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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往(其实是第5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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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都已经这样说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虽然答案有些不靠谱,但至少宿光已变相承诺暂时不会找麻烦。
诚如奇葩说的,作为交涉人,我的确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够识别对方话语后的潜意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重生后突然有了这项本领,只是,原本就生活在一个严父的家庭里,从小的察言观色早已成为自然。或许,只是将从前的察言观色运用到别人身上,又或者,我不过是将无聊时看的推理剧里的小技巧,应用得淋漓尽致而已。不管怎样,我想说的是,即使宿光出现后说的话一直真真假假,但至少这句保证是真的。
当然,对于这项能力,我喜欢称呼它为“对人类对话背后真相的洞察力”,因为名字够长,够有学术气息,而奇葩则更喜欢调笑地称之为“野生动物的本能”。
谈无可谈,我拎起背包,准备离开,正起身,坐在对面的宿光却突然定定地看着我:“你为什么选择直接来找我,却不是问殇祁?你明明知道,我不一定会透露些什么。”
“因为我猜,你这一步的目的正是为了让我去找阿祁确认,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似乎很乐于让他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甚至估计刺激他去回顾过去,”我耸耸肩,咧嘴笑得灿烂,声音却冷得像块冰,“而我刚好讨厌你这样的人,自以为是的聪明,自以为是的布局,自以为是的认为人们会按照你的剧本一步步走向终焉。我说过,如果你是那种喜欢用缜密思维下棋的类型,那么我就那个变数。”
“小鬼,世界很大,”我跨上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而人,不是棋子。”
“意外性么,”宿光的声音在身后回荡,“或许你说得对,你的确是个充满意外性的人,又或许,你可以带来我一直找寻的答案。”
“啊拉,那还真是荣幸之至。”抛下这句,我走出大门。
当晚的交锋完毕,在学校内倒是再没碰到过宿光。好像,只有他愿意出现的时候,才会现身。而殇祁,变得比以往更加缄默。有的时候,甚至一动不动望着窗外,望着不知名的地方,一言不发。
看来,即使那晚我没有去找他询问宿光的身份,有些事情依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阿祁越来越沉默,给我的感觉倒是很像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微笑,却没有开心的情绪,只是木然地嘴角挂上弧度,然后默默在自己和他人间划下一道分界线。
不光我,其他人都察觉到不对劲,除了小狐狸故意装作视而不见外,其他人多少都试探性问过,但无果。
也是,当事人自己不想说的事情,再怎么问,也是白搭。
所以,我唯有等待,虽然,已经烦得快要炸毛。
“大神,你在干嘛?”周四晚,玛姬用通讯器联系上我。
“嗯?哦,我在看书,怎么了?”把通讯器带上,然后继续翻书页,顺便勾勾画画。
“我的天,你现在还有心思看书?殇祁最近状态怪怪的,你都不问问么?”通讯器那端,玛姬的声音听上去快要吐血。
“问?怎么问?再说了,你们不是一个个都找机会问了么,结果怎样?”我挑眉,不动声色地继续一心二用学习。
“呃,这,倒是没问出什么实质结果,”泄气的声音,“而且告诉你哦,我最近偷偷查了殇祁的过去,我靠,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这家伙居然和那个宿光一样,都是背景不明的人物,你说该不会是危险分子吧。”
我扶额,真想通过电话线给这小妞一个爆栗:“你忘了阿祁前一个身份是什么了么,他是特别行动组的人,如果都是阿猫阿狗那样,让你轻轻松松翻出祖宗十八代的话,国际刑警组织的人都不用混了。”
“啊?哈哈,”玛姬恍然大悟地干笑,“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个,就说凭我的技能,怎么可能查不到档案资料。原来是有专业人士处理过啊,哈哈哈。”
我满头黑线,很想告诉她,玛姬同学,你好像也是专业人士好不啦,只能说还没出师,功力不够啦。
正轻捏眉心,晃荡到阳台,突然出现一道黑影!
条件发射地拔出蝴蝶刀,利落刺去,却被对方轻轻握住,卸去力道:“傻丫头,你看清楚,是我。”
来人背着月光,看不清,声音却是阿祁的,我立刻收起蝴蝶刀:“玛姬,不和你闲聊了,赶紧睡觉,明天就周五了,最后一关。”没等那边回应,我摘下通讯器,关上。
“怎么突然跑过来了?”我把他让进屋,脑子里却还接受不了阳台上突然出现一大活人的事实。
“嗯,想找人说说话,就出门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阿祁苦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我挑眉:“没关系,空降么,多来两次就习惯了。要喝点什么?”
“白水就好。”嚯嚯,这年头喝纯水,却不喝咖啡、茶、以及一些奇奇怪怪饮料的人倒是少见,毕竟现在喝什么也成了种标志个性的方法。
待我端着杯子出来,阿祁正一个人静静地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目光沉沉地通过阳台看向外面。
这家伙,幸好卧房铺了地毯,要不,这三月天的,还不冷死他。
“喏,给你。”递过水,我捡起几个超大抱枕,舒服地靠在上面,倚墙而坐。
“那天跟你说过,我和宿光两个人,之前都是特别行动组的人。其实,虽然说是国际刑警组织内设的部门,但实际上,我们做的都是其他同事走正规渠道无法解决的任务,甚至有的时候,是单纯的抹杀行动。只是,这一切都冠以正义、合理之名。所以,对于我来说,或许扣动扳机没有那么难,也是因为如此。”阿祁抬头望向我,又或者是透过我看着过去的人和事。
“你知道宿光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吗?他们家族是全球最大的黑手党组织,和单纯概念里的□□不一样,更加有组织,有纪律,位于欧洲某处的总部,甚至像个独立的王国,里面不仅有组织里的人,也有一般平民生活在那里,就和其他所有地方的普通民众一样。而宿光正是这个组织首领的大儿子,他还有个弟弟,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母亲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所以他从小中文学得很好。黑手党首领不希望他的两个儿子继承衣钵,所以一直像普通人那样培养他们,当然也没有特意隐瞒自己的事业。只是打算慢慢洗白后,带着老婆、儿子,以及组织里的兄弟们,安安静静生活下去。”
“可惜,树大招风,不知道是哪个道上的人,绑架了他的弟弟,不要赎金,不提条件,只是每天寄一盒折磨人质的录像带到家里。宿光的父亲发动所有人去找,仍旧没有结果,不得已,他动用了白道上的关系,找到我的养父,让他协助侦破这个案子。”
“养父想了很多办法,却依旧没有找出犯人,也没能阻止七天以后,宿光弟弟的尸体出现在他家大门口。我当时在场,他弟弟比我和宿光小三岁,平时淘得不行,那一刻却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上下早已被犯人折磨得没一块好皮,但对方却故意给他套上一身华丽的衣服,好像嘲讽般,将他这样子摆在正门口。”
“宿光的母亲目睹一切后,最后一根神经终于崩断,疯了,没事的时候整天躺在床上,靠静脉输液过活,发疯的时候,四五个壮汉都压不住她。而宿光的父亲,一夜之间,衰老得只剩下骨架。宣布退位后,黑手党组织也因内部管理问题,逐渐分崩离析,现在还有一部分死忠跟随宿光,但也不过是当年的一些老人家了。”
“那天过后,宿光的性格大变,拼命学习犯罪心理、侦查的相关知识,在我养父的推荐下,和我一起进了国际刑警组织,后来又一起到了别动组。但是,连续的几次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任务后,他的性格变得更加扭曲,似乎已经到了认为自己能够定夺他们罪过和生死的地步。”
阿祁断断续续说着,间或喝点水,整个人沉浸在那个灰色、压抑的过往。
“我们都还只是少年,却已经背负起生死的重负和道德的十字架。我曾经一度质疑过自己的人格,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杀人狂,又或者,我其实是不是被利用了,只是一个单纯的杀人工具,这一切所谓正义,所谓执法,不过是个巨大的幌子。”
“晚上,夜不能寐地不断质问自己,白天却依旧不带任何感情的执行任务。而在我技能达到巅峰的时刻,有人这样称呼我——‘杀人鬼’。”阿祁苦笑着,却流露出比哭还要悲伤的情绪。
“我不知道宿光当时的心理状态怎样,至少我是糟透了,直到组织里的心理评估师认为我的心理状态不适合执行任务,我才暂时离开岗位,得以喘息。但我却不知道,在这期间,宿光已经一步步成长为比当年那个通过残忍对待他弟弟来折磨他父母的人,更加冷酷,更加无情,也更加聪明的人。”
“当然,他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但有些时候,当人的智商到达顶点时,法律的界限便会变得模糊,宿光甚至能不动一刀一枪,剿灭整个不法组织,正印证了那句‘智近乎妖’。”
“我和他,一个因为‘杀’,一个因为‘智’而闻名别动组,甚至整个国际刑警组织。年纪小,不懂得如何周旋、交际,也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最后面对捕风捉影的中伤,只能默默承受我们最后发现,原来,我们终究是局外人,是异类,永远无法融入。”
“宿光将其归咎于平庸者的嫉妒,而我却茫然起来,不知道何去何从,暂时不执行任务的那段日子,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如此苍白,除了每日面对的那些罪恶和死亡,好像再无其他。”
“直到我回国,遇到你,”阿祁稍稍扭头,再次看向我,只是这次他的目光不再悠远、虚无,“那天晚上在超市第一次遇到你,差点吓到我,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居然甩出整整一筐啤酒砸向暴徒,你知道我当时第一反应是什么吗,我突然想大笑,头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活着的意识,如此生动,如此热烈。”
阿祁伸过手,例行公事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傻丫头,谢谢你。”我老脸顿时一红,其实,挺担心他说我是怪力女之类的。看来,我担心的完全不是重点。
“照你这么说,宿光是更善于心战的那种类型咯?”果然是棘手的对象,这类高智商人才,最容易游走于犯罪边缘,说不定哪天脑子抽了,就大开杀戒了。
“可以这样说,他很像古代人人称颂的诸葛,运筹帷幄之间,基本上被他惦记的人,没有能逃得脱的。”啊啊,完全明白你的意思,殇祁童鞋,我在心中哀叹,诸葛好是好,但咱们队伍里的这位,可是个邪恶、疯癫版的诸葛啊。
我把那晚宿光在图书馆里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阿祁听,他也同意宿光既然已经保证考试的合作不会动手脚,就不会食言而肥。按阿祁的话来说,宿光这个人虽然诡计多端,但做人还是相当有原则和自我骄傲感的,下三滥,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他不会做。
暂时放下心,我送走阿祁后,带着满肚子听来的故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