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歌》徐派

29、第二十九章

　　冬日里的太阳显得格外懒散，吝啬地只播撒着一缕缕轻薄的阳光，一天里也只有在这正午的日头下才能感受到些许的温暖。
　　青罗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不远处的皇甫权正被围作一团，一旁的孩子们则是吵嚷着让他讲故事。
　　而他似乎也很享受这个过程，饶有兴致地讲述着各种奇闻异事。

　　“林婶，他时常来这儿吗？”
　　“从前经常来，一个月得有几次。但近一年战事吃的紧，公子很难得空，来的次数也就渐渐少了，孩子们都很想念他。”
　　先前引路的妇人坐在青罗的身边，面上带着慈祥的微笑回答道。
　　“孩子们都是孤儿？”
　　“嗯，着实都是些可怜人。公子只要遇上了就都会把他们留在身边，后来孩子多了就特地辟了这么个院子。老奴在公子还没被晋封为少主前是府中的老人了，承蒙公子信任，便来了这儿照料这些孩子。”
　　“我看孩子们的年龄都不同，肯定不好带吧，委实是辛苦了林婶。”
　　“姑娘言重了，成天有这些孩子陪着倒觉得日子也有劲起来，辛苦点不算什么。不过孩子们虽顽皮，但只要公子一来，个个都乖得很呢。”

　　青罗正与林婶闲聊着，忽而觉得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触到了自己的手，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双柔嫩的小手。
　　循着小手望去，是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小女孩，两个乌黑的羊角辫上分别绑着红色的丝带，一只手中还揣着一个白色的娃娃抱在胸前。
　　“姐姐，一起玩。”
　　小女孩稚嫩的嗓音直戳青罗的心房，让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随即便起了身，任由小女孩牵着走向孩子堆。

　　“小四当女儿，漱儿当娘亲，姐姐你说好吗？”
　　“小四是谁呀？”
　　“喏，娃娃就是小四，我们过家家玩。”
　　小女孩天真的举起娃娃在青罗的面前挥了挥。
　　“小傻瓜，你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当娘亲呢，小四就当漱儿的妹妹可好？”
　　青罗笑着蹲在小女孩的身边，轻轻揉了揉她厚实的小刘海。
　　“唔，好吧，那谁来当娘亲呢？漱儿要娘亲。”
　　小女孩转了转眼珠，露出了一脸的困惑与渴望。
　　“漱儿乖，让姐姐来当娘亲，哥哥给你当爹爹好不好？”
　　皇甫权见青罗先前一副为难的样子，忍不住便走了过来替她解围。不料，这一解围倒引来了不少孩子的注意。
　　“我也要姐姐当娘亲，哥哥当爹爹。”
　　“呜呜呜，我也要。”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闹腾起来。

　　“你又胡闹些什么，孩子们可都当真了。”
　　青罗的脸颊泛着绯红，小声对着皇甫权嘀咕道。
　　“我可没说是在开玩笑，况且，以后我们的孩子要是能有这么多哥哥姐姐，想必也是桩美事。”
　　与青罗不同，此时的皇甫权脸上的笑意逐渐化开，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还未等青罗回话，他便伸手揽住青罗的腰，转而看向了满脸期待的孩子们。
　　“好好好，只要你们都乖乖的，人人有份。”
　　话音刚落，只听得孩子们欢呼雀跃地再次闹腾起来，青罗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孩子们，再看向身边这个俨然一副没成熟的大孩子，禁不住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美好的时光似乎总是过得那么快，青罗坐在马车上，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孩子们的身影，心中满是不舍。
　　“好了，别看了，外头风大。你要是欢喜，咱们过一阵子再来。”
　　皇甫权握着青罗的手，关切地说道。
　　“孩子们的心性是最为单纯的，和他们在一起的这些时间，仿佛能让人忘掉所有身边的不如意，好像自己也回到了孩童年代。”
　　“这也正是我那么喜欢来这儿的原因之一。”
　　“之一？刚来的时候我也有过猜测，纵是你再爱这些孩子们，但以你这身份，常常来这儿想必是有你的道理的，如此说来我的猜测应该是没错了。”
　　“哦？且说来听听。”
　　他的眉毛微微一挑，饶有兴致地睁开方才轻轻闭上的双眼。

　　“刚进院子的时候我便注意到几个稍大一点的孩子正在那儿潜心看书，时不时地还一起争论一番书中所讲。后来我也有试试他们，其中有个别确是资质不凡。不过其它几个稍逊色一点的也毫不懈怠，分外勤勉，想必来日也能有一番作为。”
　　“我确实有刻意安排恩师时常来这儿教授那些孩子。”
　　他的神色平静，眼神中似乎在等待着青罗继续说下去。
　　“既是要有心为之，那么这些从小失去家人又对你极其依赖的孩子便是最好的人选了，就光凭着你在他们面前树立起的标杆和他们对你的感激之情，以后誓死效忠于凉国恐怕是万分容易的。”
　　“哈哈哈，我的罗儿可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啊，果然瞒不过你。对这些孩子我的确有寄予厚望，不过毕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我亦会尊重他们。”
　　“这我相信。”
　　“往后的道路由他们自己选择，男孩不愿走仕途的我也会按他们的意愿帮他们一把，女孩到了年纪的我便会替她们物色一户好人家。”
　　“未雨绸缪，如此甚好。”
　　青罗轻轻地将头靠在皇甫权的肩上，她一直都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过人的才华和谋略，她亦知道他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利用他人，何况还是这些如此可爱的孩子。

　　“对了，难得出宫一趟，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买了带回去？下次再出来可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有你在我便什么都不缺了。”
　　青罗安心地靠在皇甫权的怀里，边说边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马车很快便驶入了热闹的集市，听着车外喧闹的叫卖声，青罗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玉儿喜欢热闹，既然到了集市，不如便帮她挑个把礼物带回去可好？”
　　“行，那我陪你下去。”
　　皇甫权刚想起身下车，便被青罗给拦住了。
　　“你陪着孩子们可是累了一天了，我听着叫卖声想必前面便是一个卖泥人的摊子，我自个儿去便成，你好生歇息着。”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答应你便是。”
　　皇甫权笑着目送青罗下车，随即挥手示意一个驾车的随从悄悄跟在她的身后。

　　青罗下车后便钻入了人群，果不其然，不远处便是一个专门捏泥人的小摊子，一个花甲老伯正驾轻就熟地给人们制作着各式五彩的泥人。
　　小的时候，只要一遇到这捏泥人的摊子碧玉便一直吵嚷着要，青罗回忆着童年的美好，只希望这个小泥人可以给她最疼爱的妹妹带来一丝快乐。

　　忽然间，脑海中的片段戛然而止。
　　青罗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量拉着她直往后退，随即，一双大手匆忙地堵住了她的嘴，让她无从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