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二集（上）蜕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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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后十五世纪又二十五年，六月。
今浅隙十八岁生辰。
一身黑色面料金色花边的长袍，犹如日月光辉般的短发，衬托着一朵盛放的茉莉花，带动了一抹邪魅的笑，颈上的金色飘带系成领结垂于胸前，依旧瘦弱却带着一丝放浪不羁的气质。他挑着金眉，高傲的眯着眼，长长的睫毛下露出半个金瞳，望着无边无际的花海。
今叹竹在远处看着这个浑身散发出不可一世气质的男子，皱皱眉头，却还是恭恭敬敬的道，“少殿主，大典已经准备妥善，是时候出场了。”
“少殿主”撇了一眼碧衣男子，透出一丝不悦，明明都已经下令，任何人不许接近这茉莉园，他居然不听？只是怕吵到这一片寂静，今浅隙默不作声的摆摆手，不做追究。
午时，骄阳似火，今朝殿殿内悬满了金色的幔帐，正中的厅堂里聚满了各方的来客，四周摆满了桌椅和食物，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突然正上方的高台上出现了一个身着金衣，长发束起，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子，厅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男子目光扫了扫台下，挥袖坐在了高台上的金椅上，台下的人一齐鞠躬高喊“拜见殿主！”
紧随着又出现一个男子，携着一身茉莉花香，挑着嘴角，似有不屑的在笑，目光冷冷的傲视着下方，像极了曾经的某个人。
“今日，乃是吾之子今浅隙十八岁生辰，有劳各位远道前来，不胜感激。殿内已为各位准备好食宿，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海涵。”坐于大殿上方的中年男子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
“吾于十四世纪九十七年继承这把交椅，现今已有二十八年。吾之子今浅隙才华横溢，洞实之眼的能力已到达巅峰，年轻有为，大家有目共睹。特此昭告天下，即今日起，吾之子今浅隙将正式开始接手族长一职的要务，两年之后，继承殿主之位！”
台下的人各个面目表情激动不已，高呼着“殿主英明！”。
殿主也是目光闪烁，露出笑容，挥挥手示意台下安静下来，继续说道，“吾得知，紫殿主之女今紫鸢，年已及笄 ，且知书达理，有沉鱼落雁之貌，特在此与吾之子今浅隙许下婚约，两年之后，继承大典之日，即为成婚之时！”
台下又一阵欢呼“恭喜殿主!”“恭喜少殿主！”
今浅隙神情有些不自然，可也没表现出什么，回过身对自己的爹爹拜了一拜，表示感谢，便转身离去。
殿内一场盛大的欢宴正在进行，每个人都洋溢着激动的神情，唯独只有一人，一身碧衣倚在角落，满脸哀伤，借酒浇愁。
“是我错了么？我不应该带你去见她，不该一切都藏在心里么？我以为你会明白的。”一杯又一杯，今叹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烧，无处宣泄。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醉酒的今叹竹，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在今碧殿内的花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耳边又想起很久以前他的话——“舍弃她的，全部憎恨，背叛她的，全部处死。”
过去如此依赖自己的今浅隙，如今变成了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不仅一句话都不对自己说，都未正眼瞧过自己。
今叹竹心里不停地自责，将所有的不正常，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好像，那个少年变成这样是不对的，是他导致了错误的发生。
突然，一块石头让今叹竹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挣扎着却没有力气起来，干脆就放弃，瘫软的躺在那。
今浅隙一个人呆在茉莉园，心想着是不是要弄些小东西去讨好紫鸢那个丫头，怎么说，她现在是自己的未婚妻。
————未婚妻！！
————“谁让我只欢喜你一人，你就嫁了我吧。”
————“即日成约，与子偕老便是。”
————自己的未婚妻，是似茉啊！似茉！
心突然无法抑制的痛起来，痛得窒息，痛的身体都蜷缩在一起，不停地颤抖。
一种前所未有背叛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明明曾经说过的，“舍弃她的，全部憎恨，背叛她的，全部处死。”
——不要！我竟然会冒出那种可耻的念头！不能原谅！！
今浅隙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脸呆在茉莉园，没有脸独享这些圣洁的花，惊恐的向外奔去，生怕多呆一秒，这些花就会看穿自己曾一瞬产生的背叛的心思。
今浅隙慌慌张张的想逃离这里，每一朵花都像是一个眼睛在盯着他，让他不敢去看。
突然脚下一软，他停下来，看见了醉的跟一滩烂泥一样的今叹竹，皱了皱眉，扶起那人，朝着他的卧房缓缓走去。
两个人东倒西歪的走着，今浅隙不禁有些火大，心想着就扔他在这好了，迟早会有人寻来的，却不想靠在他身上的人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浅隙……”叹竹晕晕乎乎只觉得大脑异常混乱，满肚子的话要说，一把揪住今浅隙的衣襟，大着舌头质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今浅隙一把甩开他的手，“你醉了，我就是我，不曾改变。”
“说谎！”今叹竹又歪歪斜斜的扑上来，“你要是……没有改变，怎么会答应……娶别人……”
今浅隙表情一僵，像是刚才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般，又慌张起来，赶忙解释“我没有想过要娶别人！”
今叹竹眼神迷离，哼声冷笑，逼近今浅隙的脸，满嘴酒气的说道“是谁曾经说的，舍弃她的，全部憎恨，背叛她的，全部处死。这两年你对我的态度，还不足以表明么？你恨我，恨我舍弃了她。现在你呢？竟然和别人许下了婚约，这是背叛吧，你怎么不处死你自己？”
表情因酗酒有些狰狞的今浅隙，再次逼问道“是谁曾信誓旦旦的跟我说着那些忠贞的话？又是谁鄙视的看着我说，只要我看着就好了？我很听话啊，这两年我一直看着，现在还在看着，看着你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好啊……”
今浅隙一再的后退，发酒疯的人不断的靠前，噩梦一般的话不停地迸发出来。
“……看着你变得越来越像她，我开始还很自责，好像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结果，你还是变不成她。茉莉莉虽冷漠而高傲，但是眼神是活的。你呢，你死了啊……从那一刻，你让我看着，你的眼就已经死了……”
这些话像是一颗颗钉子，敲进了今浅隙的心，千疮百孔，漏洞百出。
“……怎么，还是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么？哼……”今叹竹突然用着某个人的姿态，眯着眼，猫一样的俯身而来，直视着他慌乱的眼，冷漠的阴笑着说“即日成约，与子偕老啊……”
“即日成约，与子偕老啊——你没资格拥有这句话。现在的你，配不上她。”
心完全被戳了个大洞，今浅隙大脑乱的一团糟，像是被猫抓过的线团。
眼前似乎又看见那个少女轻飘飘的来到面前，“心悦的人啊，说的可是我？”
——“与子偕老啊，现在的你，配不上她。”
今叹竹自己一肚子的话都宣泄了出来，感觉很爽，想学两年前的那个下午，少年离开时那般潇洒的走掉，于是东倒西歪的晃着身子独自往前走，结果脚下一软又趴在了不远处。
愣在原地被打击到的今浅隙，回头看见这一幕，犹豫了一下，还是睁着无神的双眼，一路犹如行尸走肉，将昏迷不醒的今叹竹搬到床上。
坐在今叹竹的床边，看着这个和她有着七分像的男子，感慨万千。动手给他盖好被子，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今浅隙突然停下脚步，留下一句今叹竹听不到的承诺，然后夺门而出。
——“我不会背叛她。”
【蜕变】——今叹竹
少年逝去，挽衣不回；
时过境迁，唯花不变；
冷漠无话，轻佻眉眼；
年过一年，终是不见。
梦醒或碎，如何重现；
白驹过隙，万年一眼；
承诺如歌，绕梁不散；
借酒浇愁，与我何干。
年少不知情乱，
毁灭至今，破败不堪。
命运暗箱操作，
让谁变得，有意背叛。
若是即日成约，
独身相守，如何偕老。
言语刺痛眼眸，
身为兄长，看着就好。
谁的年少不悲伤，
谁的痛苦不成长，
谁的话语不敢忘，
谁的笑容比天长。
如果蜕变，让你坚强。
就算恨我，又有何妨。
今朝殿的殿主是实界一族的族长，有着守护自己家族的命运，同时掌管着三大偏殿家族，今碧，今赤，今紫。三大偏殿只有少数的人才拥有纯正的血统，由发色可见，其余的人，除了奴仆之外，统统是平民中鲜有见的拥有洞实之眼的孩子，赐予姓氏，收于族下。族长的当选者，必须是完全的纯血统，洞实之眼的能力最为强大，才好管理一界。
今浅隙就是这个所谓的，完全的，唯一。
毫无疑义，自那日大典以来，今浅隙成了全族的焦点，开始接管族内要务，同时族里也开始进行大规模的让位，今碧殿的叹竹，今紫殿的耀白，今赤殿的梦礼，也开始同步接管偏殿要务，以便少殿主继位时，有人辅佐。
七月，知了窗外吵闹的叫着，让人听了烦躁不已。
今浅隙坐在桌旁，面对着小山一般高的族内账本，皱了皱眉。眼角撇了撇旁边一身碧衣，手执玉扇，正轻飘飘扇着的今叹竹。同样也在看账本，为什么他看起来就那么清爽？！
突然，今浅隙仔细的看了看账本的一项，眉头加重，完全搅在了一起，越看越疑惑，随手又抄起下一个账本，翻了翻，居然在同一页也有着同样的记录。
“支出——不明，十万金。”
再翻，上上下下翻了十几个账本，一个账本记录着一年的收入支出，从他第一个翻到的账本开始，之后每一个账本上都有着相同的记录。一项原因不明的庞大数目支出。
“从十五世纪十五年开始，每年都有的如此庞大的支出，怎么会不明所以？”今浅隙喃喃道。
“什么？”今叹竹玉扇一合，探过头来“有什么不对么？”
“嗯，有一项奇怪的数据，从十五世纪十五年开始，每年均有原因不明的十万金支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碧衣男子一愣，随后慌忙的翻起他面前的账本，找到对应年份，果然，也有着奇怪的数据，又往后翻，果然每一年都有。
“怎么，发现什么了？”注意到今叹竹的动作，黑金色长袍的男子站起身，靠过去。
“平民莫名其妙的失踪？”
“嗯，多数都是未成年的孩子。”
“会不会是不小心跑到禁林里出了意外？”
“我想应该不会。”今叹竹沉思了一番，分析道“族内的人口本就没有多少，九层都是普通人。由于受到神的诅咒，血统越纯净的男女想要有下一代，就越是困难。同出一脉，两个平民的结合生出孩子的概率也不高，所以有了孩子定是百般娇宠，怎么可能任其失踪。”
“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呢？”今浅隙眉毛上扬，“比如说，少年少女情投意合，不顾爹娘反对，双双隐居私奔？”
今叹竹大跌眼镜，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像他一样的傻子存在啊！但还是极力忍住想要嘲笑他的冲动，摇了摇头。
“也许我们可以去问问耀白和梦礼，若是和禁林有关，想必耀白会知道一些，若是丢失孩子的爹娘有上报，存在异常情况的话，梦礼应该清楚才对。今碧殿只负责户籍人口，今紫殿负责看守禁林，今赤殿负责处理事物纠纷，我们俩得知的数据根本统计不出来什么结果，还是去问问他们吧。”今叹竹思索了一番，说道。
今浅隙望了望窗外的一片炽热，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你去耀白哥那吧，想必他是不想见到我的，我也不想见到羽铃姐，更不想见到紫鸢。我去梦礼那边打听一下好了。”
情债啊，今叹竹无奈的想，便点头应允，挑起玉扇走了。今浅隙走到角落，拿起一把阳伞，也出了门。
一个时辰过后。
今浅隙简直不能明白，这个男子就算不怕晒，也感觉不到热么？发丝干爽，表情温和，甚至一身碧衣都像是玉一般一触即凉。
“有什么发现么？”
碧衣男子摇了摇头，“耀白说，虽然他们有权利在禁林外部进行探索和搜查，但除了一些隐居的奇能异士，没有发现孩子。梦礼怎么说？”
“也是一样的奇怪，没有人将丢失孩子的事情闹到他那里，和平时一样只是一些交易上的纠纷，不值一提。”
“那……这个——”今叹竹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卷轴，“恐怕只有它了。”
“这是实界的地图？”
“嗯，我从耀白那里借来的，因为是公事，他也没推辞。”
卷轴铺开，占了半个桌子，上面细细微微的标明着很多位置，尤其是禁林处，就连隐居的人在其中的居所，都有标识。
今浅隙微微有些兴奋，东瞧瞧西看看，突然目光一滞。
“这是——往人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二集（上）蜕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