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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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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令狐冲提着戴辛疾奔了一里多路,见到一处土地祠,方才把他放下。戴辛的口鼻仍流血不止,一路又受震荡,瘫软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你看还有救么?” 令狐冲敬佩戴辛为人,颇有几分相惜之感。
伸出两指探了探脉像,东方不禁也皱起了眉:“好猛烈的毒!就这么一会,竟已浸入全身筋络。”
“现在还不好说,只能先救救看。”东方不败出手如电,先是点了戴辛的关元、膈腧、血海等穴,只听他闷哼一声,血已止了大半。
用指甲刮了一点血沫在鼻端晃过,东方的神情专注,心中默数:“血毒木,雷公藤,赤蝎粉……”
“有药能解吗?” 令狐冲见她一直紧锁秀眉,更是没有什么把握。
“这九转断魂散是用十余种毒物以一定比例混合炼制出来的,”东方放下手,轻叹了一口气:“就算我能根据毒性配出解药,只怕他也撑不到那个时候。”
见戴辛如此惨状,令狐冲更恨唐门暗箭伤人。
“惟今之计,只有先用内力助他逼出一部分毒血,保住性命再说。”东方盘膝而坐,一把扯过戴辛单掌抵在他身后。“你为我护法!”
知道东方的内力比自己精深,令狐冲也不与她抢着替戴辛逼毒,当即在她身旁坐下,小心看护。
约一炷香时间,戴辛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忽然睁开双目,猛地喷出一口血来。那血色黑中泛紫,腥臭不可近。
吐血后,戴辛的脸色复又转白;但比起方才的气若游丝,却是好多了。见毒血逼出,东方撤了掌力,退到一边休息。
令狐冲赶紧扶了一把,有些担心她耗力过度。“你没事吧!”
“没事,”东方摆了摆手,这点损耗对她不算什么。只是毒已入五脏,如用全力,戴辛的内腑势必会被震碎。唯有以阴柔之力,将毒缓缓导出。这对真气的控制要求很高,几个周天运行下来难免有些疲惫。“毒只逼出了一半,也不知道能延他几天性命。”
此时,戴辛已慢慢醒转,勉强拖着僵硬的身体就要下拜。令狐冲一向见不得这些礼数,忙阻止:“戴长老这是做什么?”
“救命之恩,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戴辛知道今天如果没有这两人,自己只怕早做了孤魂野鬼,感念之情溢于言表。
略做调息,东方睁开眼,隐然一抹倨傲之色。“报答就免了!眼下正好有一件事问你,你据实以答,我们就算互不相欠。”
因之前毒性未尽退,戴辛的眼前仍一片模糊,只能循声而答:“有什么事请直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听唐门的人说五派要联合围剿魔教,你又说他们是为人走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东方也不啰嗦,单刀直入地问道。
戴辛一惊,脑中立刻浮现出无数猜想。“难道二位是日月神教中人?”
“我是谁,你不用管,照实说就是了!” 东方不败一双明艳的眼眸中如笼寒霜,声音却轻软如锦,惑人心智。
“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这事牵扯太大……” 一边连连摆手边欲辩解,戴辛直觉焦急万分。却因动作太大气力不支,往后一下倒在了地上。
令狐冲不忍,连忙去拉。戴辛重新坐直身子,颓丧不已,整个人似老了十岁。“罢了罢了……既然欠了你们一条命,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隐情?让戴辛一个大好男儿做此扭捏之态……令狐冲越发觉得其中有古怪。
“此事要从两月前说起,我和帮主接到英雄帖,说灵鹫寺在洛阳广邀武林同道共商大事。谁知道,去了之后才发现,此次集会并非灵鹫寺发起,甚至也不是江湖中人,而是与锦衣卫有关。”
戴辛毒伤未愈,声音极低,但说到此处也能听出愤慨之情。
“你丐帮在江湖上也不是无名之辈,这样不明不白的邀约,怎么会轻易上当?”一下发现了话中的漏洞,东方不败不禁狐疑道。
“不止我丐帮一家,六合门、海砂帮、巨鲸帮、唐门都来赴会,只因为那英雄帖上署了方生大师的名号,又有灵鹫寺的独门印鉴,所以大家都不疑惑。”
听到这里,东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冷哼一声。“灵鹫寺在嵩山又不缺禅房,怎么集会偏约在洛阳,一群糊涂虫!”
令狐冲有些过意不去,但戴辛却惨然而笑:“是糊涂,不然怎会遭了人家暗算!”
“你说,你们去到洛阳,发现召集江湖人物的是锦衣卫的人。然后发生了什么?”懒得理会那些长吁短叹,东方紧接着追问道。
“有一位陆大人,自称锦衣卫副指挥佥事。他说日月神教聚众谋反,多有不轨,朝廷一直想将其法办。奈何黑木崖险峻、又高手众多,所以召集江湖各门派,共同对抗。待事成之后,各有封赏。”
东方不败拂袖而起,冷笑出声。“一派鬼话,要说日月神教聚众谋反,到现在也有几十年了。怎么偏偏此时才想起围剿?”
“大家伙心里也明白,锦衣卫出手必是另有所图。”戴辛其实也明白,无奈道:“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像我帮帮主,还有灵鹫寺的方生大师都被暂留在洛阳做客,我们这些人逼于无奈,只好暂且听从号令。若不是为了我义兄的事,我此刻也该赶往黑木崖的。”
“五派中有像我们丐帮和六合门那样为势所迫的,可也有为了朝廷许的黄金权势迷花眼的人,就像那唐门,可是急着替锦衣卫去立汗马功劳呢!”提到唐门,戴辛几乎咬碎一口钢牙。
“原来如此!”东方不禁陷入了沉思。
“话我都说了,至于两位究竟要做什么也不是我能知晓的,就此告辞了!”终于把埋在心中的秘密吐露,戴辛反而平静了不少。
令狐冲有些动容:“戴长老你身负重伤,准备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但有这条命还在,总要找唐门的小畜牲讨个公道,为我义兄报仇。两位高义,戴某在此谢过了!若是侥幸不死,但愿还有再见之期!”说罢,戴辛最后拱了拱手,便以树枝支撑着身体慢慢向城内走去。
“到底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见戴辛如此重情义、轻生死,令狐冲不由称赞。又见东方不败单手撑腮,半日不语,于是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日月神教?”
“要担心也是向问天的事情,我又不做教主了,何必费那个事!”东方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玩弄起鬓边的一缕头发,只是终有一丝心不在焉。
恰在此时,有一羽白色的鸽子忽然飞进了土地祠内。令狐冲咦了一声,伸出臂去。鸽子盘旋一圈,落到了他手上。
鸽子脚上绑着一只小小的竹筒,令狐冲从中取出一卷信,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怎么了?”东方见他神态不对,心下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令狐冲苦笑着把那个纸卷递了过来,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是蓝凤凰的信,盈盈已经在六日前赶回黑木崖了……”
长吁一口气,东方不败从容地整理了下衣装,盯着令狐冲微微一笑:“走吧!”
“去哪里?”令狐冲一下还没回过神。
“黑木崖!”
丢下这一句,东方率先向外走去。“我可以不管日月神教的十万教众,可你能不管任盈盈吗?”
“我……”
令狐冲怔怔注视着那个娉婷的背影,在收到信时,他确实为盈盈担心。可眼前这个人,她并没有理由去蹚这趟浑水的。
她早不是日月神教的教主,眼下黑木崖又是群雄毕集,她如果现身,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麻烦。可为了他,她却毫不犹豫。
有生之年,知你如我,夫复何求……
“还不走?”迟迟不见令狐冲跟上来,东方有些奇怪地回眸,却只见他深锁着眉,欲言又止的样子。
“行了,平时那么洒脱的人现在作什么女儿态!”唇角微勾,东方的笑靥如花,而明眸如水,沉静能纳万物。
“你亏欠的人,跟我欠的有什么不同?眼下黑木崖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可保住任盈盈我还有几分把握。”
“她们从苗疆出发,走的应该是澧阳、荆东到郑州那条线。就算日夜兼程,总得十天才能到黑木崖。幸好我们的马快,如果路上不休息应该勉强能赶上!”纵马飞驰,东方一袭紫裳配上□□的胭脂马,直如天际云霞。
而乌骓马和胭脂马奔跑的节奏渐渐趋于一致,官道上只见两骑并驾齐驱,卷起无数烟尘。令狐忽在马上喊了一声:“东方不败……”
“怎么了?”东方好奇地侧头。
“没事,只是觉得能遇到你,实在是我的运气!”紧盯着那个人,慢慢和记忆中无数的身影重合,令狐冲的笑容明朗得几乎让天空黯然失色。
“花言巧语……”东方扭过头掩饰着脸上的不自在,目光却温柔地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有一个人,他们是如此幸运在今生遇上了彼此,就算曾经错身而过;但终于又与他并肩,并且将一直走下去。这条路究竟通过何方,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