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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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铁牢趁着军中休假，死皮赖脸的把山居从西湖边拖了出来，美名其曰为：去看看别处的风景，总是对着庄中的公文会坏了身子。
山居念他是难得得了空，便也由着他，将庄中的事务打点了一番和下人吩咐道过几日便回来。江南的水乡很是漂亮，曲曲折折的，白墙灰瓦的立在河的两边。两人走走停停的也没怎么注意着路，只是天色将晚，倒是得寻个地方落脚。本就是出来散心也不怎么在意究竟去了哪儿。
对于铁牢来说更是如此，只要山居在一旁，让他睡街上怕他也是愿意，不过山居定是受不住的，铁牢暗自笑笑。倒是山居眼尖，看见不远处似乎是有个庙，拉了铁牢走过去。
走进去才发现里头供奉的不是什么菩萨神仙，而是个一身戎装的将军。往边上走走便能看见题在一旁的字，大体是说了这位将军受皇上之命前来镇压叛军的，为了保护此地的民众战死在此处。这儿的人们为了纪念他修建了此庙。
铁牢笑着说，“哟，倒是个前辈呢。”说罢还拜了几拜。山居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定定的看着。铁牢见状也没再说什么，独自走出去拾柴生火，留了山居一直站在那儿，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铁牢回来时显得有些兴奋，“山居啊，外头那将军打仗时就有了的银杏树还在呢。”山居只是回了头笑笑，却依旧是不说话。
山居原本话就不多，从进了庙门后更是一句话也不说，这让铁牢有些犯难了。“山居你说话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铁牢伸手就想去探山居的额头。“没事，睡吧。”山居挥开了铁牢的手和衣躺下。铁牢见他不像是有什么大碍便也在一旁躺下，顺带着堵住了风口，二月天还是有些凉的。
夜间铁牢被一阵寒风冻醒，眯了眼看见山居站在一边看着将军的塑像。铁牢暗暗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揽了山居入怀。“这将军就这么好看？比我都好看？嗯？”
山居微微偏过头去看着铁牢，说，“他是将军。”
“我知道。”
“你也是将军。”
铁牢一时间愣住了。山居望向他的时候很镇定，此时却连拉着他衣袖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铁牢忽然笑了笑，把人抱的更紧。“你都在瞎想些什么，这不是什么事儿都还没有。就算是打仗了我也没那么容易死。算命先生说过了，我命硬得很，死不了。”
山居把头埋在铁牢颈侧，声音闷闷的，“这可是你说好的。”
“嗯，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在等着，我才舍不得走，鬼差来了都不走。”
“不然爷一个鹤归死你。”山居哼唧着，难得的没为那句媳妇儿动手。
年底，安史之乱爆发，天策府调动所有兵力镇压叛军。
藏剑山庄虽是不插手朝中之事，但如今世道上发生了什么却也还是知道的。安史之乱，唐玄宗下旨，天策府出用全部兵力镇压叛军，包括李承恩。
山居前些日子在玉泉遇见了大庄主叶英。叶英抬头向山居这边转来，顿了顿，似乎是分辨出了来人，复又转向那一池子的锦鲤。
“坐吧。”
山居挨了叶英坐下，叶英平日里看上去冷冰冰的，对一众藏剑弟子却是温和至极。只是一段时日不见，叶英眉眼间竟是生生苍老了好几分。山居心下了然，却也不说。
本就是都不怎么说话的两人坐在一起更是无言，只看着锦鲤在假山中来回的游。
“庄主，天策府...”终是山居先开的口。
“命数。”叶英只是说了两个字。山居明白他的意思，上了战场，一切全凭命数。武功再是高强又如何，刀剑无情。那人能否回来，全凭命数。
山居叹了口气，“庄主你...”
叶英睁开眼看向山居，虽是什么也看不见。伸了手向山居探去，用手摸索着顺了顺山居的发。微微笑着，说，“有时候还是想看看的，他现在的模样。”
山居红了眼，“会有机会的，庄主。”
叶英依旧是浅浅的笑，“你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玉泉是叶英初见李承恩的地方，那时还年少，那鲜衣怒马的少年仿佛还在眼前。第二次遇见的时候叶英已经是看不见的了。多好笑，伴在身旁这么久的人竟是只见过一眼。本是不想医治的双眼，却是又希望能够再见一眼那人的模样。怕是，真的没有机会了。叶英的白发遮住了脸，依旧是望向鱼池的方向。
山居捂住嘴，快步的离去。还能看见的，铁牢，还能看见的，你的模样。
下人来通报，说是有洛水来信。山居执笔的手一抖，墨透了纸背。
拿上来。山居放下笔起身，消息没错的话，天策军正是打到了洛水。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不用建庙了，太费钱。是铁牢的字。山居咬着牙，谁会给你建啊！然后把信收进了怀里。
战争还在继续，问水有时候会跑过来，“傲血还活着，”问水总是这么说，“所以铁牢哥也不会有事的，哥你别急。”山居只是摸摸他的头，说“是啊，大约是这样的。”傲血和铁牢不在同一处，他们都知道。
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让山居都忘了记日子。那日问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把抓了他的袖子，“哥，结束了，他们说城外都贴了天策府战死的人的名册。”
山居站起身就往外跑，问水急忙唤道“哥，我叫他们去看了你别急！”
山居堪堪停了步，扶着廊上的柱子望向远处。是啊，太久了，连问水都懂事了呢。
去看告示的人回来了，“少爷，没有傲血将军和铁牢将军。”
“你确定？”
“是，看了三遍了。可是有李将军，头一个便是的。”
山居一时间不知应该做何回应，只是回了头去看问水。问水抓了他的手说，没事的，没事的。
叶英的话更加少了，除了处理山庄的事务便是去玉泉那儿坐着，金衣白发，却不再笑。山居有时候也会去那儿，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也不说话。
只有一次，叶英喝了些酒，坐在那儿，一个人喃喃的说，“真的没机会了...承恩...”山居只是装了没听见。
又过了一段时间，傲血回来了。问水自从看到傲血后再也没和他分开。山居也去问了铁牢的事，傲血只是低了头说，“不知道啊山居哥，真的不知道。”
山居笑笑，“又不怪你，好好养伤。”
慢慢的，傲血已经可以和问水在院中打闹了，天策府也差人送了李承恩的枪来，却是怎么也找不到遗体。铁牢却还是没有回来。
山居越来越多的时间去看叶英，只是在一旁站着。他开始不安，李承恩死了，傲血回来了，独独铁牢没有半点消息。
池子里的锦鲤开始上下游动，有人远远的跑来，“少爷，铁牢将军来了。”山居跑回去的时候踩了自己衣服的下摆好多次，脑内却一片清明。
铁牢坐在桌边，他知道回来晚了山居定是要生气，却不料门一开就是一个鹤归。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不怎么好看的避开。铁牢眼巴巴的望着山居。
“还知道回来。”
“媳妇儿我这也是有苦衷的啊。”
“谁你媳妇儿，从爷桌子边滚开！”
铁牢可怜兮兮的看了眼山居，然后一个定军就扑了上去直接把人摁怀里。
“这不是还没建庙呢么，急什么”。
山居不理他。
“不是说了么，不会丢下你的。”铁牢凑过脸去亲了亲山居的鬓角。
“混蛋。”山居红了眼却是没有再推开。
李承恩是和铁牢一起回来的，路上遇见的藏剑弟子看见他都像是见了鬼。也对，应该是已经死了的人啊，李承恩笑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不是成为一个死人又怎有自由可言。朝中之事太过繁复肮脏，他只是不愿让那人也沾染上这样的污垢。
铁牢急匆匆地走了，想必是要去见什么人的。李承恩见过那个叫山居的藏剑少爷，面皮是有些薄，不过是个很好的孩子，若是和铁牢在一起的话也不错。
李承恩忽然想起初见叶英的时候，那时都还年轻气盛，那时他还能看得见。时间隔的很久，有些画面却奇怪的清晰。比如那时叶英一身明黄色的长袍，袖子上有云水般的花纹，黑色的发在脑后束着，束发的带子也是那样明亮的黄色。他说，“这位可是李将军？”池子里的锦鲤来回的游，露出红色的脊背。
有些事大约这辈子也不会忘了。李承恩独自走到了玉泉，远远的看到叶英坐在那儿。原本就清瘦的人似乎是又瘦了那么些，满头的白发披散着在身后。叶英身边放着李承恩的枪，天策府差人送来的，说是在战场上唯一找到的李承恩的东西。原本已经放好的东西，却在今日听闻铁牢回来的时候又鬼迷心窍地拿了出来。叶英伸手想去摸那柄枪，却摸到了一只覆着铁甲的手。心下一惊，松了手，却被握住十指相扣。
“李承恩？”叶英睁开眼向那只手的方向望去。过于熟悉的触感却无法相信。
“怎么不梳头？”李承恩用另一只手撩起叶英垂在脸边的一撮头发卷在手指上。
叶英只是望着前方不说话。李承恩叹了口气，拉着叶英的手放到自己脸边，我回来了，叶英。
“城外的告示头一个便是李将军，”叶英说着，确认了眼前的人确实是那个告示上头一个的李承恩。
李承恩拥了叶英入怀，“李将军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所以只好是李承恩回来陪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