无人能及的猪啊。”

　　我听到这话差点没气的吐血，就想上去掐鸾音的脖子了。

　　又听到小春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声问道：“小鬼！你说谁傻呢？啊？”

　　鸾音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一副看弱智模样地看向小春：“说你呢。就说你呢，傻鬼！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比眼珠子大么？”

　　我眼角一抽，得。不用我出手了，这两人自己就掐起来了。

　　我望了望空旷地天花板，告诉自己，要淡定。当我学会万事淡定的时候，一切就都美好了，比如现在。

　　吃过早饭后，我才得知另一个消息。

　　侍女们小八卦又担忧的表情完全出卖了她们的二公主。

　　据说，昨晚来的刺客不是别人，正是那蛟族族长。

　　据说，二公主向来法力高强，武功高强，昨晚却被打伤了。

　　据说，昨晚本来已经将一众贼人困扰在宫墙之外，二公主却一个命令又放了他们。

　　据说，据说......

　　蛇族的八卦是无处不在的，就算是他们敬爱的二公主也照扒不误。于是，在我走过几个宫殿后，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完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完了。完全不必去费心思打探什么。

　　而且，本来决定上午便出发的路程又被推到明天早上。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这些八卦的真实性。

　　这蛟族族长，大约是听了外面的传闻说青魔剑在万骨山，可是他也不能那么确定到底是还是不是。最后干脆铤而走险，来王宫一探究竟。明知道蛟族与蛇族两族有不共戴天之仇，明知道人家蛇族二公主看上了你，非找你成亲，可他偏偏还来个自投罗网。

　　最不可思议地是，最后竟然还能全身而退。这并不能说明蛇宫的守卫有多么薄弱，也不能说明这蛟族族长就天下无敌了。只能说明，二公主对他的情意一点不浅，恐怕还深的多。

　　明明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但是却突然告诉我不能立刻上路。

　　有过出远方经历的人大概都有过这样的体验，在出发之前总感觉时间不够用，打点的东西不到位，总想着还拉了什么。临到出发时，准备好了一切，却突然告诉你不能走了，所有的一切就都空了下来，好像找不到什么事情来做，包袱摆在旁边，你就坐在一旁发愣。

　　但好歹我的发愣没有持续太多时间。

　　鸾音和小春打了一架后又回去补眠了，而我又开始和青墨下起了棋。

　　这次的棋盘不是牢里那么简陋的石子了，而是蛇宫里专门用玉石雕刻而成。精致的棋子上每一颗都画了一条玄蛇，耀武扬威，栩栩如生。

　　依旧以和局定输赢，不同于上次的求胜心切，这次我却是纯粹的打发时间。

　　“你说，公冶静女对那蛟族族长到底抱的是个什么心态啊？明明两族之间深仇大恨的，可她却偏偏喜欢上了他，而他还不喜欢她。这真是另人匪夷所思。”我拈起一颗棋子，戳了戳脑袋，慨然不解地问道。

　　我刚刚放下棋子，青墨的第二着就紧跟而来，玉落珠盘，掷地有声，尾随其后的是他清冽如泉的声音：“喜欢一个人不是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说放下便能放下的。局外之人往往不理解，局内之人却始终堪不破。这是每个人必有的劫，别人不用理解，只需自己明白自己想的是什么，需要的是什么就好。其他的又有多重要呢？”

　　他说的话有些深奥，但我却大约明白了。大致的意思便是说，喜欢一个人不是能由自己决定的，如果自己能够决定那就不是喜欢了，也不必管别人的目光，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对于这句话我却是大为欣赏，十分兴奋地眨着眼睛。

　　又落了一子道：“那万骨山真有青魔剑吗？为什么公冶静女会那么相信你？”

　　“他们觉得有便有，他们觉得没有便没有。她要相信就会是真，若不相信一切就都是假。不管万骨山有没有青魔剑，只要我想让她信，她就不得不信。”他眼神笃定，眉宇有着淡淡的狂妄，弹指之间，乾坤翻覆。

　　我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笑道：“琴儿，下棋讲究的是专心，你又输了。”

　　他抬起右指，捡去了我一大片的白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要堪堪打成平局。

　　我十分气恼，怎的又输了？

　　“不算不算，那步棋是我走错了的。”最终，我还是完全抛开了什么君子，什么面子，什么仁义道德的理论，扑过去抢了他手中的棋子又重新摆好。

　　我发现，和青墨下棋就完全不能讲究这些，否则最后我都会输的很惨很惨，如果真要认真算起来，估计我能都输的□□了。

　　青墨看着我，无奈一叹，眼里又是宠溺又是纵容：“也罢，随你高兴就好。”

　　我眨眼笑开了花，又重新开始，继续问道：“你总说的那样自信，嗯...该不会用了美人计吧？”

　　他听我这话，眼里已经带了戏谑，嘴角微翘，不答反问：“琴儿希望我去用美人计吗？如此，或许也无不可。”

　　我本是开玩笑，这下听到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兀自哼了一声，装作不在乎地说：“你自去使用你的美人计，说不定二公主看你长的美，还封你一个驸马做做，到时候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呢。”

　　他又是一叹，语气故作伤感地道：“我也想去呢。可是人家二公主对那蛟族族长情比金坚，恐怕是将我看不上的。”

　　我霎时脸黑如锅底，口气不善道：“那是因为那二公主没见过你真正的模样。你若真去了，说不定人家就拽着你不走了。”

　　他眼眸灼灼地看着我，很久很久，久的我自己都不自在，伸手摸摸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他却突兀地笑出声来，眼角都弯的看不见了，只留下深深地一道月弧。

　　只对我说道：“琴儿啊琴儿，你永远都是这么有趣。让人忍不住就想逗一逗呢。”

　　我闻言，脸更黑了，将棋子重重地一放：“我又不是敖雪，给你逗玩的！青墨！你不准再笑了！”

　　可是，我的话完全没作用，他兀自笑的开心，睫毛一颤一颤地，完全忽略了我一点不友好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又恢复了那种疏淡的模样。

　　开口淡淡解释道：“虽然我放出消息说青魔剑在万骨山，是为了分散魔族和蛟族这两族的注意力，将他们的目标从蛇族转移开来，从而瓦解现在蛇族被虎视眈眈地危险。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那万骨山也是我们必去之地。公冶静女也以为青魔剑就在万骨山中，所以必定不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有她在前面为我们开路，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我咂舌地看着他，原来他早就打好如意算盘。

　　简单地说，万骨山是个危险之地，听说那里常年毒气瘴气覆盖，人烟荒芜，又多妖兽。去的道路又十分遥远艰难，就算骑马也需费上半月，而平常人若无事是绝对不会去的。但青墨的意思很明显，他说的青魔剑分明就是一个幌子，引得众人拼死相夺，可最后都是给他铺了一条平坦大道。

　　有那些人在前面铲除危险，那我们后去的自然是少了许多安危问题。公冶静女也可以说是被他利用了一把，利用她的野心，利用蛇族的危机，由她亲自将我们送出去。

　　这样的注意，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

　　难怪，从一开始就不慌不忙，淡定从容，那是因为一切他都藏于胸怀，没有把握的事，也轻易不会说出来。既然他如今告诉了我，就证明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

　　这样一个人，不可谓不可怕。对于任何事他都无动于衷，却将一切掌握于手掌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些自以为是能够找到青魔剑，利益熏心地人也不过是被他当做棋子，在棋盘上毫无感情地指挥着。

　　突然觉得这样的青墨是很可怕的，你看不透他，摸不透，他的一举一动无不带着深意，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没有动机的，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哪怕是极小的事情，也可能一个谋定，一个局，一个巧妙的安排。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而青墨，你又到底是真是假？

　　纵我执着，你终看堪不破。

　　“怎么了？想什么想的这样入神？”他的声音淡淡响起，勾回了我的神智。

　　我冲他莞尔一笑，如花靥般美丽，抬起食指，放下一颗棋子，道：“没什么。我们再下一盘棋吧，这次，我定能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