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纸鹤》符玉

18、甜酒（八）

　　第八章承诺
　　自从蒋彦向我袒露了自己的性取向而我毫不在乎后，这家伙变得愈发不知廉耻了，作为一个紧张准备着出国事宜的人他却时不时的跑到我面前秀恩爱。
　　比如他会抱着一个巨大的快递纸箱打电话给我：“糟丫头，你知道不，他给我寄了好多吃的还有书本，你要不要来看看？”
　　比如某次我见他穿了一件特有型的衬衣，随口夸了几句，他得意洋洋的笑着道：“这是他买给我的。”那模样恨得我直咬牙。
　　当然这也不算过分，毕竟秀恩爱是每个人的权利，可是蒋彦秀恩爱的同时却也不忘打击我，每每早上快迟到的时候被他遇到，他都会毫不掩饰的嫌弃道：“糟丫头，你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找不到男朋友吗？其实你长得算不错得了，可是你这幅样子，是个男人看到都不会想追你的。”
　　“你怎么知道？你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我毫不客气的回击。
　　蒋彦摇摇头道：“因为我也是男人，我懂男人的心思，男人自己就够邋遢的了，再找一个邋遢的，这不等于制造悲剧嘛？”
　　我：“···”

　　蒋彦是在大四的时候办妥了出国手续，那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忙着考研或者找工作，唯独蒋彦万事在胸，静静地等着出国日期的来临，在此期间，方君寄予的帮助是最大的，倒不是说方君帮他搞定了其中的某些重要环节，而是指精神上的。人最重要的便是精神支柱，支柱愈加坚定，勇气与信念便愈加得显益彰。
　　关于那个男人，就是方君的前男友，蒋彦并没有更多的追问，方君同他以前那在一起是不争的事实，那关于那日蒋彦所看到的到底该作何解释，蒋彦不想追究，每一段感情里总有那么一些不能说清的事，与其追问不如放过。回校的那一天，方君刚加班回来，顾不上休息便送蒋彦去火车站。
　　在火车站拥挤的人流中，两人沉默的在候车区。许久蒋彦转过头望着方君说道：“我回去后，他还会回来住吗？”
　　“他已经有地方住了。”方君浅笑着。
　　蒋彦紧抿了一下嘴辰低声道：“方君，我···你记得和我说过的话，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方君一愣，随而微微一笑：“嗯，好。”
　　于是两人翻过这页，仿佛一切重新来过。有些东西从那一刻起改变了，又似乎没有改变。蒋彦仍旧是那个笑得灿烂的蒋彦，方君仍是西服笔挺加班赶图的方君，一个是好学生，一个是好设计师。爱情经过一重艰难抉择仍然熠熠生辉，只是那个肆无忌惮的蒋彦却仿佛一下子消失了，突然的成熟让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不知所措。于是最后那半年，苏荷变成了最好的选择。
　　苏荷，苏荷，让人会想到苏州园林里的荷叶，雨过之后一一风荷举。
　　蒋彦半闭着眼睛跟随着音乐扭动，周围的香水味弥漫不散，肢体触碰变成了一件不可避免的事。那样的蒋彦在灯光下俨然是一个极具诱惑的妖精，男人女人都为之迷醉。
　　跳累了，他便靠在吧台边休息，这时调酒的男孩递过来一杯酒，蒋彦疑惑道：“我没有要酒。”
　　男孩子笑着指了指一旁的一个男人道：“那位先生请你的。”
　　蒋彦端起酒杯微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那个正望着他笑的男人，走过去笑着问：“你想请我喝酒？”
　　男人嘴角带着笑点点头，蒋彦嘴角笑得灿烂，一仰头喝完，把杯子放在桌上：“我喝完了。”
　　蒋彦正准备走，男人站起来拉着他道：“那么急干嘛？不坐一坐？”
　　拉着蒋彦的手让蒋彦觉得很刺眼，但他脑海里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出现在方君家里的男人，这双手和他一样修长，气质和他一样优雅，这些自己都不曾拥有。
　　带着这样莫名的难过，蒋彦坐了下来，迷茫中他看见男人一直在说些什么，但那些话一句也没传进他的耳朵，他只是愣愣的望着那个人，随后他看见那个人坐到了他的身边，靠近他，当他感觉到那个人揽住他的肩膀，嘴唇落在了他的脖子上时，他猛地推开那个人，疯狂的跑向卫生间。
　　他趴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呕吐，像是想把身体里所有肮脏的心事所有肮脏的回忆都吐出来一样，胃一阵一阵的收缩着发疼。最后当他只能干呕的时候，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不是不会难过，不是真的不在意，不是真的不想追问，只是害怕与躲避。自己其实从来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勇敢，当再也不用伪装自己的坚强的时候，蒋彦在苏荷的卫生间里疯狂的流泪。
　　他想起他第一次来苏荷时曾莫名的同老莫说过他爱苏荷，为什么爱他并不知道，可现在他却是真的爱。悲痛中他对这个吵闹的五光十色的酒吧有着一种深深的爱，纵使他知道这会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很久后，当眼泪终于回了眼眶，蒋彦坐在地上掏出手机，他有满腔的热情和满肚子的话想说给方君听，可他却没有办法在听到方君声音的那一刻说出来，他知道远在上海的方君开头的第一句话必然是温和的问：“怎么了？彦？”
　　那他说什么呢？说什么才不会让自己更卑微呢？在这一刻，语言是多么的贫乏，多么的尴尬，远不如旁人形容的那般美妙和无所不能。
　　最后，蒋彦发送了这样一条短信：“从今往后能只有我一个吗？”
　　几秒之后短信回复，打开后只有一个字：“好。”
　　“当做是一个承诺？”
　　“好。”
　　好。于是蒋彦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一个字便是一个承诺，蒋彦所郁结于心的不过就是一个不敢说出口的承诺。纵使我们知道承诺什么也不是，却也总期盼能有人给我们一个有关于永远的承诺，不论是永远爱我们还是永远等我们，我们就是从心底盼望着。理性与感性相互交织，说不出口的期盼。
　　“好。”蒋彦这样又回过去一个字。
　　于是，时光里所有的伤都愈合了，所有枯萎的花朵重新开放，云朵迅速退去，阳光普照大地。你我心中的蒋彦，你我心外的方君都在这简单的一个字中得到了圆满，一切都没有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