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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坎特雷拉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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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大殿在托斯坎那柱式的支撑下华丽雍贵又挺拔雄伟,推开厚重的青铜大门走进去,是巨大空旷的大厅,月光从穹顶上的巨大圆洞中射进来,寂静宁谧。
大厅四壁的神龛中供奉着天主教圣人,而在主教圣巴西略的神龛前,有一个灰色的身影匍匐着,轻声吟诵着祷告词,缩在宽大松垮圣袍里的身型格外瘦削。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有着一双格外漂亮的绿色眼珠儿,他的眼神很奇特,颓丧中透出几分狂热,灰败中压抑着几丝渴望,说不出的诡异。
而此刻,在空荡的大厅里分明有细碎的声音响起,仔细听去,像是什么在蠕动发出的沙沙声,随着时间流逝,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那是因为,一群巨大的蛇群在渐渐地向灰衣人所在的神龛行过去。
而灰衣人却丝毫不见恐惧,口中的祷告的速度越来越快,随着蛇群的靠近,灰衣人的眼神愈发狂热,整个人显出一种癫狂的神态。
就在为首的那只最大的蛇吐着鲜红的信子贴向他时,大厅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低沉悲悯:“孩子,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的,吾主,”灰衣人匍匐在地上,声音中是压抑着的激动,“请吾主成全。”
虚无中的那个声音低低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灰衣人从袖袍中取出一把匕首,镶嵌着蓝宝石的手柄上刻着的花纹繁冗复杂,他低头看着那把匕首,绿色的眼珠儿透出一股柔软,低声喃喃着什么。
蛇群已将灰衣人围了起来,为首的大蛇正对着他盘成一个圈,直立着身子,那双奇大的眼紧紧盯着,蛇信子不时地吞吐到他的脸上,却似乎在等着什么,没有进一步地动作。
大厅钟的钟摆开始撞击响起的时候,灰衣人猛然拿起匕首,朝自己的手掌狠狠划出一道血痕,他蘸着血以自己为中心画了一个巨大的倒立五芒星,口中快速的祷念着什么。而与此同时,蛇群也开始环着那个五芒星转动,穹顶外的圆月逐渐泛出浅淡的红光,一点点加深,投射进大厅,显得诡秘而又妖异。
随着他的祷念越来越快,蛇群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上方的月光也越来越红,到最后,竟然成了泣血的红色。
只听见灰衣人吟唱着一个名字,声音悲沉苦痛,一声高过一声:“西泽尔……西泽尔……西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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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华贵的卧室,雕刻着芼茛叶的镀金柱顶是向两侧延展的涡卷,切割匀称的柱纹顺势而下,两根柱子之间的拱门垂着细致精巧的珠帘。只是,在这样的房间里,却并没有侍人守在一旁。
有细碎的争吵从里侧的房间传出,绿眼珠儿的那位显然是个漂亮的人儿,金色的长发在颈后直直垂到腰间,只是个头儿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高了些,她双手紧紧抓住桌上的金蓝相间的礼服,微微喘着气,显然是极力压抑着。
“不,我不明白,”她使劲儿地抓着手中的衣服,显然紧张万分,“你为什么一次次让我远嫁,我不是女人,西泽尔!”
西泽尔垂在军装两侧的手紧了紧,又放松下来,嘴唇抿成一线:“你太累了,硫克勒西,把你试好的礼服尺寸告诉苏希尔。我晚上会再过来看你的。”
“不要装傻,西泽尔。”硫克勒西喊叫道:“不然你为什么要杀掉阿尔方索?”
西泽尔的脚步顿住,这样看去,他有着宁静的面庞和天使般清澈的双眼,而黑发更给他添上了一层迷人的魅力,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个有着完美的容貌和安详神态的上帝杰作会是那个令人谈之色变的瓦伦蒂涅公爵。
他转过身,身体站得笔直,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挺:“硫克勒西,作为博尔吉亚家族的一员,相信你应该知道‘从不多说一句话’这条训言吧?”
“是的,我知道,”硫克勒西低下头,在兄长的目光下声音小了下去:“我只是……只是……不想再扮作女人出嫁,不想再离开你了……哥哥……”
听到最后一句,西泽尔的眼神柔软下去,他伸手握住硫克勒西的手:“相信我,硫克勒西,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军人的名义起誓。”他吻了吻硫克勒西的脸颊:“在不久后,我们就会在一起的,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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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维亚纳的消息传到费拉拉的土地上时,硫克勒西出乎意料的平静,他安静地吃完晚餐,走到花园中去浇灌满园的玫瑰,甚至同前来探望的伊莎贝拉开起了玩笑。
只是,当月光洒进伊斯特宫廷时,阿尔方索·德发现硫克勒西抱着一摞厚厚的信件独自一人坐在深夜的玫瑰园,轻轻亲吻着那些信件,犹如亲吻最亲密的情人。
那只是最平常的信件,只在信的右下角有一个名字:西泽尔。
硫克勒西轻轻抚摸着信件,缓慢温柔。
历经三次出嫁,皆是嫁给了同性恋,这不是巧合,是西泽尔,他的哥哥,有预谋的策划,第一次,为了争夺军权,第二次,为了土地,第三次,同样还是为了土地。
西泽尔的最后一封信是写自他们的父亲,罗德里格·博尔吉亚,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死前一个月。
在主教科尔纳托宅邸喝的那杯掺有坎特雷拉的酒,不仅葬送了教皇的命,也彻底毁掉了西泽尔。
这样一个沉默而冷酷的人,竟然……被击败了?
呵,西泽尔,你背弃了你的誓言。你说过接我回家,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只是,这样,也好。你不来找我,那么,就让我去找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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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的虚空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高而挺拔,站得笔直端正,穿着军装,银色的纽扣严密整齐,黑色的头发,有着清澈的双眼和天使的面容,从侧面看去,轮廓挺拔而坚毅。
灰衣人眼中蓦然爆发出璀璨的光,他看着那个身影,痴迷而眷恋:“哥哥……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西泽尔看着硫克勒西,声音低沉有力:“硫克勒西,你不应该这么做的。”
“我不在乎!”硫克勒西反驳道:“只要能见到你,再见你一面,即使是炼狱又怎么样?何况,你也在那里。”
他顿了顿,绿色的眼珠儿此刻神采飞扬:“你说过,我们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既然你做不到,那就由我来做!”
那是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度诡秘灰暗的秘术,复杂繁冗的仪式,以嫡系血亲之血为引,施咒者以自己的寿命为祭,逆天而行,只为见到亡者一面。
“朝阳从维亚纳的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真美啊,”西泽尔表情渐渐柔软下来:“那时,我在想你,硫克勒西。我想,我的灵魂终于可以回到你身边了。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硫克勒西。”
硫克勒西摇着头:“哥哥……哥哥……在费拉拉的宫殿里,我种了满园的玫瑰,当我得知你的死讯的时候,我将它们全部拔掉了……”
西泽尔薄而细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异常柔和:“那么,硫克勒西,随我一同走吧,我们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
硫克勒西亦露出一个笑,绿色的眼珠儿光芒闪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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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当第一缕光芒照射进神庙的时候,人们惊讶的发现在一个神龛前躺着一个穿着灰色圣袍的尸体,他的容貌很是漂亮,嘴角上扬,像是笑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面容平静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