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月，梨花雪》风荷游月

8、第七章

　　“那好吧。”别月双手一摊，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你想听真话，我就告诉你好了。你趁早也死了让琬琰回来的心，前尘旧事我是不会让自己想起来的。即便是想起来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也不会找你。你说你用眼睛监控了我五千年，我现在就可以把它取下来还给你。
　　“人为什么一直要死揪着过去不肯撒手？你不觉得累，可琬琰肯定觉得累了，她想解脱，就麻烦你痛快点仁慈点给个干脆。说到底你这样一次两次地在背后捣鼓我，是不是因为我身上又有你想要的什么东西？你说是什么，眼睛，记忆，感情，还是东海水晶？啊，我好像就只有这么几个值钱的东西了。”
　　“东海水晶？”五曦十分有兴趣地勾了勾嘴角，“你要用这个东西，同树树生死相许么？”
　　别月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啊，就是这样。”
　　五曦邪魅地笑了一笑，“我此番来并不是为了东海水晶。你身上还有一个更加珍贵的东西，是宇宙洪荒时流传下来的白莲子，只不过被你吞进了肚子里。而现在，早已融进了你的灵魂里，我便是为了白莲子而来的。”
　　别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又道：“可是你要，我便就要给么？”
　　五曦弯起眼眸绽出十分可爱的笑靥，“嗯，小别月果然没让我伤心。我们之间的情物岂是能退还的。”

　　他这话登时让人一阵头大，别月抚额，“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互赠情物这档子事儿？”她之前的生活史上可是纯情纯情洁白洁白的黄花闺女一个，这那成又是上辈子的事儿被他翻出来晒晒。“那白莲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自然是能助你渡过一切劫难的。彼时你身受重伤，也是多亏了它才能保得了魂魄。”
　　别月眯起双眸，凑上前去：“是吗，那究竟是受了多么重的伤才至于魂魄都要散了？”
　　五曦十分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轻笑着道：“小别月想知道的话，那便老老实实地跟我走吧。”
　　别月自然没理会五曦的话，她只不过不屑地哼了一哼：“说到底你还是想要诱拐了我”。便不满地将五曦送走了去。

　　可整座青要山仅剩她一人的时候，又另她心里发起毛来。
　　她一想起方才在草屋前的那般光景，便想摔罐子走人。
　　想想自己也真是倒霉催的，她是做了好事啊！不知道救了多少条人命，为君尊积了多少德，却还要被罚面壁三百年。三百年就三百年吧，偏偏还要跟一个怨念在一起！情何以堪！
　　越想越忿忿不平，别月在内心极度憋屈的情况下，情绪没控制好。一刀挥下白光一闪，便斩断了山脚下的大片树木。
　　“你做什么糟蹋这些树？”一贯地刻薄地声音从身后传来。
　　别月惊喜地转头，看到元晔那此时此刻显得无比亲切的面容，“元晔，太好了，你还活着！”
　　元晔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少乌鸦嘴，本少爷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自上回元晔独自会姽婳两姊妹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也难怪别月一直认为他凶多吉少。
　　连累皇子无辜受害，这可又是个不小的罪名，她这些日子都没睡安稳以为自己要罪上加罪。
　　她问：“那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还不是因为受了点伤，才被母后念叨了好久，并且勒令我近期不准迈出天宫大门。”元晔说得轻巧，可听在别月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她惊讶地摇着元晔的肩膀，“可天庭大门不是你想闯就能闯的啊那里护卫森严啊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啊你还受着伤啊，你什么时候功夫如此了得了？”
　　元晔被她晃得头晕，稳住了身子才说道：“有人相助的话我自然能出来啊！”
　　别月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哈？”
　　照理说元晔这缺德的品性因为没有人会帮他才对，除非……她一抬头，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树上坐着淡笑的第五宿，半张脸上的银色面具隐隐发着光，面具下的脸庞在那一霎那柔和极了。
　　他说：“就知道你一个人在这儿不行。”

　　别月顿时泪流满干感动得无以复加：“树树……”
　　“哎哎哎。”元晔不满地扯了扯别月的脸颊，硬是挡在了两人的目光之间，“方才我来怎么不见你感动？我要求无差别待遇，别月你太伤我的心了。”
　　别月眼睛转向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可是从一千年咱俩就成天腻歪在一起，在我面前你就相当于没穿衣服，看得多了也就没什么稀奇了。”自然而然地溶于血水之中，就像看到了自己一样，自己同自己是不需要感动的。
　　元晔嘴角微微抽搐，“我在你面前就这么干净吗？”
　　“那你说你自己干不干净嘛……哎？”别月说着说着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惊诧地往一棵树后看去，“那边那个是不是甘裴殿下？”
　　听到别月的疑惑声，元晔也转回头去，这才一副刚想起来此人的模样：“哎呀！忘了甘裴也来了！”
　　甘裴在树后默了一默，为自己那低得几乎没有的存在感悲哀。

　　别月撞了撞元晔的胳膊，耳语：“好端端地他来青要山干啥？”
　　元晔斜了她一眼：“好端端？你现在这模样叫好端端地？”
　　“嗯……”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她改口：“在这节骨眼儿上甘裴殿下来青要山是所为何事？”
　　元晔无比淡定地回答了一个毫不相关的答案：“第五宿收了个徒弟。”
　　虽然有些奇怪，但别月还是很懂事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他又继续道：“徒弟的名字叫甘裴。”
　　这下别月不淡定了，“什么什么什么？”她朝第五宿的方向望去，“树树你真的收了东海那个既没用脑子又不好使的甘裴殿下啊？”
　　第五宿点了点头。
　　甘裴不高兴了，“三公主，我还在这里好吗？不要把我当透明的好吗？”
　　元晔在一旁偷笑。
　　别月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当事人在边上站着，她擦了擦汗，哂笑道：“我不怎么会夸人，我一夸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损他，甘裴你不要介意。”
　　甘裴勉强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大人有大量。

　　分明是有娘娘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靠近的青要山，偏偏来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第五宿轻一挥手，被斩断的树木便自动自觉地在另一个山头处搭了座房子。
　　每当别月问起他们是怎么进来青要山时，第五宿总会说：“这么傻气的问题被你问出来，实在是有辱我多年的教导。”
　　他的话实在令人哽噎不已。次数多了，别月也就噤声了。
　　是以，宿晔裴三人便轻轻松松地在青要山住了下来。

　　而另一个山头的武罗的怨念，也在几天后被甘裴撞见。
　　他唤来第五宿，然而第五宿还未现身，便见别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手执长刀闯了出来，大喝一声：“妖怪哪里走！看本姑娘不灭了你！”
　　顿时，甘裴甚是无言地傻在原地，心寒地将别月望着。
　　而那缕念想，也在碰到三月长刀之后化成屡屡青烟，四散在空气中。
　　“你今日又是没吃药便出来了吗？”跟在第五宿身边时间长了，甘裴多少也染了些毒舌的习性。
　　且同别月相处的日子越久，他便发现她越不似自己初初见时那般刁钻傲慢又触手遥不可及，她聪慧归聪慧，却又时常犯着傻气。
　　“不不不，我这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别月伸出一指摇了一摇，煞有其事地道。
　　甘裴不屑地觑了她一眼，“你把那东西打散了，叫人怎么处理它？”
　　“你想怎么处理它？”别月凑近他的面颊，眨了眨水眸，狡黠一笑，“你知道她是谁吗？青要山的武罗神，遗留了千百年的怨念，岂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清尽的？”
　　“武罗？我倒是听说过她的一些事情。”蹙了蹙眉头，甘裴推开近在咫尺的脸庞，“要是想解决的话，不如去阴间找酆都大帝，再将那一缕思想送还给转生后的武罗。”
　　别月霎时有些怔仲，“这种破事儿一定要咱们来解决吗？”
　　“这是自然。莫不成你想此后的三百年都同她一起度过？”甘裴说得很是轻巧，可别月却是苦闷至极。
　　她本认为面壁也没有什么，可气的就是这山上还有个同她有些渊源的执念。

　　有便有罢，自从树树来后她可以尽量避开武罗，反正有人陪着横竖大家一起死，是以她也不怕了。可现下甘裴却让她这么坦坦荡荡地面对，让她有些无措。
　　“我……我肚子有些疼。”别月抱着肚子转身欲走。
　　不理会甘裴在身后的叫喊，她打定主意这回一定得跑。
　　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后衣领，腿蹬了半天了仍在原地。
　　别月苦巴着一张俏脸，往后看去，“树树，你就让我跑这一回成不？”
　　她对女人的爱慕真是全然不懂招架。
　　第五宿却一句话浇熄了她所有的希冀：“你自己的事情还不自己解决，还想指望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