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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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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之中,为求全而中庸者,多难成大器,或沦为众名家门派身负的刀剑血痕,或为求身全志保东篱采菊归隐山林。而能一举惊天变者,非黑即白。
赫连怜成为第五代教主之前,赤乌教还不是江湖人口中的魔教,不过是百年前,一群来自异域之民群聚于滇南,久之便慢慢成形。
第四任教主重情爱,座下九堂堂主各主其事,陈堂主好制毒、魏堂主喜敛财、雷堂主爱名剑……教内执事者各人自扫门前雪,自是无人带领众弟子完成一统江湖、千秋万代的亘古使命。
在赫连怜掌管教务后,平头百姓、江湖中人闻赤乌二字莫不色变。
赫连怜得以出生是其母亲以命相抵。当时的教主——赫连他爹念亡妻可悲可怜,便为新生的孩子取了此名。大抵是见儿想娘,赫连记事起除却教内大典,就难以得见其父。
赫连怜生得像极教主,只是肤白似其母。许是他出生之后不得疼爱,长久之后就长成了副不苟言笑的板材脸。教内众人平日里口上赞道乖巧懂事,实则却有些惧他少年老成。
赫连怜生就根骨奇佳,加之平日里的苦练琢磨,十五岁时就凭着诡谲的刀法成为教内第二人。
约是那年春光太美,少年赫连在悟出一招‘乾坤扭转’后,竟生出离教游玩之念。
杨柳新绿,梨枝初白。
赫连怜鲜少出行,看着街边奇巧玩意儿,于人往人来中生出些从未有过的新奇。
一阵银铃清脆,一张粉白的笑脸在饰品摊后时隐时现,少女特有的甜美嗓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小哥哥看中哪个呀?”
好似初次得悟学武之道般,赫连怜心头泛热、酥麻感游走四肢,竟不敢探目相视、强着一口气直往回奔。待他定下心来,那条街的早已远在视线之外。
少年初识朦胧情爱,一念之间便是一生之憾。赫连怜一头扎进武学之中,希望借此忘记仅有一面之缘的心动。但武学之道最忌心有杂念。一月内赫连功法不进反退,待他再次回到那地,少女早已不见踪迹。
一晃眼六载已过。这六年来,他再未遇上为之心动的人。这年赫连二十有一,赤乌教代代相传的内功心法——羲和东来,他已修炼至四层,配合自身所悟的刀法,得以跻身江湖前列。
恰逢年初陈堂主外出遇险,赫连怜奉父命解救。由于陈堂主中毒过深加之外伤,几人便在一个镇子上歇下大半个月。
平日里,赫连除去三餐露个脸,其余时辰都在客栈后院练功。
那日正午,赫连与几位教中弟子在大堂中喝酒吃饭,恰一转脸,便对上了一张盈盈笑脸,少女白皙的脸庞上两颗小巧的梨涡随之浮现,美似春日里盛开的桃花。
今夕何夕,那身缀银铃的女孩的面容早已淡去,在赫连怜心中留下的轮廓与眼前的女子却是如此的契合。
此后,赫连怜白日里无事便在大堂中坐,不动声色守着心念之人,夜里细细想之却又为自己用情之深而惊奇、感动。
可叹他不得法。那女孩在灼灼目光下多番警觉张望,却只见一张苍白死板脸上黑漆漆的两眼直盯着自己,确实吓得不轻。
约莫四五日后的清晨,待赫连怜下楼来,那群镖师已早早上路。至此,两人是萍水相逢一次罢矣。
赫连怜思来想去只能叹到:自己一腔深情都付诸流水。世间的情爱又那能如自己所求的武道一般,一心向之,便有所获。
此后山中岁月,尽付武学。赫连怜直至三十岁前再未离过教。
那年,赫连怜武功心法不得进,又逢父亲仙去。纵然父子之情淡似水薄如纸,但从此他在世间却真正是孤身一人。
人世中的痛苦劫难在一个春秋内纷纷沓来。教主新逝,教内有人心生叛意。赫连悲痛之余,双刀下添了二十几条人命。
经此变故,不知是心性突变还是本性始露,夺人性命于赫连怜而言不过是喝酒吃茶般随意平常。
来年三月初,赤乌教所处山脉下的一个小镇,赫连怜为阎王殿内再送上五十多条冤魂,自此赤乌教恶名远播。但凡有人离奇丢子亡妻、家破人亡,江湖录上该妖人的罪孽少不得要添上一笔。滇南山水重重,赤乌教尽夺地利,加之鸟兽飞虫、用蛊下毒,尽管恶名昭彰,也鲜少有正道之人前往讨伐。
那场杀戮于赫连怜而言是可笑妄念所致。正所谓春风不解意,兀自扰人心。
历经半年的纷扰,赫连怜终于安顿好教务,只待夏日东母节一来,祭祀神灵与先祖后才算真正接过教主一位。
那一日,赫连怜正于教内用于联络的酒肆内等候消息,却无意中瞥见一张小小的笑脸,眉眼弯弯看向自己,白皙的小脸上一朵梨窝绽在左颊。心念神动之间,他已飞身掠至邻座夫妇旁,一手夺过了那妇人怀中的女孩儿。
那对夫妇哪里肯依,拼尽全力的试图救回孩子。赫连怜一手夹着孩子,另一手化为掌势劈向那不依不饶的妇人,那女子倒向一旁,一口气再没缓过来,孩子的父亲见势更是不顾性命相搏。于孩子哭啼声中,赫连怜心生恼意,再未手下留情,索性把那父亲与瞧见此事之人一举击杀。
待赫连怜带着孩子回到教中,细细一打量才发现自己带回的竟是个四五岁大的男孩儿。那孩子哭得双眼红肿之余不忘对他拳打脚踢。赫连怜一怒之下险些劈了这小孩,但心念一转却又交代他人好生照看,自己回屋去了。
那男孩大哭大闹、不吃不喝,几次昏厥过去,惊的奉命照看之人提心吊胆,只好向教主禀报。赫连怜哪里会哄孩子,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任其哭闹。
这么十多天后,再瞧那小孩一张瘦尖小脸,衬得两只桃子般的眼更显突兀,哪里还有初见时的粉嫩可爱,看那孩子一见自己嘴角一撇又是泪水涟涟,赫连一挥衣袖,一只用来哄小孩的猫儿就此命丧黄泉。那之后,赫连怜便鲜少去见那孩子,待到他再次听到孩子消息时,说是已经乖巧下来,不哭不闹了。
教中众人得见那孩子时,恰是一年后的东母节,赫连怜身着绣有九足金乌的黑色锦袍,头戴教主冠饰,一手微垂,一手牵着六岁大小的白无取踏上祭台。此时的白无取一身红纹黑袍,胸前佩有银铸长命锁,一张莹白的小脸上眉眼弯弯,再看不出当时的孤苦无依模样。
白无取入教后,赫连怜亲身传他武功,亦让九堂堂主各授其绝学。他天资聪颖,加之少年心性好奇心重。愣是学文习武、用药玩蛊、暗器易容皆精通。
五年后,教中事务安稳,赫连怜闭关潜心专研教主心法。待他出关后又一五年,内功心法已臻顶重。至此,赫连怜才悟武学巅峰之霸道,该内力之强,可化无形之水为利刃,身旁之物手到擒来便是要命的武器。
凡事却总是祸福兼有,凡人之躯哪能承受如此内力,赫连怜此后只得日日服药以克制游走于四肢经脉内似针刺火燎的真气。
赫连怜再见白无取时,那孩子已经长成翩翩少年,见到他时已不再畏缩,一跪一拜,抬起头时,一张俊秀脸庞、笑如春风。
又是一年好时节,赫连怜命白无取追杀叛教徒。半年后白无取迟迟而归,不到一个月便做下了件震惊武林之事:杀赫连怜,夺教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