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泪》思三

28、可怜芳儿，含恨而终

　　且说那一晚叶赫那拉.芳儿喝了很多，似乎是故意想把自己灌醉。虽然期间西太后曾数次用眼神警告她：“别再给哀家丢脸了！”可是芳儿却像是铁了心，硬是装作看不见，只顾自己喝自己的。你们都把我当做透明人了，那我又何故再看你们的脸色，让自己活得这么痛苦！芳儿心中想着，于是又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等到宴席散去时，芳儿走路已经有些打漂了，可她又硬是撇开所有随从，只携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婢女怜儿，打着晃，走进了后宫花园。
　　“怜儿，你几岁跟的我呀？”芳儿轻轻地问道。一旁的怜儿从来没有听自己的主子这么说过话，因此很疑惑，不敢答话。
　　“我知道，你不敢答话，是因为我平日待你太凶，”芳儿说着看着身边的怜儿笑了笑，继续说道：“可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敢对你这样，是因为我明白在这后宫里，无论怎样，你都不会离我而去，你都会对我最好。怜儿，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现在这只有我们两人，我不是皇后，你也不是我的婢女，今天，我们就像两姐妹一样，坐在一块儿，说说以前在府上的事好不好？”芳儿说话间，眼泪已禁不住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主子——”一旁的怜儿见芳儿这样，也不知说什么，只陪着哭。其实这小丫头哪里不清楚芳儿心中的苦，在不久前她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傲傲的皇后，可如今呢？她虽然还挂着皇后的名，但在这后宫中还有几人是真正正眼看她的，所有的人，都像宁贵人一样，树倒猢狲散，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怜儿，我记得你七岁就进我们家了，后来就一直跟着我，虽然我有时拿你出气，可在心里，我清楚得很，你不同于宫中的其他人，你是我的娘家人，是和我自小长到大的妹妹，”说着芳儿握握怜儿的手，“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也经常在府里的后花园玩，那时候我们一起捉迷藏，一起荡秋千，”芳儿说着，看看清冷月光下那斑驳的花的倩影，“好香啊，即使在夜间，宫中的花还是那样风情万种，韵味十足，就像这后宫中的女人，哏哏——，后宫可从来不缺如花般美丽的女人！”说着芳儿不由自主地往珍儿长春宫的方向望了望，心里想着，此时的长春宫必定灯火通明，不会像自己的永寿宫，永远是暗暗的、冷冷的，热不了，所以想留一个人都留不住。
　　一旁的怜儿，注意着芳儿的一举一动，她看懂了芳儿此刻的神情，很有些担心：“主子，下露水了，天凉，我扶您回宫吧！”可芳儿却毫不犹豫又将怜儿按下：“不急，还早，我还有好多话要说，今天我一定要说个够！”
　　“主子，怜儿都知道，都明白！”
　　“不！你怎么会明白？你怎么会明白我心中的苦与痛！”此时的芳儿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怜儿的身上痛哭起来，在月光的照射下，芳儿投在石凳上的瘦弱的身影不停地颤抖着，不知过了多久，芳儿才渐渐止住了哭声，继续说道：“怜儿，我是不是很傻？”
　　“主子，你不傻！只是你不适合这儿！”
　　“是啊！我现在才知道我一点都不适合这儿，可是当初我为自己能进来这个世间所有女子都向往的地方，是多么的兴奋与欢喜！我想着我的夫君是当今的皇帝，一国之君！我幻想着大婚后的日子，皇上又会如何疼我、爱护我。可到头来，却发现，我所有的期许都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什么都没有！当现在的我，忽然从噩梦中惊醒时，唯一发现的只是什么都没了：姨妈不在疼我，甚至都不愿再见到我；皇上他依旧是那样讨厌我，即使偶尔看我两眼，也如像看到了异类一般，眼神中充满了不削与讥讽。怜儿，我多想抛开这里的一切，回过头去，从新选择我的人生，可是不可能了，一切都晚了！”
　　“主子，你不要这样！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老爷，还有夫人，还有怜儿我呀！”
　　“好怜儿，谢谢你！是的，我还有我的阿玛和额娘，他们一定在牵挂着我吧！额娘也一定会哭得很伤心，她的眼睛本就不好！可是我这个没用的女儿不但帮不了他们！却只会给他们添麻烦，给他们丢人！”
　　“不是！不是！”一旁的怜儿哭着，使劲地摇着头。芳儿看着怜儿笑了笑，此时她眼角的泪痕已干：“怜儿，不哭，没什么好哭的！我感到自己累了，我们回宫吧！我好像回自己的家！”

　　就在叶赫那拉.芳儿扶着怜儿走后不久，从不远处假山的后面现出了两个人影，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瑾儿和云桂。因为宴席散时，瑾儿看见了叶赫那拉.芳儿的形状，心中忽然感到十分愧疚，总感觉是因为自己西太后才会这样对待叶赫那拉.芳儿，更何况叶赫那拉.芳儿当时屏退众人，这也叫瑾儿很不放心，于是便邀了云桂一起在后面跟着，生怕出什么意外，而这云桂本就有此意，因此二话不说，就随瑾儿去了。
　　“姐姐，其实皇后也是可怜人！”瑾儿声音微微发颤，轻轻对身边的云桂说道。
　　“是啊！以前总认为她作为皇后，太无理霸道，可是今日看来，倒是能十分地理解她，因为那是她唯一所剩的东西，我们还有什么权利去无情地剥夺！”
　　“皇后，她会没事吧？”
　　“希望吧！希望她会好好的在振作起来。”云桂说着，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这边芳儿已回到了自己的永寿宫，在回来的路上她特意路过珍儿的长春宫，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今晚的长春宫果是后宫中最亮的那颗明珠。
　　“怜儿，屋里太暗了！”芳儿看看自己周围那六盏精致的、明晃晃的宫灯说道：“再点上两支大红蜡烛吧！就是我与皇上大婚那天晚上点的那种，那种亮！还有就是去取我的皇后朝服来，我有用。”
　　一旁的怜儿听芳儿如此说很是疑惑，但更加担心：“主子，深更半夜，您点蜡烛就算了，何故还要您的朝服？”
　　“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想现在拿出来，明天早上穿方便一点，我明天早上是要去给太后请安的！”说着芳儿推推怜儿，让她去取朝服，怜儿不敢违命，只得去取，又取来两只大大的龙凤花烛，为芳儿点上。
　　“主子，你睡吧！等你睡了怜儿再去睡！”
　　“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芳儿看着怜儿笑笑，那一刻，红烛影里，她的神情是那样的祥和与美丽，“我很好，去睡吧，明天记得早早叫我，我要最早去给太后请安！”
　　怜儿拗不过，只得退了出去，等到怜儿走后，只见芳儿的眼角便流下那一滴她久久忍住的眼泪，不过这滴泪水又很快地被芳儿拭去。只见她坐在铜镜前，细细地、认真地打扮自己，平静地穿上怜儿刚刚拿来的那身皇后的朝服，戴上凤冠，又静静地从面前的首饰盒里拿出了那块阿玛给她的，她从小就带着的小金锁，猛地塞入口中，几次直脖，方才吞了下去。
　　在那芳儿魂散之际，似乎只幽幽吐出一句话：“阿玛，额娘，女儿累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担心了一宿没睡的怜儿早早便去叫芳儿，可等她到时，只见芳儿穿戴得整整齐齐，躺在床上，四肢早已僵硬，床前的那两只红烛，似乎真应了“人死如灯灭”这句话，只留下些许的青烟还在屋里漫无目的地徘徊。而一旁的怜儿见到此番情境，早已哭得昏死过去，等她醒来，只默默说了一句：“主子可怜，留得怜儿一人在这后宫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怜儿去陪您！”说罢，狠狠一咬牙，只向床边撞去，顿时鲜血直流，随芳儿去了。
　　却说这叶赫那拉.芳儿，正所谓：
　　宫府侯门富贵女，一朝进宫变凤凰。
　　谁知宫门深似海，独自嗟叹空神伤。
　　世事皆透为时晚，只好魂归见爹娘。
　　忠诚怜儿随儿去，还望爹娘莫牵挂！
　　预知下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