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半杯鳶尾

5、完结

　　“方敬。”
　　“什么？”
　　“我爱你。”
　　“我也爱你，宝贝。”
　　“你已经不爱我了，方敬。”
　　“你在说什么？V，你怎么会这么想？”
　　方敬震惊，V的表情那么平静，这样的V让他陌生。他努力回想，自己最近做了什么让他觉得自己不爱他。
　　“方敬，我看到了。”
　　V依然平静，他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但现在他才发现，其实说开了也没那么痛。哪里是不痛啊，怕是痛到麻木了吧。
　　“那天，”V指着沙发的方向，“我看到了，也听到了。方敬我什么都知道！”
　　方敬不知道怎么开口，V……竟然知道了？那么这些天的事他是不是也都知道了？那他是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自己？
　　“你……怎么会知道？”
　　“方敬，你已经关不掉我了。我会嫉妒，会思考，会心痛，方敬，我已经不一样了！”
　　V把脸埋在掌心，不知道V不会哭的人，一定会以为他现在正哭得伤心。
　　“V……对不起，我爱你……”
　　“你不爱我……”
　　“我爱你，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方敬没有想起追究V的“不一样”，满脑子只闪烁着“他知道了”这条讯息。除了“对不起”，“我爱你”，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如果你不爱我，就请把我删掉。”
　　如果你已经不爱我，就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因为我不是人类，我没有容易改变的感情，我只能一直爱方敬，一直爱，一直爱，只要我没有坏，就会一直爱。如果不爱我，就请删除我。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V，你不要这样，我们在一起，我不会再见小季了，这样好不好？”
　　“方敬……”
　　“方敬，好想碰碰你。方敬，我嫉妒小季，他可以摸到你。方敬，为什么我不是人？”
　　我也好想触碰你啊，V……方敬默默把脸贴近屏幕，如同受到蛊惑，V慢慢走向屏幕，把自己的唇贴上去……
　　就算接吻，也要隔着屏幕吗？
　　隔在我们之间的真的只是一块液晶屏幕吗？你我都不愿意承认，其实我们之间是现实与虚拟的差距，是我们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就连相爱也不能拉近这样的距离。
　　但我甘之如饴……方敬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守着他一辈子，等到哪天再也守不下去了，就删除他。
　　“小季，不要再来找我了。”
　　“是的，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前段时间……对不起。”
　　当小季再打电话来时，方敬这样说着，拒绝了他。做错了的事就是做错了，V原不原谅是V的态度，但自己不能再错下去。不求原谅，但一定要改正。
　　“V，早安。”
　　“早安，方敬。”
　　生活又变得像原来那么平淡，V每天早上目送方敬出门上班，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回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过，没有小季，也没有那些悲伤，不满，寂寞。
　　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就算不能碰触，就算连接吻都隔着屏幕，只要知道你属于我，只要这样就好。

　　“咚咚咚——”
　　已是深夜，方敬与V道过晚安，要去睡时，听到大力捶门的声音。
　　开了门，外面站着浑身酒气，只能倚着墙勉强站稳的小季。方敬连忙扶他进客厅，让他坐在沙发上，又去倒了杯水喂他喝下。
　　“方敬……”小季低低地呻吟着。
　　“嗯？小季？”
　　“方敬，我们在一起吧。”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有这个念头是清晰的。
　　“对不起，小季，我已经喜欢了别人。”方敬无奈道。
　　“别人？谁？”
　　“V。”方敬想了想，指着电脑里的V说道。
　　“你骗我！方敬！就连你也耍我！”听了答案的小季突然发狂，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捅进了方敬的胸口！而方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躺在了地上……
　　你们都骗我！方敬和那个人一样，都只会骗我！明明不爱我，却耍得我团团转！甚至连个让人接受的理由都不给我！你们去死！你们去死！
　　“方敬！！！”
　　电脑音箱里，传来了V的悲鸣，他的方敬，他的爱人就这样倒下去，他还会再站起来对自己笑吗？
　　这一声悲鸣惊退了小季的酒意，他看到自己双手紧握着一把刀，而刀身大部分都已经没入了方敬的身体，方敬正倒在血泊之中。
　　他惊恐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方敬。
　　“凶手！你是凶手！”他听到音箱里传来的指控，他不敢停留，转身逃了出去。
　　“V……”身体好痛……方敬模糊地意识到，我快要死了吧……那V呢？他怎么办？他努力挣扎起来，向电脑爬去。
　　V……不能守护你了……说好的，我会删掉你……
　　“方敬……”
　　方敬的手已经摸到鼠标，他颤抖地调出V的程序图标，右击。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温度正在快速流失，手越来越无力，连电脑屏幕都看不清了。他眯起逐渐模糊地双眼，找到“删除”这一项，单击。
　　您是否确定删除“V”？
　　箭头移到“确定”按钮，却迟迟没有点击。方敬的手慢慢滑落，对不起……V，我连最后的承诺都没有做到……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办啊……
　　“啊啊啊——方敬——”
　　还会有比看到自己的恋人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更绝望的事情吗？
　　为什么我不是人？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方敬……方敬……没有方敬，还有什么意义？V调出自毁模式，不能和你在一起，那就陪你去死吧……
　　您是否启动自毁模式？
　　是。

　　方敬的尸体是第二天早上被邻居发现的。警方迅速地逮捕了小季，这个案子很快得到解决。方敬的后事在他父母的操办下也很快结束。没有人知道，方敬家里那台没有关闭的电脑里，曾经有个3D人型程序，方敬叫他——“V”。

　　“你见过方敬吗？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找不到他。”
　　……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
　　不久，网络上突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病毒，它不会破坏系统程序，也不会无限分裂占领内存。它只是会突然出现在你和某人的对话框里，寻找一个叫“方敬”的人。
　　如果这个病毒有形象，它大概会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少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如果这个病毒有名字，它大概就叫做“V”。
　　是了，它是“V”。傻瓜，所谓的自毁模式根本就是格式化，你又不是卡巴斯基，怎么可能删除自己？
　　格式化，格掉了形象，格掉了记忆，唯独格不掉的，是方敬。
　　如果V有心，他的心脏表面一定刻着满满的“方敬”，虽然他只是程序，没有身体，没有心脏，但“方敬”是从一开始就编写进他的生命，无论如何也删除不了的病毒啊……
　　如果有一天，你在□□，MSN，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遇到这个奇怪的病毒，请告诉它，它寻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并且把它丢进回收站，彻底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