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返紫香寓浮生》伍慕凌

4、前篇 第四章

　　午后，沈寓桑见苏颢不在，估摸着他又是去求秦紫苏了。他一个人待在雅石斋也确实是无趣，便一个人离开雅石斋，在叶园中随意逛逛。
　　初春依旧有些冷，但植物却似乎特别偏爱这个温度。一夜春风落尽院中最后的几支白梅，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初开便已占尽了风头。石板路两边冒出浅浅细细的绿色，配着枝上的明艳的桃花，煞是娇美。石板路通向曲折的石桥，桥边杨柳初绽新芽依依拂水。
　　走过石桥，沈寓桑忆起小飞虹恰在这附近，便信步向小飞虹走去。穿过回廊，眼看小飞虹就在不远处，却意外感到一阵杀戮之气，沈寓桑一下子便谨慎起来，细细听着声音，感知四方灵气。也不知是因为对方不是修仙之人，还是太过大意，沈寓桑一下便追踪到他的气息在不远处的屋檐之上。
　　沈寓桑施了个隐身诀，便一跃而上，屋檐上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沈寓桑能清晰地追踪到那人的气息。恐怕是真当这叶园无人能发现他，才这般大胆不收敛自己的一身气息。
　　沈寓桑素来仔细，自然不会轻敌，立刻加紧脚步追上去。但那人显然很清楚叶园的地形，轻易就把沈寓桑甩远了。一直勉强追着那人到偏僻处，那人却似乎知道自己被追踪了，化为一团黑气一下子蹿下屋檐，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寓桑从屋檐跳下，四下各处静静的，早已没了那人的气息。此处大约已经近叶园后门，沈寓桑倒也不因不熟悉路而着急，依旧慢慢地踏着青石板找回去的路，倒像是出来赏玩的。
　　不过，令沈寓桑意外的是不远处竟传来悠悠箫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他隐约分辨出是首《妆台秋思》，这首古曲取材于昭君出塞的故事，带着淡淡忧伤。
　　沈寓桑循着声音找到一座院落，同样是白墙圆门，墙上仅多了许爬山虎，沈寓桑却觉得悲伤的沉重。走入院中，只见眼前小小的院落里左侧一棵无叶的树，树下一块无名碑。右侧一张石桌，桌边的石凳上坐着的恰是不久前见过的秦紫苏。她依旧是那时的打扮，只是未施粉黛的脸上有淡淡泪痕。
　　秦紫苏看到沈寓桑的出现，虽然心下好奇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但却并不问，继续自己吹曲子，脸上装得极为镇定。
　　沈寓桑心间暗笑，这个姑娘箫声已经乱了，面上却依旧装的极为镇静，是确定他听不出来吗？
　　秦紫苏一曲吹罢，沈寓桑也不点破她，仍是礼貌地向她点头，说：“沈某意外听闻姑娘箫声便循声而来，打扰姑娘雅兴了。”
　　秦紫苏放下竹箫，微微一笑说：“不打紧，倒是紫苏献丑了。”既然沈寓桑不点破她，她也便顺着他的话回答。自沈寓桑一句威胁之后，秦紫苏很确定他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小心为妙。
　　沈寓桑倒是毫不拘谨地坐在秦紫苏身边的石凳上，状似随意地问：“姑娘日里在这里吹奏《妆台秋思》，可是在思念故里？”他听苏颢说过秦紫苏的家乡在锦城，是自幼多病所以才到这气候更温热的宛城来养病，后来就干脆在这里定居了。
　　“这是亡母最喜爱的古曲。”她的母亲是由月氏国而来的使者，常年住在这远离故乡的汉国，自然如明妃般思乡情切。
　　沈寓桑这下倒真是有些不好意思，竟不小心触及了秦紫苏的悲伤之处，便道歉：“是沈某失言了。秦姑娘，节哀。”
　　秦紫苏不语，眸中竟微微闪着泪光，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每次吹这首曲子，她就忍不住思念亡母，如今一提，眼泪更是忍不住。沈寓桑也没想到她会哭，真真不知所措。清尘仙人没有女弟子，他与女子接触最多的恐怕就是厨房的厨娘了，现下遇到秦紫苏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哭泣，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生怕随口一句就让她哭得更加厉害，只得低声安慰，随意说些什么“斯人已去，秦姑娘，想开点，别哭了”之类的话。
　　秦紫苏自知江湖上对她的传闻，一直说她是端庄秀雅大气婉约，虽说她也很清楚，这只是表象，但像这样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流泪，也确实是有些丢人，便也赶紧止住泪水，带着浓浓鼻音说：“让沈公子见笑了。”
　　沈寓桑觉得好笑，这个姑娘真是有趣，说哭便哭，说停就停，难道女子都是这般模样？
　　秦紫苏见沈寓桑默然，也有些尴尬，急于打破这种状况，便赶紧状似随意地扯开话题：“沈公子，你是在清尘山哪位仙人座下修习仙术啊？”
　　“我是清尘仙人的弟子。”沈寓桑虽然有些不解，但也从善如流地回答了。
　　秦紫苏惊讶，她就觉得不能低估沈寓桑，果然！那清尘仙人便是清尘山的祖师，清尘山虽说也算是修仙的名门，但修成仙人实在困难，几千个弟子一共不过飞升了七八位仙人，而清尘仙人不是那几人的师傅，就是那几人的师兄。况且，清尘仙人虽说是仙身，不老不死，不过也早就将清尘山上的事交给他的大徒弟打理，徒弟自然也不收了，没想到沈寓桑竟是他的徒弟。
　　“我年幼时也在清尘山上修习仙术，不过，我只是清尘仙人徒孙门下，算起辈分，怕是要叫你师叔祖了。”秦紫苏说得十分可怜。
　　沈寓桑微笑着打趣：“想不到我不过比你大了几岁，就已经成你的师叔祖了。”毕竟是同门，他对秦紫苏也不免亲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