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武神》玫瑰猫驿站

1、杀人等于晨练

　　冰天雪地，寒气渗骨，小西北风呜呜的吹。
　　丁尚绸提着金环双刀，盯着面前这条通往山巅的咽喉要道，眼中冒火。
　　三天前，黄蜂寨劫杀扬州商贾，商侠联盟令她扫平黄蜂寨。
　　那些老爷的口吻很轻巧，仿佛只是要她扫除一窝蚂蚁。丁尚绸想到此把脚下的雪狠狠碾碎踩扁。
　　黄蜂寨的贼寇知道她要来闯山拔寨，却无人把守，显然希望她上去。
　　丁尚绸做了八年白武神，杀了太多绿林枭雄，□□骁勇，山头寨王，得罪的凶神恶煞多如牛毛。死不可怕，但被俘的下场不堪设想，因此在不清楚两个寨主的意图前她不敢贸然闯山。
　　倏然她心头一亮，她的人头很多人想要，很贵，那么，黄蜂寨想不想捞一笔？虽然白武神凶名在外，但她仍旧只是个娇小的女人，而黄蜂寨只是一伙低级山贼，低级的人容易犯低级的错误——轻敌和侥幸心理。
　　黄蜂寨人多势众，人多势众最喜围剿！这咽喉要地适合防守，但要围猎得另选地方。
　　丁尚绸揣摩到黄蜂寨的心思，笑了，将双刀往身后一背，提一口气，脚下使个燕子三抄水，轻盈盈荡上这条窄道。
　　窄道上豁然开朗，果然是个天然围猎场！这是块百尺见方的山腰平地，被积雪覆盖，一览无余，左右是千仞悬崖，对面是片松林叠障，有的重雪压弯枝条，有的树梢雪少，丁尚绸乐了，哪里有埋伏一望而知。
　　她走前几步，却仍旧没有半点声响，不禁叹这帮好没胆量的鼠辈，人已经来在陷阱中央，还按兵不动，难道等我自己拔刀刎颈？
　　她不在往前，即使对方只是一帮乌合之众，也要留有余地，丁尚绸做出离去的姿态，转身，欲走。
　　终于响起了一串哨声，划破了山间宁静，惊飞了林鸟半空，松林内冲出一群山匪，将丁尚绸围于正中。
　　这状况在丁尚绸预料之中，不在她预料中的，是脚下平坦的雪地突然凸起几处。
　　她急忙闪！
　　几颗脑袋破雪而出，飙来数把镰刀利斧，近在咫尺，又那么突然。
　　丁尚绸骇然挥动双刀，挡下兵器，反扑回去。
　　然后，那些脑袋像是西瓜开瓢，红瓤四溅，热血泼冷雪，嘶嘶冒了一点热气。
　　片刻的宁静，一片狼藉。
　　丁尚绸很沮丧，太早杀戮不是好事情，会让敌对方以为死路一条，从而拼杀到底。其实，丁尚绸从来都是乐意给人活路的，尤其是小喽罗。
　　包围圈外，传来哈哈大笑之声：“何人贵脚踏贱地？却是咱武神婆姨，不在家里研厨艺，山沟里受冻寻死！”
　　这是大寨主，自称黄蜂诗人的黄罗散，他常常作诗拿给文生秀才看，然后砍掉“不懂”诗的人的脑袋。
　　“大寨主好文采！”几个声音奉承。
　　可惜丁尚绸无意风雅，她用脚尖勾过一把镰刀，挑向半空，跟着高高跃起，扫一眼目标，一个鹞子翻身，将镰刀踢向大寨主，正中心口。
　　“……大寨主！”“大哥！”“大当家的……。”
　　大哥？想必是二寨主罗骡了，罗骡好色，同其他采花贼不同，他一次性要奸污三个姑娘。他对这点很自得，自称骡子寨主，意指自己那“玩意儿”巨大。
　　丁尚绸挑起另一把利斧再次跃起，可惜罗骡手疾眼快，竟抓来一个喽罗小子挡在身前。
　　“放箭！放箭！”二寨主声嘶力竭地下令。
　　丁尚绸右手刀向下一转，匀出两根手指，倏然移向包围圈，众匪大惊，忙不迭从她身旁逃开，但丁尚绸已勾过一名大汉拦在身前。
　　顷刻间，箭雨扎的大汉刺猬一般。但丁尚绸完好无损。
　　“快把这贱人剁成肉泥！”二寨主尖叫。群匪如野狗扑食，一层一层掩杀过去。
　　丁尚绸在中间腾挪闪转，把包围圈压制在三尺开外，她喜欢执行任务，把杀敌当作晨练，仔细的磨练并提高自己的技能。或用刀尖割筋划脉，或用利刃挑肌拉肉，或刺肚扎腹，真正是庖丁解牛一般，刀锋不曾碰到半点骨头，也不曾碰到其他的兵器，所以，她的刀用了八年，崭新如故。
　　喽罗们亦发现保命的要点在保持距离，靠近必死无疑，所以虽然人潮如黄蜂，却并不紧迫，巴望着车轮战迫使这位白武神精疲力竭。
　　丁尚绸刀上的金环叮呤叮呤，徐缓有序，流畅如水。反倒是这圈山匪汗如雨下，气喘如牛，越来越恨，——为什么这好看的女子娇小纤瘦，细眉长眼，与妓院里的小娘一样柔弱，却会拿刀杀人且不知疲倦？
　　丁尚绸的“晨练”到环声逐渐乱拍便结束了，这是体力减退的预警。她开始认真地环顾群匪。
　　这帮家伙，飞蛾扑火般，盲目的热血沸腾，以为倾巢之力天下无敌，脚下的尸体也不放在眼里。
　　于是丁尚绸移向那个早就挑选好的坏种，他躲在同伴身后，鼓噪着，激励同伴们慷慨送死，自己进两步退三回左摇右晃。
　　殊不知游戏已经结束。
　　当丁尚绸姣好的面庞像鬼魅那样突然放大在他眼前时，他便僵了，一股悚怖的寒气冻住了他，而后是钻心的疼，因为指尖被精确的劈开了，接着颈子动脉被划破，于是血雾喷溅，清晨的金色阳光透过血雾，将他笼罩在浓艳的红色之中。
　　然后他象一团红肉似的滚倒在雪地，因为膝盖已被敲碎。恐怖加上剧痛使得他大声惨嚎。
　　群匪惊悚了，有的人尿了。
　　一直以来，丁尚绸杀人都很快，没有痛苦，在前有强敌后有寨主的两难夹缝中，死亡仿佛是一种解脱的诱惑。但现在，当群匪发现死亡这么惨厉时，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倏然闪现出一条人胡同，直通二寨主。
　　二寨主懵在原地，突然回过神来，扭身向松林中逃蹿。
　　松林躲藏处甚多，丁尚绸一急，提起丹田内力大叫一声：“哪里走！”
　　这一声震荡在场的人胸口发堵，罗骡发疯似狂奔，却不知被雪里何物绊住了脚，整个人栽飞出去，不偏不倚撞在一块山岩上，“咚！”一声。
　　丁尚绸上前把二寨主踢翻过身，头上赫然一个大血窟窿，往外冒血，二寨主瞪着丁尚绸，走不能走，动不能动，不知是惊怕过度还是摔的过狠，抽搐几下，气绝了。
　　丁尚绸四下踅摸，就近捡把斧子，当众砍下二寨主的头——武神的工作是杀一警百，死了也要当榜样的。
　　任务完成，返还。
　　她路过刚才那个用来震慑群贼的“恐怖招牌”，已经无声。
　　白雪红血，甚是惨艳。
　　丁尚绸想吐，脾胃在翻腾，她咬紧牙关，匆匆奔下窄道，寻了个偏僻处。待吐干净了，捧几把雪嚼嚼，清清嘴里的秽气，洗洗手脸，拿脚拨雪将秽物埋了，方才继续下山。
　　山弯处，十名捕快正在那里躲风。捕头铁戎皱眉道：“怎么才完事？叫我们好等。”一面吩咐大家卸下绳索锁链之物。
　　官差的月银二到六钱不等，所以，捕快们来此只是录案外加处理残局。
　　捕快司徒小甲赶紧递过刀鞘，一面给丁尚绸围上斗篷，笑道：“武神姐辛苦了，有没有伤着？”
　　“没有，乌合之众而已，没什么厉害角色，就是耗时间。”丁尚绸笑道。
　　小甲刚满十八，懂事机灵，洁身自好，不似他的同龄人，早已学会吃酒耍钱甚至□□。
　　“姐姐出汗了，赶紧回家去吧，留神冻着。”
　　“好个疼人的小子，难怪人见人爱，有空过府来叙叙，桃菲和芸香可盼着你呢……。”
　　丁尚绸没有看到，铁戎铁马脸色一黑。
　　但小甲看到了，讪讪地道：“她们盼我有什么意思啊？姐姐你这个正主儿盼我我才去。”
　　丁尚绸哈哈笑道：“盼，盼极了，又俊俏又懂事，姐姐恨不得招你做上门女婿呢。”
　　二人谈笑间，丁尚绸裹上面巾，小甲替她将斗篷帽子戴上，又殷勤将马儿牵过来，丁尚绸策马回转长安城。
　　沿途，松杉枝挂霜垂冰，天地间铺雪陈晶。三五人白路缓行，更显得苍穹空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