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楚天阔》宛拙

13、第十三章 大殿之上

　　皇帝身边的丽妃突然道，“这个人是鲜于醇？”
　　“在下正是鲜于醇。是丕族鲜于擎的亲叔叔，这还有假？”鲜于醇厉色道。
　　“你不是！”依依道。
　　“柳妃你何出此言？”大理寺卿常存志问道。
　　依依微微一笑，“就凭我刚刚问的两个问题。”
　　“丕族信奉山鬼不假，但信奉山鬼的人是不食猪肉的。那日你们在山间跪拜山鬼，若是我没有猜错，王爷你是想要我知道你们就是丕族的士兵。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供奉的食物中放在最前面的就是一只乳猪。”依依微微一笑，“我曾在一本地方志的书上读到丕族的风土人情，试问，若真是丕族兵士，又怎会犯这种错？”她转身对煊盛帝说，“皇上，您可以问一下翰林阁精于地方志研究的学士，看民女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鲜于醇冷笑，淡淡道，“我想是柳妃当时吓昏了头，我们用的是羊羔而非乳猪。”
　　依依摇头，“你不承认亦无妨。”她拂了拂腮边的碎发，消瘦的脸孔苍白异常，“你说当时你放出的紫色烟雾是你们丕族皇室的独门毒物紫金散？”
　　“正是，那又如何？”鲜于醇道。
　　“紫金散无色无味，并非名字中有’紫’这个字，它的烟就是紫色的。”依依沉着道，“皇上可以询问武林中的高手，我想此间杨瑞杨大人应该知晓。”
　　“不错，紫金散的确是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杨瑞道，“微臣的师弟便是死于紫金散这种剧毒。”
　　“所以，你究竟是何人？”依依若水的目光清泠泠的落在鲜于醇的脸上。
　　“哈哈哈哈……”鲜于醇大笑起来，“柳妃你为了替自己的夫君洗脱罪名竟然编造如此谎言，实属可笑之至！”他目露凶光，“那日林间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你怎么看到那烟是紫色的？妇人妄言实属可笑！”
　　晋王眼眸微深，他走到皇帝跟前跪下，“父皇，这个鲜于醇和李清所述供词不尽不实，疑点重重，还请父皇细细重审此案，以免错伤无辜！”他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司徒铭鉴，“万不可错怪了皇弟。”
　　司徒焕的目光变幻莫测的朝众人扫过，最后落在晋王脸上，目色流露出一丝暖意，“难得你能顾念手足之情，朕很是欣慰。”
　　“父皇乃国之根本，我们众兄弟乃父皇之助力，须得合心合力辅佐父皇，社稷才能稳固。”晋王道，“再说，儿臣亦不相信六弟是这样的人。”
　　司徒焕点头，正想说话，安王道，“那六弟家中密道是真实存在，若不是居心叵测之人何以有此密道！”
　　司徒铭鉴抬起头看着安王，他的额头被皇帝的杯子砸破，依旧有鲜血渗出，但是他的暮色却如暗夜的星明亮深邃。他声音平静：“楚王府早在儿臣远在北羌做质子的时候就已建成，儿臣并不知道府中设有密道。”楚王府是皇帝新赐的，原先是长安王的故居。煊盛帝眉头微蹙，眸光悠远，，似乎沉浸到往事中。
　　“二皇兄此言……儿臣觉得有几分荒谬。”晋王道，“王府中有几个地窖或是密道实属常理，莫说六弟未必知道此事，若是真的六弟在自己府中设有密道又有何居心叵测之说。难道二皇兄府中没有密道？”晋王诚切道，“父皇明鉴，儿臣家中就有条密道，可以直通皇城西陲。这是为了发生变故之时逃生避祸之用，何来的居心叵测之说？”
　　皇帝的目光冷冷的落于司徒铭彦脸上，司徒铭彦一凛连忙跪下道：“父皇恕罪，儿臣也是想尽快查明真相。”他急道，“儿臣这次日夜兼程赶赴丕族营救柳妃并生擒鲜于醇，实在是希望这件事能尽快水落石出。”他看了司徒铭鉴一眼，“若是真有人想要欺瞒愚弄父皇，儿臣自当替父皇解忧。”
　　“欺瞒愚弄……”皇帝玩味的轻言这几个字，随后看着依依道，“不知柳妃刚刚对那郎中说的是什么话？”
　　他又称依依为柳妃，说明已经收回刚刚将司徒铭鉴贬为庶民之言，依依垂首道，“臣妾并不知道臣妾说的是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讶异。一直没有说话的黎相笑道，“沈公公应该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吧。”
　　沈海平微微弯了弯腰，肯定了黎相的话。
　　“柳妃所言为何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曹太尉的声音很响亮，“看来这殿中只有沈公公一人知道了？”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这却是为何？”
　　“海平，你将刚刚柳妃所说的话译成大郢语说一遍给大家听听。”皇帝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沈海平躬身，随后面朝众人道，“此处往西便是悬崖，此人若不是藏在这屋子里，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请主上同意属下进屋搜查！”
　　他的语气平淡，言语内容更是莫名其妙。皇帝缓缓望向依依道，“柳妃这几句话是从何听来？”
　　“数月前，楚王曾经负伤藏到我家别院的柴房。我瞧见几个灰眼睛的异族人拿着刀前来搜人，样子狠恶，当时一位像是下属的人便是这么跟那个领头的人说的。”
　　皇帝点头，“事隔数月，这些你并不懂得的语言你竟然还能复述，这样的过耳不忘实属难得。”
　　“皇上谬赞，臣妾的记忆力比常人稍稍见好一些，自小便能做到过目不忘、过儿能记。若是臣妾没有猜错，这鲜于醇和这郎中都是冒充的。丕族的大汗固步自封，从不喜和外族有任何牵连，亦从不接见外来使臣，是以很少有人真的见过丕族皇室的成员。”依依娓娓道来，“这便使一些人有机可乘……”
　　“荒谬！我早就不耻和鲜于擎等皇室内戚为伍。”鲜于醇怒道，“柳妃你所编故事实属可笑。你说的丕族话，随便找一个丕族人一学就会，说得如此怪力乱神，司徒焕你就信了？”
　　“鲜于王爷，你可曾还记得我？”皇帝身边的丽妃突然说道，她嘴角含笑，美得不可方物。依依觉得这个女子是她所见之人中最美的一个，要比黎相之女还要美上几分。她还带一种朴质率真的野趣，所以这么快就被皇帝封妃了。
　　鲜于醇微微一愣，色、迷迷的笑道：“美人，难不成是我的老相好？”
　　“放肆！”深海平斥道，“此乃皇上新封的丽妃！你竟敢出言不逊！”
　　“两年前我们在东海离岛见过，难道王爷竟然忘记了？”丽妃微微皱眉。
　　皇帝转头深深看着丽妃，“此话当真？”
　　“自然！”丽妃笑道。
　　鲜于醇脸色巨变，“你是什么人！？”
　　“我乃离岛林岛主的左护法若仙。这次我们岛主为了感念大郢大败你们丕族，特将我献给皇上的。”丽妃笑得烂漫，“起初我不肯，可是为了大义我不得不来……”
　　依依诧异，此女说话也太过大胆了，就不怕皇帝发怒吗？
　　“谁知到了这里竟然就被人抓住，幸好我机灵逃了出来。”她笑得越发欢快，明丽的容颜在烛火下令人移不开眼，“皇上，你说我厉不厉害？”
　　煊盛帝轻轻握住丽妃的手拍了拍，随后注视着鲜于醇，“丽妃厉害，只不知此人是否真是丕族皇叔呢？”
　　丽妃缓缓走到鲜于醇面前，美目带笑缓缓从鲜于醇身上划过：“此人自然不是鲜于醇，因为真正的鲜于醇去岁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惊讶。
　　丽妃缓缓跪下，声音带着委屈：“丕族屡屡侵犯我离岛，对无辜的岛民肆意掠夺。去岁那丕族皇叔带人来离岛，想要……想要杀了岛主，恰逢岛主闭关。”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狠意，“那厮居然想要掠我去大茂（丕族都城），我便杀了他！”说完又低下头。
　　曹太尉洪钟般的声音又响起：“怪不得纪念丕族屡屡进犯你们离岛！原来是要找出他们的皇叔。”
　　依依微惊，这丽妃居然是身负武功吗？煊盛帝也是大胆，居然留这么一个野性未驯的异族女子在身边，难道是因为容貌？但是此番她和司徒铭鉴暂时应该没有危险了，不觉松了口气。司徒铭鉴一直跪着，姿势未变，依依有些不舍，这些日子他内心一定是屈辱的。煊盛帝始终对他是有所忌讳的，父子君臣，帝王家本来就是凉薄。
　　“一派胡言，妖女！就凭你一面之词，就能断定我不是鲜于醇？今日被擒，我无话可说，但是楚王，我们有约在先，你可不能食言。”鲜于醇目露凶光，狠狠的看着端跪于地的楚王，“素闻你的王妃是威武将军的旧相好，此次威武将军可是豁出命去救她。她也为了威武将军差点命都不要了，我替你杀了裴将军，也是为你立了一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