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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短篇:向日葵盛放的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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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窗口的轮椅上望着窗外依旧青葱的树木发呆,阳光丝丝缕缕的透过叶隙投在院子里鹅卵石拼成的小路上,恍惚间,斑驳的影子就化成一个熟悉的身影,高高瘦瘦,浓眉大眼,回眸间一脸灿烂的孩子气的笑容。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在我身后猛的被打开,我一惊,皱了皱眉头,将轮椅转过去。只见夏朵朵身后扯着个眉眼清秀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一脸的小兴奋劲儿。
“林可可,你仔细看看,你认不认识他?”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夏朵朵就一伸腿朝我扑了过来,差点没将我的轮椅给踹翻。
我低头看了看“妩媚状”扑到在我怀里的夏朵朵,又茫然地看了看站在她身后垂着眼眸的男人。修的眉,俊的眼,无框眼镜,长相斯文,如果放在以前,这等充满了儒雅的书生气质的男生应该是我的最爱,可是此时,我还是看着满怀期待的夏朵朵,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认得他了?”夏朵朵从我脚边像个弹簧一样弹开,瞪圆了眼睛看我,转而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这个男子,那眉目清秀的男子看着我眼神动了动,似乎要对我说些什么,最终却又将单薄的嘴唇紧紧抿住,垂下了头,无言。
“他是何秋铭啊!你连他都不认得了?”夏朵朵像个炸了的炮仗一样对着我尖叫。
我皱着眉头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那长相标致的男人身上,喃喃的重复着:“何——秋——铭?”我沉默的看了一会眼前的这个迟迟不敢走近我的男子,再一次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是啊,我不记得了。半个月前的一个深夜我出了车祸,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我的腿粉碎性骨折的同时,还将我20多年的记忆敲成了碎片,一片一片零散着拼凑不出模样。
在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里,我依然记得夏朵朵,这个总是无忧无虑的快乐的像个疯子的姑娘。她一直是我二十多年生活中的一个意外而特别的存在。
夏朵朵看了看我有些黯然的眼睛,吞了吞口水,缓和了一下口气,耐着性子跟我说:“林可可,你好好看看他,再想想!你忘了谁也不应该忘了他啊,他是......”
“好了,朵朵别逼她了,你别吓着她,慢慢再说吧。”夏朵朵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干脆好听的声音打断。这声音是那样的熟悉,我皱了皱眉头,抬头,声音正是从朵朵身后的这个男人那传出的。
接着他走上来,把蹲在我轮椅边上的夏朵朵拉起来,看着我淡淡的一笑,伸出手:“你好,我是何秋铭,是朵朵的朋友。”
“你好。”我的声音客气而轻渺,只用指尖和他相握,很快又抽出。
他看着自己还悬在半空中却早已空了的手一呆,转而又恢复正常,抬头朝我淡淡的一笑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带朵朵走了,她在这也影响你。”说着就很自然的牵过朵朵的手,将她往门外拖。
夏朵朵一边被他拖着一边还不忘扭着个脑袋唠叨:“林可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啊!你好好想想,怎么搞的,你的脑袋又不是电脑,中了病毒重新安装就储存的所有东西就都不见了!你丫别总在那装挫,好好想想你给我!”
我笑笑朝他们挥了挥手,门在我眼前慢慢合上,那个夏朵朵介绍给我的新朋友我想一定是个很果决的人,因为他们说刚毅果决的人走路时是不会回头的。何秋铭就是,在他拉着朵朵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就再也没有回过头看我一眼。
我转过轮椅,从窗户往外望。朵朵又一次哭了,就连她的背影都是那么伤心,从我几年前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有很大的不同,她一直都活的这样的潇洒得让人羡慕,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我,很多人都说我温柔,淑女,可是似乎始终淡淡的笑容,淡漠的眼神也成了我通常的表情。
是现在的我让朵朵伤心了,我知道。可是我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的担心她了,因为我看见,何秋铭已经将她揽在了怀里,她挣扎着推开他,他固执而强势的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我看着花瓶里的几株向日葵扯了扯唇角温柔的笑,我说:“苏穆,苏穆...朵朵又因为我哭了呢,我很坏是不是?可是我真的不想看她哭呢,我想看她以后的日子都开开心心的,怎么办呢苏穆?”
再见到夏朵朵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这回何秋铭没有和她一起来,她抱着一本大相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朵朵从来都是很容易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的人,就像现在我看见她这样,我就知道,那天来过的何秋铭一定此时已经成功的俘获了她的芳心。
她的眼神明亮,笑容里少有的带着几分小女人的妩媚。恋爱中女人的甜蜜总是显而易见的,尽管他们很多时候都极力掩饰着,想让自己看起来并无异样,可是奈何,那种甜甜的味道已经盈溢双眸,侵染笑容,甚至融入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那样明亮的神采哪是那么轻易就能掩盖得住的呢?
“嘿嘿...林可可,你有没有想我啊?”夏朵朵像只小狐狸一样穿着一身火红的连衣裙坏笑着飘到我身边来。
“我想你做什么?你都没有时间来想我呢,半个月了,忙什么国家大事去了?”我看着他眼神明亮,似乎要看透她的所有秘密。
她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垂下头:“呀,林可可你真的是脑子摔坏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个没完没了的?”
“我是巫师呗,看看我们朵朵是不是长大了,有秘密了?”我微微低下头看着她,“你和上次站在你后面的那个奶油小生在一起了?”我嘴上打趣,用手摸了摸蹲在我面前的夏朵朵的长发,她抬起头,正好迎上我看着她的目光。
她撞上我的眼神很快的就仓皇的更低的低下头去,我听见她用很小的声音,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她说,“对不起,可可......”
我不喜欢看见她这样,刻意的忽略掉了她的话,伸手把她放在腿上的相册拿了过来,翻开,里面插着好多花花绿绿的照片,一张张年轻的笑脸如同开启过往岁月的钥匙,就那样直白的铺陈在我面前,让我感到无措恐惧,也让我感到亲切和温暖。
“这些是原来我的照片?”我若无其事的一边翻着照片一边淡淡的问还垂着个脑袋不吭声的夏朵朵。
“恩...医生说如果努力帮你回忆,给你看看过去的东西,没准你就会慢慢想起来了。”
我点点头,翻了几页,就看到了何秋铭的脸,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身后是C大。
“我以前就认识何秋铭?”我抬起头看向夏朵朵。
“呃...啊,是啊,要不然那天我怎么会带他来呢?你们是大学同学,是......好朋友,”夏朵朵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迟疑了一下,这样跟我解释,“我以为你总会记得他的,你们大学的时候关系很好的。”
“原来是这样,但愿他没有很受伤,我把我的老同学都给忘干净了,哈哈!”
再往下翻,我的心就不由得狠狠的一个抽痛,那是一张粗略的拼在一起夹在相册里的照片,夹在相册里这么久,还是有些皱皱巴巴的。照片上的少年还一脸的稚气,浓眉大眼,还不够强壮的胳膊却很强势的勾住我的脖子,后面是一大片灿烂的向日葵田,我们都笑的那样没心没肺。
我用手指一点一点的触摸着照片上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少年的脸,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想念他了,想念他这样曾经被自己无数次嫌弃过的孩子气的笑容了。
“林可可,你认识他?你记得他?”夏朵朵看我久久的对着那张奇怪的照片出神,顿时充满希望的试探着问我。
“他是苏穆,我记得。”我点点头,淡淡的笑了。
“你居然记得苏穆!你记得!!”夏朵朵拉着我的手跳起来,看着我高兴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看着她又哭又笑很抽风的表情,鄙夷的皱了皱眉头,转而又笑了,说:“这个人很讨厌的,和你一样讨厌,要忘记很难啊。”
“快给我讲讲,你记得些什么!”夏朵朵连忙蹲下来,伏在我脚边,指了指照片说,“这张照片是你们什么时候照的?”
“这照片是我们高中有一次出去玩的时候照的吧,苏穆一直都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从小鬼点子就一大堆,小时候所有恶作剧的坏主意都是他出的,幼稚的不行。”说到这我看着照片里苏穆乌黑的像小鹿一样明亮的眼睛笑了笑。
苏穆是个很讨厌的人,是这么多人里我唯一的出气筒。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就住在我隔壁,见到我的时候总是一脸坏笑很无赖的叫我“隔壁的妹妹”。而且怎么赶也赶不走,从小学到大学,我曾经试过很多次将他从我的身边赶离,但一次都没有成功。
对于苏穆,这么多年我始终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我并不觉得那是爱情,因为我对他从来都没有电影上男女主角一见面时的那种怦然心动,小鹿乱撞的感觉,可是我也深切的知道,尽管我嘴上一次又一次的用各种绝情的话逼着他离开我的生活,我只把他当哥哥,心底里却其实很害怕他真的“听话”的这么做,我总觉得没有他的生活就像少了点什么,就会空出一大块。
苏穆真的很讨厌,他从小到大身后总会有一群无知的小女生心甘情愿的追随。高中的时候这种恐怖盲目的风潮几乎已经达到了顶峰。她们觉得他不仅人长的帅,而且成绩好,是典型的偶像剧里的“偶像学长”,而每当有小女生追上家门给他送情书,他若是碰到我一定会无比自然且有礼的拉过我来说:“不好意思啊小妹妹,哥哥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别看这个姐姐长的挺难看的,但是哥哥很喜欢她,你以后也会找到会欣赏你的男孩子的。”
于是,苏穆是我的出气筒,我是他的挡箭牌。可是这里的区别就在于他是自愿的,我是被迫的!因为这个浓眉大眼长的明明像个正太却已经是接近成年了的美少年苏穆同学,我很无辜的被一大群的女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有句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终于我反抗的时机来了,高中毕业的那天,又有一个小学妹来找他告白,当他晃着手上的情书在我眼前像以往一样得意的笑的时候,我一把抢下了那封情书,把它撕了个粉碎,砸在了他脸上。
他先是一愣,笑了说:“我这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吃我的醋吗?”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忽然低下头吻了一下我的嘴唇,如同蜻蜓点水的一掠,我大脑一片空白,睁大了眼猛地推开他,我说,“你疯了苏穆!”开始像染上了瘟疫一样,反复用力的擦着自己的嘴唇。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看过的支离破碎的失望,紧接着上前一步,握住我的胳膊,脸上少有的严肃和认真,他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听好了,我一直都没有和你开玩笑,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而此时已经又羞又恼的我,已经无法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苏穆的脸上,我对着他咆哮,我说:“苏穆,没想到你就是这么个轻薄的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不要妄想了,我也永远不会喜欢你的!”回到家,我一怒之下就把他送我的这张照片给撕了,我讨厌苏穆,讨厌他灿烂的笑容,讨厌他拥着我时那样满足骄傲的样子,讨厌他身后的那一大片金灿灿的向日葵。
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苏穆,我躲着他走,而他也似乎不想再遭遇难堪。直到夏朵朵的出现,那段时间曾是我人生最灰暗最无助的一段时间,我怀疑整个世界,也怨恨整个世界,而那个时候,在我最需要人陪伴和支撑的时候,苏穆回到了我身边,他并没有要求我什么,也再没有说过喜欢我的话,只是那样默默的陪着我,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但也就因为这影子,才让我感觉到,我还没有被这个世界所遗弃,我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喂,想什么呢?傻笑了这么久。”夏朵朵轻轻的推了我一把,瞪着个眼睛看着我问。
“没...没啊,就原来和苏穆的一些事情。”
“那......那...那你知道苏穆在哪了?”夏朵朵看着我有些吞吞吐吐的试探着问。
“还能在哪,你什么意思啊?苏穆出国了啊,我没出事之前他不就已经准备出国的事情了嘛,这么久了,我想他应该早就在国外了吧。”我看着窗台上的向日葵出神。
夏朵朵听见我这么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扭曲,脸色铁青。
她站起来,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如同呓语的开口:“你...可可,你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什么?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可可,你休息吧,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先回去了。”夏朵朵的眼神暗了暗,从我手中抽走了相册,匆匆的和我告别。
我从窗户看着朵朵抱紧相册在路灯下疾走的背影,伸出手拔掉了窗台上的向日葵的几片枯萎的花瓣,忽然就感到揪心的疼痛蔓延全身,眼泪就那么流下来,落进了大口的花瓶里,一圈一圈的涟漪在水面荡漾开来,渐渐平静,犹如一个欲说还休的秘密,最终沉寂。我望着花瓶里恢复了平静的水面说:“对不起,苏穆......对不起,朵朵......”
八月的时候,夏朵朵来看我,给我带了个大盒子。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直灰色的英国短毛猫。
我惊讶,抱起那只猫左看右看,对她说:“我这虽然腿伤了,你也不能把我当个老人家啊,你这弄只猫给我算怎么回事啊?拿来给我解闷,怕我太寂寞而患上老年抑郁症?”
“我这不是请你照顾它嘛!反正你也在休病假嘛,又不用去上班。”
“我帮你养猫,那你成天游手好闲的要做什么?”
夏朵朵很大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的骄傲:“林可可,我要出国了,英国,为我骄傲吧!”
“英国?!”
“喵......”
我看着夏朵朵难以置信的重复,猫咪也很配合的扭过猫脑袋跟我和声。
“我一直都想去英国你不知道吗?”夏朵朵看着我奇怪的表情不太满意的皱了皱眉头。
“这我倒是知道,但是你说你早怎么没这么上进啊,这都眼看着要跨入剩女行列了,想起出国深造了,你没啥事吧?那......那你新交的那个男朋友怎么办?”说到这我的声音还是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呵呵...分了呗,我早该明白,他不该属于我。”夏朵朵语气淡淡,可是眼里却是遮掩不住的落寞。
“怎么回事?”
“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被拍了照片,我看见了。”她说话的口气就像喝白开水一样没有起伏,她尽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可是一点一点红了的眼眶却将她心底强烈的翻腾和浓烈的悲伤彻底出卖。
我什么都没说,把猫放进盒子里,轻轻的抱住她。而她,则在我抱住她的那一刻,终于开始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她说:“他也是我爱了6年的人啊......”
而我知道的只是,有些疼痛是必须的,而有些人只有哭过之后才能真正的看清,真正的长大,我相信朵朵就是这样。我压下心底的内疚,轻轻的跟她说,也似乎在跟自己说,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9月,夏朵朵登上了飞往英国的飞机,她说她要看看英国到底有没有会骑着扫把到处飞的像丹尼尔·雷德克里夫那样的可爱的正太巫师,如果有,一定认回来做干儿子,并且要找到个帅气高大的有着清澈的浅蓝色眼眸的英国男子做老公。
临走她在机场拥抱我,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谢谢你,姐姐。保重。”
我微笑着目送她离开。看着她单薄但坚毅的背影,我知道朵朵长大了,她不再是需要我庇佑的小女孩了,几年的时光,她第二次这样认认真真的叫我一声“姐姐”,我还记得她第一次叫我“姐姐”的时候还是在病床上,她苍白的脸没有丝毫的血色。我痛哭着奔出医院走廊的时候,是苏穆把我一把拥入怀中,我在他的怀抱里哭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是的,我是夏朵朵的孪生姐姐,我现在的名字叫“高静”,而曾经的名字叫“林可可”,6岁的时候我曾经走失,是养父母把我抚养长大。而夏朵朵现在不但认了我这个姐姐还可以活蹦乱跳的跑去英国找帅哥完全是因为,19岁那年她的那场急性白血病,让现在已是房地产大亨的我的亲生父亲翻遍了整个中国把我找了出来,最后成功配型,救活了她的一条小命。
从那以后,夏朵朵就是我可爱的妹妹同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从来都不肯叫我高静,她总说,你是我姐姐,我姐姐就叫林可可,我跟爸爸的姓,姐姐跟妈妈的姓,姐姐的名字听起来就甜甜的充满了快乐,我的名字是因为我太漂亮了,像朵花一样,所以,你叫林可可,我叫夏朵朵。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笑她说:“夏朵朵你是个什么花啊?我看你是狗尾巴草才对!”
朵朵已经去追求她的幸福了,而我的幸福什么时候才会苏醒呢?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的照在雪白的病床上。我把床头枯萎了的向日葵换下来,插上刚从花店买来的正盛放着的向日葵,一边插一边笑着对着躺在病床上的人絮絮叨叨的说:“苏穆啊,朵朵今天飞去英国找帅哥了呦!看来她要比我早嫁出去了,真不像话,是不是?”
病床上的人并不回答我,只有身边仪器的声音发出“滴滴”的响声回应我。阳光照在他脸上,黑浓的眉毛,如同羽翼一样的睫毛依旧安静的收拢着,嘴角却总像还挂着那样带着些稚气的笑容。
我握住他的手,仔细的看着他的脸,笑话他,我说:“苏穆啊,你看你也27岁,眼看奔三的人了,怎么还笑的像个小孩似的,还这么贪睡,睡了这么久啊这么久。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我一直特别讨厌的苏穆,他并没有出国,在轮椅代替我行走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都安静的躺在这里,或者说,他是代替我躺在这里。
我骗了夏朵朵,骗了所有人,我并没有失忆,我记得,我全部都记得。我记得夏朵朵跟着我第一次见到何秋铭时的样子,记得她腼腆羞涩却有隐藏不住的眼底的光芒。记得何秋铭看到夏朵朵那一瞬间眼里豁然的惊讶。而何秋铭并不如朵朵所说只是我大学的好朋友,他是我的男朋友。
何秋铭并不知道我和朵朵是姐妹,而我也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一直还呆在养父母的身边。何秋铭在我们婚礼的半个月前还是选择了朵朵,选择了他自以为的“乘龙快婿”的坦途。
只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对我绝情残忍到如此地步,几个月前的某个深夜,我和苏穆做最后的告别,我要嫁为人妇,而他要远赴重洋,从餐厅出来,一辆红色的奔驰跑车就朝我冲来!我站在原地惊呆了,那辆车我认得,那是朵朵送给我的昂贵的结婚礼物。刺眼的灯光中,车窗后的那张脸是那样的熟悉却在此刻是那样的狰狞,是何秋铭。
我没有想到,这个自己用最好的年华爱护的男子现在竟把自己当成绊脚石,恨不得除之后快!就在我悲伤的情愿交付生命的时候,我听见苏穆的一声凄厉的呼喊,回过头看他满眼的凄楚,而在车飞向我的瞬间他却已经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朝我冲过来,紧紧的将我抱在怀里!
而我,只能眼看着他倒在血泊当中,最后自己也昏厥了过去。
醒来,我便再也不想记得所有的事情,我害怕回忆起那一幕,我也害怕回忆起这么多年来和何楚铭的点点滴滴,这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
他是个凶手,他想置我于死地,因为他的贪婪,几乎“杀”了苏穆!可是,他终究是我爱过的男子,我不能原谅亦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余生在监狱度过。于是我用了点办法盖过了案子。可是我不容许他接近朵朵。
朵朵说的那些她拿到手的照片其实是我花钱雇了人逼着何秋铭拍的,至于何秋铭现在究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他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无论是朵朵,苏穆,还是我。
对于过去,我真的只想忘记了,如果说这是我们青春里必经的一场浩劫,那么我想,我们都已经挣扎着破茧成蝶。朵朵不再只是生活在皇宫里的小公主经不起风浪,而我,也终于明白,真正的爱情并不是像我和夏朵朵这么多年来对何秋铭的这种近乎盲目的痴迷,而是能够穿越时间的漫长,熬过年年岁岁的平淡,经得起生命的考验。
而我确信,我看见过这世间最美好的爱情。生死交汇的那一瞬间,我是那样的庆幸,我终于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人爱我如生命,此生因为有他,早已没有了缺憾。
我再也不想错过这个人,我想用我余下的生命去爱他,我要等着他慢慢醒过来,那时候我想告诉他,我已经把那张照片粘好了,一点缝隙破损都没有,被我好好的表在了一个相框里,好好的摆在我的书桌前。我想告诉他,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喜欢向日葵了,我想告诉他我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了,可是这一次我却再也不想沉默。
苏穆,你听见了吗?我不想再沉默了,我爱你,苏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