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莫相知[银土]》墨米唐

3、彼时少年

　　据说，如果一个人的恨意能够达到天地，那他三生三世都会记得。
　　十四，你恨我吗？

　　Part 3

　　土方十四郎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坂田银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母亲疼他，会柔柔地叫他“十四郎”，同龄孩子则有些怕他，怯怯地叫他“土方君”。
　　土方的母亲为人妾室，庶出的孩子往往不受重视，土方被常年寄养在乡下。不明是非的孩子会把土方当做没有爸爸的野孩子，年长的孩子会时不时欺负他。
　　活着是痛苦的，土方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深深知道这一点。
　　那天，年纪稍大的孩子说带他玩寻宝游戏，结果土方被骗到后山的乱葬岗再也出不来。
　　漫山遍野散发着腐臭味的土壤，和经过风雨洗礼过后从地下露出的残肢断臂，在夕阳下映衬出一副凄切可怖的景象。饶是被后世称为鬼之副长的土方十四郎，彼时尚不过十岁的年纪，土方被吓得腿软，踉踉跄跄地找回去的路，却根本辨明不了方向。
　　一天没吃东西的胃饿得有些抽痛，一股临死的恐惧袭上土方幼小的心头。
　　“妈妈……”小小的土方蜷缩在树下，抽噎着，多希望母亲能找到他，带他回家。
　　好害怕。
　　“光叫妈妈是没有用的。”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土方的思绪。
　　有人！土方一下子站起来，想向声源跑去。但转念一想，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难不成是鬼……
　　另一种恐惧又开始让土方有些哆嗦，倚着树干屏住呼吸。
　　“喂！说你呢。”那人又说了一句。
　　土方小心翼翼地循声看去，不远处的坟堆上居然坐着个孩子。
　　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呢。
　　因为逆光土方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他壮着胆子问：“你……是鬼吗？”
　　对方一下子站起来，叉着腰背对着夕阳，愤愤地说：“你看好了！我可是有影子的！”
　　土方这才放了心。
　　少年身姿灵活地跳下坟头，走到土方面前。
　　银白色的天然卷发，猩红的眼瞳，少年穿着不合身的和服，抱着一把比自己还高的剑，剑身斑驳，整个人显出一副懒散又寂寥的样子。
　　但小土方当时并不知道这么多艰深晦涩的形容词，他只想到了一个字：脏。
　　“……”土方突然想把那些平时叫他野孩子的人叫来，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野孩子。
　　“你是谁？”少年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问。
　　知道了对方也不过是个小鬼，土方便大了胆子，毫不客气地回敬一句：“问别人名字之前先报上自己的。”
　　少年皱了皱眉，紧了紧环抱的胳膊，怀中剑因剑身和剑鞘不配套而发出不和谐的嘎啦声，土方才警戒起来。
　　糟了，他手里有剑。
　　“坂田银时。”
　　“诶？”
　　“我说我叫坂田银时，”天然卷少年似乎并不在乎土方的无礼，“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十四郎。”
　　“……噗。”
　　土方急了。“你笑什么！”
　　银时抽着嘴角：“你叫十四啊，那你妈妈岂不是生了十四个孩子？”
　　“……不许你说我妈妈！”土方生气地扑过去，但一天没吃饭导致的体力不支，脚下一软便栽了下去。
　　银时蹲下来看他：“……你没事吧？”
　　“你摔一个试试啊！死天然卷！”土方不顾满脸的泥巴冲着银时大吼道。
　　“咕——”银时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土方的肚子铿锵有力地显示存在感。
　　“噗。”
　　“不要笑啊天然卷！”土方唰地一下气爬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要烧起来了。
　　“不要总天然卷天然卷的，天然卷都没有坏人啊！”银时偏着头想了想，然后从怀里掏出个饭团递给土方。
　　土方看着那个已经明显馊了的饭团，在心里默默斗争了很久。
　　“……这个，吃了会拉肚子吧？”
　　“诶会吗？”银时不以为意，“可是我一直吃这个啊也没拉肚子。”
　　“……”土方突然觉得这小鬼好可怜。好像没有家人的样子。
　　“对了，你是迷路了？”
　　“嗯。”
　　“我就说嘛，这地方都没人来的。”银时把饭团塞到土方手里，“拉肚子总比饿死好吧？”
　　“嗯。”土方接过来，咬了一口。
　　真难吃。
　　这家伙就吃这个活到现在吗？
　　“你家是在山下吗？”
　　“嗯！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知道哦。”银时想了想，“但我不能白白告诉你。”
　　“你快告诉我！我不回去妈妈会着急的！”土方快哭出来了。“妈妈本来就生病了……”
　　“喂你别哭啊！”银时慌了手脚。他本来只是想逗逗这个黑发小鬼的。因为难得碰到一个人能和自己说话，而且还是个年龄相仿的孩子。
　　银时刚想告诉他回去的路，就见土方翻遍了全身，最终解下了手腕上的一根红绳递给他。
　　“我只有这个。”
　　半新不旧的红绳并没有什么新奇，只是编制的方法实在精巧。大概，是那个叫妈妈的人编的吧。银时胡思乱想着没有接过来，土方便拉过银时的手塞给他，脸上是不舍但决绝的神情。
　　“……跟我来。”
　　这就是土方十四郎和坂田银时的初遇。

　　“想事情能想得这么入神还一脸恶心的表情土方先生你还是去死吧。”一道剑风从身后劈来，十四轻巧地避过。
　　“别闹了，总悟。”
　　“嘁。”叫总悟的少年抢过十四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上次和土方先生喝酒是什么时候了？三百年前？”总悟又满了一杯。“现在的酒远没有当年的醇厚了啊。”
　　“既然把你放出来了就赶快成佛去。”十四又拿了一只杯子倒酒。
　　“诶~土方先生你真是够了，这是对一个被封印了三百年的可怜孩子说的话么？快点去死吧你。”
　　“借你吉言，我早就死了。”
　　“是啊是啊，死了的土方先生还真是无趣。”总悟拿起放在一边的刀细细端详，“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垃圾堆里捡的。”
　　“说谎的土方先生还是去死吧。”总悟把刀抱在怀里，半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十四。“对了，土方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面？”
　　“刀是武士的灵魂，如果要封印，封印在刀里是最好的选择。”十四饮了口酒，“不过我一开始也没想起来。是无意间找到了被封印在长船里的山崎才发现的。”
　　“这样啊。那山崎呢？”
　　“成佛了。”
　　“啊。没有牵挂就是好啊。”总悟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因为趴着，所以声音有些模糊。
　　“所以说你小子也赶快去吧，成佛也好转世也罢，别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那土方先生干嘛还流恋人世呢？”
　　“……”十四只喝着酒没有说话，良久，才闷闷地说了一句：“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找剩下的队士？”
　　“嗯。近藤桑也没有找到。”
　　“哈哈。”总悟声调平平地笑了两声。“土方先生说谎的本事一点都没有长进呢。”
　　十四瞪他。
　　“土方先生要做的根本就是自己的事吧？”总悟斜过身子给十四斟了一杯酒，在十四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不然为什么要去找但那？”
　　十四的手在听到某两个字的时候一瞬间收紧。
　　“想报仇吧？土方先生。”总悟轻轻挑起十四的下巴，声线暧昧而悠远，“不，现在应该叫，十四？”
　　“你……”
　　“我都看见了呢。”
　　“什么？”十四睁大眼睛。
　　“你该不会以为，我被封印在菊一文字里就什么都不知道吧？半年前你从那个古董商的儿子那里把菊一文字骗到手，可是却没有揭下我的封印。如果不是我今天用力挣脱，你大概，要等料理完但那才把我放出来吧？因为你知道如果把我放出来，我肯定会掺一脚。”总悟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十四的脸，“我在里面可什么都看得见。谁让你随身都带着菊一文字呢。”
　　土方竟无法否认。
　　“可是土方先生，上次但那喝醉，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杀他？”
　　总悟仍旧是笑，但语气却咄咄逼人。
　　土方恨恨地说：“死，太便宜他了。”
　　“很有气势呢土方先生。不过，”总悟不放过十四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到时候可别不舍得下手啊。”
　　“……”
　　“嘛，土方先生你放心，这次我绝不会搀和的。我会认认真真看戏的哦。”
　　总悟站起身来，看着外面的月色。
　　“今晚，又是月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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