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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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整个皇宫一片静谧。
顾西江和袁思懿，却都没有睡。
顾西江身上带着些微酒气，淡淡地飘散在屋子里。他疲惫地靠在袁思懿膝头，合目养神。
袁思懿一边用手指梳理他略显硬挺的黑发，一边轻叹一声。
“父皇没多少时间了。”顾西江的声音低沉地在周围很小的范围里回荡，“李妃那里，可靠么？”
“我相信她。”袁思懿漫不经心地任由黑亮发丝从指尖滑过，“假如，她还想让顾西沅好好活着的话。一般来说，当娘的，总是比当爹的要心软很多。”
“你……居然对父皇有意见？”
顾西江失笑，他轻声道：“父皇也是无奈之举。”
“你应该知道，我最痛恨什么。”
袁思懿淡淡道：“我最痛恨，明明已经给与，却突然强硬收回。那种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不死不活的滋味，好受么？”
“要么，就全部都给她，给她一片真心，给她皇后位，给她儿子前途，给她无忧无虑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给不起，就干脆什么都别给，别去喜欢，别去招惹，别去自作多情。”
顾西江淡淡苦笑。
他合上眼，轻轻嗅着空气中她身上弥散出的淡淡的清香。
那是一种，温暖的，像阳光一样，令人留恋的气息。
“如果能有这么简单，就不去动心，就不去想，那就好了。”
“那被招惹的人怎么办？”
说这句话的时候，袁思懿的瞳孔中，恍若有浮光掠影闪现。
“就像李妃，她是可恨不假。我三番五次差点死在她手上，连我娘当年倒霉的事情都有她一份，我怎么可能就此轻易放过她。但是，你要我昧着良心说都是她的错，我可做不到。”
“是，我没说你错，也没逼你这样昧着良心想。”
顾西江笑了起来。他的脸上，此刻的飞扬神采，是属于那个活了一辈子，玩弄诸多江南大族于鼓掌间，最后却因为掉以轻心而失败，现在吸取教训，决意永不妥协的，兴宗皇帝的。
“你不需要昧着良心，永远不需要。”
他坐起身来，轻轻环住妻子的肩膀，在她脸上留下一吻。
满是温情和珍视神色的眼睛，暖暖注视着这个似嗔非嗔，似喜非喜的女子。
“不然，还要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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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心慌气短么，柳小姐？”
一身漆黑斗篷的柳映玉紧皱眉头。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狐疑地看着李妃，“这么大半夜把我叫出来，还说是我不来就没法做主解决的问题，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妃缓缓地上下打量她，反倒说起了其他事：“您来的这么快……腿已经好了？”
柳映玉浑身一僵，不自然道：“……其实没什么大碍，是我请托太医，把脱臼说成了骨折。”
李妃笑了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不然，您以后要怎么跟那帮有一双纤细完美的秀腿的女人们硬拼？”
“我对自己下手，怎么可能那么辣。”柳映玉连优雅的外表都顾不上维持，心慌意乱地不耐烦道，“说重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莫不是……有人发现了什么？”
“也不是。”李妃漫不经心地起身，走到窗边。
明明美好的夜色就在外面，殿中的窗户却全部紧闭，使得室内透出一种幽暗诡秘的气氛。
“今日里，太子妃来见过我了。”
“哦？”提起袁思懿，柳映玉眼里飞速掠过一抹怨毒，“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能跟我说什么。”李妃面对柳映玉，语速仍然很慢，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不过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审问我两句罢了。”
柳映玉盯着李妃道：“她问了你什么？”
“还不是有关刺客的问题。”李妃笑容倾城绝世，如暗夜幽昙一般绽放，“我做的手脚都隐秘的很，没有证据也没有把柄，顶多就是有嫌疑，这嫌疑也不怎么大。说不得，过几天陛下的火气消了，就会把我放出来。”
“这就好。”柳三小姐松了口气，“还要请娘娘继续坚持，顶住了这压力，不了了之也就罢了。”
不了了之？
李妃的笑容美得更甚。
也就这天真幼稚的丫头，才会因为她说了几句无碍的话就相信。要是换了柳敬辉那老狐狸，说不得，现在就要产生警惕心了。
不过，为了她的儿子，她也得最后再试一试他们。
“其实，本宫心里，还是有不小的担忧。”李妃蹙起眉，缓缓道，“本宫总觉得，陛下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本宫。”
“娘娘多虑了。”柳映玉眼神沉了沉，不在意地道，“您这里咬住不放松，我那里把那几个传信的丫头处理了，也就无关紧要了。反正，她们都是我从家里带进来的，前段时间还‘服侍不周，害得我不小心摔断了腿’，随意处置了，这事情就死无对证了。”
李妃眼里闪过一抹寒冷的嘲讽。
她恍若不经意间道：“这样啊。唉，本宫还是不放心，不如，我们继续做个交易？”
“……您说。”
李妃看着全身都绷紧的柳映玉，柔声道：“若是出了事，本宫担着，你们，只管保住沅儿，如何？”
“这……”
柳映玉眼神闪烁，犹豫道：“这个，臣女可是做不了主，得传信问问家父。”
“这有什么好做不了主的。”昏暗中，李妃眼神中的诡异之色难以察觉，“到时候，你父亲大可以扶持本宫这幼齿的小儿上位，自己手握大权么。”
柳映玉脸色苍白，干笑了一声：“您这是在说笑了，这次的事情不过是小事，何至于此？”
李妃无声地，扯开了一抹淡笑。
这干巴巴的说法，还不如皇太子妃从头到尾静默地倾听来的有力度。
说起来，她最后，还想要替自己传话呢。
李妃想着，笑容里带上了一分郁色。
真是个，傻丫头。
替一个参与行刺皇帝的宫妃传话，这种干系能是随便担的么？就算她是皇太子妃，那也不行。
李妃半合了眼，用极细微的声音道：“我儿，娘能为你做的，就是这些了。柳家不可信，好歹，你的兄嫂还算有些个良心。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烛火跳跃中，屋子里的光线极差。
柳映玉恍惚听到李妃说了些什么，她皱着眉道：“您说什么？”
四周突然变得昏昏沉沉。柳映玉一开始以为是蜡烛要灭了，动了动手，却惊恐地发现，连手指尖都抬不起来。
黑夜里，她的瞳孔扩张到极限，脸上出现恐惧的茫然，惨白一片。
然后，噗通倒地。
李妃款款地踱过来，弯下身，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轻声笑道：“本宫既然能给你致死的药，自然也能让你无声无息中招。对不住啦，柳三小姐，你终究，没有本宫的沅儿来得重要。”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拔掉红布塞，倒了倒，倒出一枚小小的，黑色的药丸。
然后，送到了柳映玉的嘴边。
又迟疑地停住不动。
“死了好，还是活着好呢？”
李妃斜飞入鬓的长眉蹙着，认真地想了想。
“罢了。”她眯着眼，浅浅笑叹，“不能让你们都这么痛快。”
“还是留着你吧。尝一尝，浑身有嘴都说不清，一辈子都被别人操控，不得翻身的滋味。”
“还有你们，太子和太子妃。”
李妃面朝东边，笑了笑。
“这之后，柳家和这个柳小姐，一定会发疯的吧？这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其实，留着她，让她永远只能看着那个后位，却得不到……”
李妃似痛似快，既痛且快地，扬了扬下巴。
“这样，岂不是，更痛快？”
“是不是，陛下？”
深深的暗夜里。
一个身影拖着一件沉重的东西，慢慢进了李妃平时洗浴的房间。
噗通一声，沉重的水花响。
这之后，过了两个时辰，李妃的宫殿燃起了大火。
火势蔓延极快，和李妃寝宫紧挨着的几座宫殿都相继被点燃，或多或少受到了牵连。
而这个夜里，李妃的小儿子顾西沅，正在奶娘的怀抱里，在东宫的景祺阁睡得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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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前段时间的行刺事件后，大元皇城中又出了惊天的动静。
那天晚上，皇宫方向漫天的红光，早就惊动了大半个京师的人。冲天火焰熊熊燃烧，染红了半边无垠的夜空，仿佛预兆着，这些天的动荡不安远远还未结束。
李妃宫中意外走水，直接葬送了这位被帝王宠爱了十余年的宠妃。年幼的皇子顾西沅因为贪玩而睡在了太子兄长那里，却侥幸逃过一劫。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被知情的人刻意传得满京师都知道了。
入宫参选的柳家三小姐柳映玉，被发现在李妃寝宫的水池里。
大多数朝臣都知道，李妃被皇帝软禁，是因为有刺杀皇帝的嫌疑。现下大火一起，这嫌疑是真是假，也就无关紧要了。
然而，柳敬辉的女儿，半夜被发现在李妃宫中，而且还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和斗篷。
若不是李妃死无对证了，这勾结宫妃的罪名铁定要落在柳家头上，现下也免不了嫌疑。甚至，如果下死力气追查，查到行刺问题上也不是不可能。
柳敬辉本就被心中不祥预感折磨的要发狂，再加上被无数人用莫名的眼光打量了又打量，暴怒急躁的火气几乎要燃尽整个柳家的院宅。
然而，对于柳映玉来说，这还不是最惨的。
也不知李妃是刻意还是无意。大火过后，柳映玉因为被扔在了浴池里，确实保住了一条命。
不过，也就此而已了。
她醒来后，太医发现她不仅被熏坏了嗓子，从此开口说话会嘶哑得不成人声，而且，连视力也出了问题，一天比一天模糊。
这对于还没有确定成为皇太子后宫一员的柳映玉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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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过来，让嫂嫂看看。”
乐寿堂上，袁思懿端坐在主位，一脸柔软明亮的笑，对小小的孩子招了招手。
顾西沅歪着脑袋，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犹豫地看了她半天。
上辈子没有孩子，这辈子也还没来得及生的袁思懿，觉得这个动作已经可爱得让她要失去理智了。
她的笑容更盛，对着顾西沅眨眨眼：“来，让嫂嫂抱抱好不好，嫂嫂给你点心吃哦。”
“噗嗤——”
旁边贵妃椅上坐着的一人，闻言立刻喷了茶。
顾西江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顾西沧吊儿郎当地笑道：“咳，不是我的错啊，大嫂，实在是你这话，太逗了好不。”
活似用糖块儿拐骗小孩儿的阴险阿姨。
顾西江听着也干咳一声，瞄了瞄袁思懿。
袁思懿对着兄弟俩飞了几把眼刀，对顾西沅道：“走，嫂嫂带你到院子里玩去，不理会你这两个无良的哥哥。”
一听到玩，顾西沅就有点乐意了。他歪头看了看奶娘，奶娘对他点点头，然后顾西沅就把手伸给了袁思懿。
袁思懿也不介意，示意奶娘拿好顾西沅的小斗篷，一大一小牵着手就出去了。
袁思懿逗小孩儿玩儿的声音渐渐远去：“待会儿我们在御花园里玩捉迷藏好不好？不过不能太久哦，这会儿天就要黑了……”
“大嫂可真有趣。”
顾西沧嬉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静静倾听袁思懿说话的顾西江回了神。
“大哥，你什么时候给我们添个小侄子啊？这不过是来了个小弟，你看把大嫂给乐的。”
顾西沧挤眉弄眼道：“你再不抓紧努力，当心大嫂跟你急啊。”
“早知她那么乐意带孩子，今天就不叫你来了。”
顾西江一向因为心理年龄的关系，在他们面前长兄如父的形象居多，这时便冷冷道：
“本是想让你把西沅养在宫外无人可及的地方，现下，养在端本宫也好，免得被你带坏了。”
“咳，大哥，你还真想得起来。”顾西沧脸皮也厚，不怕挨他哥的冷嘲热讽，“我带孩子？让我带美人儿去玩儿还差不多。”
“你也适当收敛一点。”顾西江皱眉，“多大的人了，还定不了性子。这次选秀就算了，等过几年让太子妃帮你选个好王妃，免得你老是去祸害人家女孩儿。”
“别啊。”顾西沧吊儿郎当道，“指给我，那岂不是又祸害了一个？”
“说的是。”顾西江嘲讽道，“孤还得给你找一个乐意舍身奉献的，祸害她一个，造福全京师。”
“……哥，我是你亲弟弟，”顾西沧皱着脸道，“你也太狠了吧？我有这么差劲么？而且，你难不成想给我找个母老虎？”
顾西江也懒得跟他这惫懒弟弟拉扯。他长话短说道：“还有一件事。父皇那里，可能拖不了多久了。”
顾西沧闻言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道：“他还有多久？”
“情况不稳定。但太医说，最多不会超过半年。”
“呼。”顾西沧长出了一口气，半真半假地笑道，“其实，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西江抬头看他一眼。
顾西沧脸上带着笑，嘴里却说着诛心的话：“大哥，其实，他对你来说，或许是个好父亲，但是，对我和二哥而言，他也只能……算是个好皇帝。”
好皇帝么？
顾西江默了默，点头：“我知道。我想，父皇他也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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