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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向宁 ...

  •   这是一个无事的周末,我硬拉着向宁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陪我看电视。
      而正好,电影频道在放着星爷的经典之作,《大话西游》。
      向宁安静的坐在我身旁,盯着电视画面,面色沉静,该笑的地方她没有笑,最后我流下眼泪看着至尊宝远去的背影,听到那首《一生所爱》,她却仍旧是面色沉静的盯着电视画面,然后转过脸来,用一种很安静的眼神注视着我,抬起胳膊有些宠溺的用瘦长的手指抹去了我脸上的泪,嘴角有笑,眉头却皱着。
      我静静的盯着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想探寻些什么。那双眼睛很干净又很幽深,有点像个沧桑的老头子。
      我红着眼睛却笑着说:“向宁,你的眼神看上去比至尊宝那死猴子还落寞。”
      她找来纸巾递给我,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用剩下的纸巾擦着沾了我眼泪的手指。
      我挨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臂把头靠在她单瘦的肩膀上,没皮没脸的说:“向宁,我们在一起吧,我知道你喜欢女人。”
      她仍旧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了我一眼,又飞快的掠开,神色有些局促,我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绷紧,却始终一言不发。她就是这样,是个闷葫芦,不爱开口说话,总是一副知书达理大家闺“少”的样子。
      感觉到她的紧张,我暗暗想笑,却没有笑,一本正经的说:“我们在一起吧,向宁,反正我们都很寂寞。”
      “寂寞?”她带着疑惑重复着这两个字,眉头敛得更深了,“只是寂寞,没有爱怎么可以在一起。”安静的说完,她挣脱了我的亲近,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我的头发,眉头已经舒展,“别胡思乱想了,你有男朋友。”
      “可是他不在我身边。”我苦巴巴的抬头看着她。
      她笑了一下,又说:“他早晚会回来陪在你身边的。”
      “我都已经等了他一年了,还有一年,太长了,这样的日子我受不了了。”我半是抱怨半是冲她撒娇着,眼睛一直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她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视线落在我脸上,可我却错觉,她并没有真的在看着我。她时常这样,说着说着话,就突然走了神,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让人琢磨不透。
      “等一个可以等到的人并不是什么辛苦的事情,等一个不知道等不等得到的人,才辛苦。”
      向宁低着头摆弄着电视遥控器,像念经一样,说了一句很长很绕的话。
      我困惑的看着她的侧脸,棱角分明的线条勾勒出她半边清秀的五官,很好看,让我有点舍不得移开眼睛,也忘了要去分辨她那句话里是什么意思。
      我笑着站起来,无所顾忌的趴在她肩膀上,双手圈住了她的脖子,脸贴着她的脸,花痴一样笑着对她说:“向宁,你真好看真帅,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说完,就把脸跟她的脸贴得更近,有种想要亲她的冲动。
      我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是怎么了,就是想和向宁亲近,想抱着她缩进她的怀里,她那么安静老实,被她抱着的感觉一定很舒服很有安全感,我希望她能抱着我。
      我可能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她也这么做了。
      她伸手轻轻搂着我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脸轻轻的靠在我的耳边,躲过了我想亲吻她的动作,让我安静的靠在她的怀里,让我听着她安静的心跳,过了好久,才在我耳边轻声的说:“异地恋是有些辛苦,互相不理解而吵架也在所难免,可是不能无理取闹,更不可以伤害自己。”
      我有些沉醉的闭着眼睛,听到她的话,才知道,她听到了我昨晚和梁赐文打电话吵架的事情。

      向宁是一个看上去木讷老实不善言辞的像男孩子一样的清秀女孩,实际上,接触的时间长了,会发现她是一个心思缜密善解人意的人,就是真的不太爱说话。
      可是这样不爱说话的人,竟也能自己开店做生意,而且生意还不错。
      她开了个蛋糕店,店名叫“原点”。
      我问她:“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名字?”
      她却反问我:“不好听么?”
      我点了点头,讨好的笑着跟她说:“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啊,简单又好听,还有些让人回味的东西在里面。”
      她也笑了,笑容很明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像三月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暖的。
      那样的向宁让我由心的喜欢。

      向宁也是一个很勤奋的人,每天都起得很早,晚上总是很晚回来,每天守着她的蛋糕店,只盼着多挣一点钱,却又很舍不得开销,甚至有时候,我觉得她很抠,这也舍不得那样舍不得,一年到头就不见她添过一件新衣服一双新鞋子,甚至吃都舍不得吃点好的,所以人总是瘦得跟节竹子似的。
      这样的她我并不太喜欢,有一种穷酸气。我一直自以为是的觉得,像她那样安静清秀的人,不应该成为一个物质钱财上面斤斤计较的市井小民。
      可她偏偏就是这样。当然她也看不惯我,觉得我花钱大手大脚的,衣服堆了一屋子鞋子堆了一地,总是吃最好的用最好的,时不时还和狐朋狗友出去花天酒地一番,花钱如流水,不知节俭。
      我的确是这样,仗着家境还过得去,所以并不怎么珍惜钱财,总是注重享乐为先,偶尔被向宁苦口婆心的说教,也总是拿出一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理所当然姿态来。
      但不一样的是,我身边很多同龄人见到我这样,都只是说羡慕嫉妒,有些也会开玩笑的说我太乱花,可她们并非真心实意是在关心这些,她们只是开玩笑逗乐子。唯独向宁,是真的在看不惯我的大手大脚时认真的规劝我收敛,却一点也不羡慕我家境的人。她从不在我炫耀的拿出新买的好东西时流露出任何一丝艳羡的目光。
      于是,我渐渐看出来,向宁虽然把钱财看得很重要,但她却真的是一个心地淳朴的人,尽管我看不惯她的穷酸也总是不喜欢她那苦口婆心的劝告,却仍然很喜欢她这个人,喜欢把空着的房子用很便宜的价格租给她,每天吃她做的萝卜青菜,喜欢吃她从店里带回来的卖不掉的蛋糕点心。
      我喜欢向宁的真实,喜欢她的不娇柔不做作,喜欢她身上那股不骄不躁的气度。
      第一天认识这个人那天起,我就莫名的喜欢上了和这个人呆在一起的感觉。与爱情无关,就是单纯的喜欢。
      相处的时间久了,我渐渐也摸清了向宁的脾性,她平时是一个不爱说话,不爱表达的人,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情,只要用心看她的眉头和眼睛就能知道。
      近断时间,我就觉得向宁十分沉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闷,总是阴着一张脸,每天像幽魂一样早出晚归,大清早天刚刚亮就从屋子里飘了出去,大晚上的别人都睡了,她才又飘回来。
      那几天我赶着交一篇稿子,也没时间搭理她。
      星期天好不容易才清闲下来,早上原本想睡个懒觉,却被饿醒来,到厨房找吃的,路过客厅,破天荒的发现向宁竟缩着身子窝在阳台的小板凳上,一动不动。我有些纳闷,平时这个时候,她不早去店里了么?今天这是太阳打哪儿出来啊?
      端着杯热牛奶,我边喝边走过去敲了敲她身后的玻璃门,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才发现,她的脸色很难看。
      我拉开玻璃门,问她:“向宁你又胃疼了?”
      她没有说话,我知道,不是她不想说,是她没力气说。
      她的胃不太好,平时好好的,冷不防疼起来,时间也不长,却是很要命的那种。可她又有倔脾气,再怎么疼也不肯吃止疼药,每次都像受虐狂一样,喜欢生挺着。害得每次我都在旁边看着她那张疼得惨白惨白的小脸,跟她一起难受揪心。
      我蹲在她身边,低头去看她的脸,才发现她疼得冷汗都出来了,手搭在她瘦薄的背上,发现衣服也是湿的。
      我轻轻抚摸着她干净整齐的短发,将牛奶杯放在她的嘴边,“喝点热牛奶吧。”她攥紧了拳头放在膝盖上,张嘴含住了玻璃杯,小心翼翼的将温热的牛奶喝进了肚子里,喝完还不忘对我勉强笑了笑,然后又仰起苍白的脸,任阳光落在脸上,微合的眼眸望着遥远的天边,失了神。
      我半靠在她的身旁,静静的看着那张惨白的脸,那双望着远方天空失了焦距空洞一般的眼睛,想起连日来她那郁郁寡欢的模样,我感觉自己的心狠狠的被人掐了一下似的,疼得我想哭。
      这个倔驴一样的家伙,总是喜欢这样折磨自己,疼得要死也只会一声不吭拼命忍着,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都只会憋在心里,又想起认识她这么久来,好像就没有见她真正开心畅快的笑过,总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落寞。
      虽然她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她肯定独自藏了许多很深很深的心事在心底。认识快两年,她从没跟我提起过她的过去,她的家人,她也没有朋友,比我这个外地人还显得孤零。可她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本地人,她告诉我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四年,从没去过别的地方,看过了这里的繁华变迁,看着这里从一座不太起眼的小城,变成了如今她走出去都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繁华大都市,高楼林立,物欲横流。
      她说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很快,只有她,却好像还站在原点。
      她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还记得那时她清透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浅澈的忧伤,仿佛一位看透世事的老人,身上透着有些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沧桑与孤苦。
      我说:“向宁,你的家人呢?”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很淡然的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的苦涩。
      那样的向宁虽然离我很近,身上却透着疏远,让我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一个轻易解不开的迷。

      “好点了么?”我摸着她沾着汗渍的眉心,轻声问。
      她伸手将我的手指握在她冰凉的手心,又像小孩子搂玩具一样把我的手搂进了怀里,嘴角挤出一分苦涩的笑来,静静的看着我很久,才幽幽的说了一句:“陆闲颖,我好累啊。”
      我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虚弱的眼神,“累就躺着好好睡一觉。”忍着内心的酸楚,我安慰她。
      她摇头,“是心累,是心很……”她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半,又拼命的低下头,松开我的手,使劲捂住自己的肚子,嘴里发出那种低微的像倒吸一口凉气的嘶嘶声。
      “向宁,实在疼得厉害你就喊出来,别忍着好不好,我求你别忍着!”
      “陆闲颖,好疼!”
      她轻轻的喊了出来,我却更加心慌不已。
      慌慌张张跑回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想给她找一片止疼的药,我知道家里一定有医生开给她的止疼药,虽然她从来固执的不肯吃,但是肯定有。
      我在客厅没找到,又闯进了她的屋子,她的屋子布置得十分单调,就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其余什么也没有,她总是把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丁点的细节都那么一丝不苟,很洁净,但是这种洁净却让人莫名的发虚。我在那张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堆治胃疼的药,全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一盒也没拆动过。
      我拿了一盒跑出来,却见向宁已经自己跑进客厅,可怜巴巴的窝进了沙发里。
      我倒了杯水,拿着药扑到她跟前,哄着她说:“向宁,吃药吧,吃了药就不那么疼了。”
      “没用的,吃什么药都没用,我不想吃。”她还是那么固执,脸上却一点血色也没有,白得吓人。
      我感觉她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好像要疼得厉害,就不肯依她,红着眼睛看着她说:“向宁,我求你,把药吃了吧,看着你这样,我也很难受!”声音都带出了哭腔。
      她看着我都快哭了,眉头皱得更深,似乎我让她感到无奈,最终还是妥协了,微微张开嘴巴,将我手指里的药片接了过去,我又小心的喂她喝了水,看着她将药咽下去,才稍稍安心。
      她吃了药,就闭上眼睛,不再出声。
      我找了床薄毯盖在她身上,看着她的脸色渐渐变得不那么难看,眉头也逐渐舒展,只是还是挂着一抹似乎永远也化不开的忧愁,让人看着心酸。过了很久,她可能已经睡着了,我却还坐在她旁边,入了迷一样的端详着她那张沉睡中的脸庞。

      这个人很年轻,才二十四岁,面容清俊,目光深邃,对谁都很客气很有礼貌,像个彬彬有礼的男生,平时看上去呆呆的,其实有颗很睿智的脑袋,会做各种各样的蛋糕点心,这个街区附近中学里的小女生都很买她的帐。她沉默寡言,可是有一颗善良朴实的心,是在街边遇见小乞丐都忍不住会掏出些零钱递过去的那种软心肠。
      她在这个城市长大,却没有自己的家,甚至要租我这个外地人的便宜房子落脚,也没有亲人朋友,总是独来独往,过年过节,她就显得格外的孤独,别人看着觉得她可怜,可她自己却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清淡神情。她好像很看重金钱,对自己很苛刻,我总是嫌弃她这一点,说她是个守财奴,可她总是不在乎的笑一笑,什么也不说。
      她好像除了钱之外,把什么都看得很淡。可真的了解她的人,就会知道,其实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看上去那么简单,可又像个迷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认识向宁两年了,我还是觉得自己并不真的了解眼前这个人,却越来越眷恋着和这个人在一起的一点一滴。
      有时候,我也会分不清,自己当初对于她的那种单纯的喜欢,如今是否还依旧如当初那般单纯。
      还是我真的只是寂寞,才想从向宁这个近在咫尺的人身上得到多一些亲近,用来填补等待另一个人的那份苦楚。
      梁赐文说我变了,变得比以前不可理喻,变得不像以前那样可爱天真,变得对我们之间这段青梅竹马的感情不再那么执着与坚定。对于他的指责,我极力否认,说他才是无理取闹无中生有。两人就这样在电话里吵,不可开交,每回我总是气不过先挂掉电话,不再理他,两人冷战几天,最后,总还是他先打电话过来道歉和解,而我则心安理得的接受。
      其实,有时候,我并不是那么心安理得的,只是我不想承认。

      乘向宁睡着,我将药盒拿回了她的房间,轻轻打开那个装满药盒的抽屉,却没有将药盒放进去,而是有些心虚的摸出了几个药盒底下的一张生日卡片,轻轻打开,似乎已经被收藏了很久,卡片纸张都有些陈旧了,纸上娟秀字迹却仍旧飞扬,款款写着:
      祝亲爱的宁宁生日快乐,永远开心幸福。
      也祝我们的感情地久天长。
      笨蛋向宁,请你郑重的收下我这份比较特别的礼物,不许嫌弃!嘻嘻。

      羽飞

      我合上卡片,看见生日卡的下面还放着一个天蓝色的日记本,伸手拿起本子看了看,却是上了锁的,只是在本子的背面写着一首诗:

      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
      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
      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
      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
      一醉
      诗:席慕容《爱的筵席》
      字:安羽飞

      我将本子放回了原处,将卡片也小心的放好,然后将那盒拆过的药也重新放回了抽屉,才轻轻走出了向宁那洁净得让人心里发虚的房间。

      安羽飞?
      是谁呢?是男是女呢?
      我的直觉她应该是女的。可她又跟向宁是什么关系呢?
      同学?朋友?情人?!
      我无比好奇,却无从考证。
      但是我开始留心起向宁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上心的去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最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默,神色也阴郁很多。我感觉她在拼命压抑着什么,很辛苦的样子,胃疼的次数也比以前频繁许多,脸色越来越苍白,原本就瘦,这么一折腾,估计又掉了几斤肉,可每天仍旧早出晚归的,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肯留给自己。
      我就纳闷,这么年纪轻轻就把钱看得那样重,好像不争分夺秒就来不及了似的。
      我还在好奇那个安羽飞是谁?好几次都想问她,可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我不是怕被她知道我偷窥了她的隐私,而是怕她不肯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我笑。我怕她那种掩饰着内心苦楚的可怜神色,所以有时宁愿躲着她,眼不见为净。
      梁赐文又主动打电话过来跟我道歉了,我们又结束了冷战,回到了那种平静如水一般没什么滋味的日子中去,偶尔打个电话互相问候一下,偶尔在电脑视频上见个面,偶尔他兴致一起,给我寄点什么小礼物。
      一切都很安好。
      唯独向宁,越来越像个幽魂。
      有一天晚上,有个朋友过生日,做东吃饭,吃过饭一行人又去了KTV唱歌喝酒,到快十一点的时候,才准备散场,我被他们多灌了几杯酒,有些微醉,又穿着高跟鞋,下楼梯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脚给扭伤了,坐在地上疼得半天都爬不起来,眼泪都疼出来了。
      两个男生把我扶到外面打车送我去了医院,到了医院急诊室,我就让那两个醉醺醺的男生走了,骗他们说有朋友会来接我。
      坐在空荡安静的诊室里,心里突然觉得很委屈,这个死向宁,平时我这个时候没回去她肯定要给我打电话的,最近却好像当我不存在一样了,越想越气,我就掏出电话给她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半天她才接电话,我更来气,隔着电话就哭着冲她喊:“向宁,你个死没良心的!”
      “陆闲颖,你怎么了?”她总算有点良心,一听我这样声音不对,死气沉沉的声音换成了关切又焦急的语气,终于有了点生气。
      “我的脚扭伤了,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管我死活,我怕!”说得又委屈又伤心,一旁给我上药的医生都被我的架势吓得不敢出声了。
      “你在哪个医院,我去接你。”
      我把医院名字告诉了她,然后挂了电话,擦了把眼泪,又笑了。
      医生给我上完药,我就安心的坐在诊室外的走廊上等着向宁来接我,可是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我却在那里等了近一个小时才看见她风尘仆仆的赶来。
      脸色发白,目光涣散,神色一片呆滞,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比我这个病人看上去更像个病人。
      “向宁,你怎么了?”我不安的看着她。
      她在我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来,抬眼看了我一眼,又飞快的闪开,那眼神,像一只惊惧的小鸟。
      “你的脚还好吧?”她盯着我的脚踝看着,轻声问。
      我拉过她的手,却发现她气喘吁吁的跑了一路,手指却凉的刺人,而且消瘦的手背上还有几条狰狞的血痕。
      我吃惊的看着她,“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她飞快的将手缩了回去,站了起来,换上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我笑了一下,说:“回家吧。”
      我看她那副装模作样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来了气,伸手推了她一把,气愤的说:“不要你管,我自己回去!”
      “陆闲颖,你怎么了?”她困惑的看着我。
      “我们算什么啊,朋友吗?可是有你这样对朋友的吗?什么也不肯跟我说,把别人的关心踩在脚底下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啊?好啊,你不接受我的关心,那我也不想接受你的关心,你走吧,别管我!”
      “别闹了。”她无奈的看着我,又要过来扶我。
      我指着她的手:“你先告诉我,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又不说话了,眉头敛得很深,幽暗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隐痛,整个人突然绷得很紧,像在挣扎又像在隐忍压抑,仿佛一根快要断掉的琴弦,在空气中瑟瑟颤抖,。
      我看着她,心里的气突然都散了,学着她用一种很平静的眼神,然后又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轻声说:“向宁,我们回家吧,你背我。”

      我趴在向宁消瘦的背上,双手圈着她脖子,脸贴在她温热的后颈上,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奶油香气,感受着她略显沉重的呼吸,清亮的月光如水,洒在她略带坚毅的脸庞,我安静的端详着她月光下沉默的侧脸,心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然。
      我说:“向宁,你累不累?”
      她闷葫芦一样摇了摇头,没说话。
      我说:“我知道的,你很累,你心里累,你为什么心累呢?”
      我说:“向宁,你知不知道,你就是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又不肯和别人说,才那么累的。”
      我说:“向宁,你有喜欢的人吧?”
      我说:“向宁,你喜欢的人会是长什么样子呢?很漂亮?很善解人意?很温柔?很爱你?”
      我迷迷糊糊的趴在向宁的背上,说了很多话,向宁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背着我沿着深夜昏黄的马路慢慢慢慢的走,连她的那破电动车也丢在了医院。
      “向宁,你说句话好不好?”我有些委屈的央求她,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好像马上就要睡着的感觉。
      “陆闲颖,今天晚上我见到了一个人……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又见到她了……”
      向宁却说话了,低缓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像这夜空里吹过的风,凉凉的,虚幻又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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