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月，梨花雪》风荷游月

12、第十一章

　　银莲恰巧从屋里出来，她抬头困惑地望了望倚坐在树上，长腿随意交叠的男子。她不禁自地唤出口：“恩人。”
　　“嗯？”第五宿偏头见是她，懒懒地抬了抬眼睑，“不是叫你别再这么称呼我了么？”
　　银莲固执地摇了摇头，“只有这样，我心里才会舒坦些。”
　　五百年前她遭受灭族之灾，身受重伤，却是他在皑皑雪地中救了她。非但如此，还将她带到太清道德天尊那儿，让她拜了师父。
　　这恩情，虽是他的滴水，于她来说却是涌泉。。
　　那时第五宿不过是恰巧路过五里境内，见到一片白雪地上躺着位受伤的女子，衣衫上都是血，在满目白色中很是显眼。他那一霎以为是见到了戈夙，她虚弱得仿佛睡着睡着就要消失。
　　彼时她被天界捉去，是不是也被伤成这般？

　　甘裴有些忿忿地为面前的药罐煽火。
　　想他堂堂东海殿下，虽说不怎么招父君待见，可在龙宫里的日子也很是舒心。如今一来到青要山，便只有被打压的份儿，脏活累活全是他的。还要时不时地被别月调侃，弄得他东也不是西也不是。
　　越想越是愤慨，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了一些。
　　肩膀突地被人拍了一下，身后传来清脆带笑的声音，“哟，甘裴，煎药呢。”
　　自动地往边上挪上一挪，甘裴打定主意不理她。

　　别月十分痛快地坐在他方才让出的位置，见甘裴不理会自己也没甚在意，继续道：“甘裴，我刚才看见你往药里放巴果了。”
　　被调教得久了，他也就不轻易动怒了。只是仍旧佩服别月这睁着眼睛把圆得掰成方的本领。
　　“你别想狡辩，我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一掌拍在甘裴的脑袋上。
　　甘裴不屑地瞟了别月一眼，闭上嘴乖乖地煎药。
　　看他真是不想搭理自己，别月没趣地盯着面前煎药的罐子许久，长叹一声。尔后，想起什么般地目光闪烁生辉，她一把抓住甘裴，“要不咱们真放点巴果在里面吧？我知道你看五曦不顺眼，其实我也不待见他很久了。那就让他腹泻至死吧啊哈哈哈。”
　　甘裴的嘴角略微有些抽搐，“五曦同我无怨无仇，我何必这样害人家。”倒是你，什么时候能别这么缺心眼儿？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忘了我刚把他救回来的时候，他说要对你以身相许的话吗！甘裴，身为同门中人我才提点提点你，对于五曦可不得不防啊，指不定哪一日你家就多了位美娇娘也不一定。”她居然还把话说得煞有其事。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分明是她同元晔要调笑五曦才有的这些话吧？
　　况且人家当时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将煎好的药倒入碗中，甘裴端着药朝木屋走去，末了，还留一句话给别月：“你这样，当心师父有一天不再要你了。”
　　“树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别月朝他吐了吐舌头，随即瞳仁灵活地转了一转，“若是有一日树树找到心仪的人了也好啊。”
　　她一直都知道第五宿心里有个人，即使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消磨不去。他将那女子深深地藏在自己也看不见的心中一角，可是却偏偏被她瞧见了。
　　她从没告诉过第五宿，他的心境是一片空白，却在最角落有一个满身是伤模糊不清的女子。
　　她也只是喜欢第五宿，并没有爱上。
　　喜欢又畏惧。这并不冲突。

　　自打银莲给五曦医伤后，没几天他就好得差不多了。
　　一日，玓瓅驾着云驶来青要山，被别月瞧见之后，一推掌将毫无防备地他从云朵上打了下来。
　　玓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满地控诉别月，“都说来者是客，你怎么对人一点儿也不客气？好歹咱们也相处了这么些年，手下居然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可没有人请你求你来这儿啊。”别月斜着一双眼睛看人，十分讨打的模样，“既然你来了就快把五曦带走，青要山这么多人实在太拥挤了。”
　　玓瓅目瞪口呆，一副“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来带他走的”模样。
　　别月哼哼一笑，“姑娘我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暗自翻了翻白眼，玓瓅挑眉幸灾乐祸道：“这样啊，那你可知道这回君后娘娘还叫我传话给你，让你速速去天庭一遭。据说是因为东海水晶的事情南海同东海出了乱子。”

　　“啊？”一提到是因为东海水晶惹了麻烦，别月有些心虚。更何况现下甘裴就在身旁，被他发现什么自己这张老脸可实在没地方搁了。她连忙把玓瓅推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你详细着说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乱子？”
　　端的是玓瓅脑子委实不好使，声音不仅没放低，反而大得让一旁的甘裴听得清清楚楚，还招来了第五宿。
　　他说：“其实我也不很是清楚，不过似乎是千韶公主在南海发现了东海水晶。啊，对了，就是在你房里找着的！”

　　……别月咬牙狠狠地瞪着他。
　　甘裴神色复杂地望着别月，他皱眉问道：“你那时不是说东海水晶不是你拿的？”
　　她估摸着这时候再否认的话就十分虚伪了，便赔上干笑，“我也是看那东海水晶十分漂亮，才想拿回去玩几天。本想着过几天就还回去，可不巧偏偏被关在了青要山。甘裴，我是真对不住你啊！早知道咱们日后关系这么好，我当时就不同你客气了。”她这话可是句句属实，童叟无欺，只不过觉得光是这样说实在欠缺诚意，便正言厉色一本正经地道：“你放心吧，如今酿成这祸端，就让我一人去收拾！定不给你带来麻烦。”
　　甘裴蹙眉，想纠正她的话：“问题不在于麻烦不麻烦……”
　　这时一边的玓瓅凉凉地插了一嘴，一盆冷水泼到别月头上，“没事没事，反正帝后娘娘本就是叫她一人去的。不管她乐不乐意都得这么办。”
　　别月咬着牙齿就要上去撕玓瓅那张嘴，半路被第五宿给拦了下来。

　　第五宿倚着树木，一手勾住别月的脖颈，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凑上前去在她耳边问道：“你做什么拿东海水晶？可是知道那东西的用处？”
　　他方才听见了别月同甘裴的那番话语，她想的什么全写在了脸上。
　　别月正欲挣开他的手臂，却一抬头瞧见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狭长的凤眸媚得勾引人，霎时间觉得十分燥热，一张俏脸腾地被蒸得通红。
　　“我……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啊……单是好奇而已……”她结结巴巴地解释。
　　听及她这话，第五宿倒是嘴角噙着一抹诡谲的笑，抬头朝门口站着的人影道：“五曦，她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吧？”
　　“哎？”别月惊异地抬眸，果真见到五曦已从屋里出来，心中顿觉天黑。
　　五曦轻笑地瞧着别月，说道：“小别月不是说要拿东海水晶同树树生死相许吗？怎么在他面前就改口了。”
　　别月甚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得不将话题转回玓瓅所说的事情上，尽管千百个不情愿，可眼下这局面，还是甘裴的事情比较好收拾。
　　她彼时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图个痛快，真没想到会有这后果。

　　她朝甘裴扬起一抹讨好的笑，“甘裴甘裴，你等我将这事情解决了，我一定会把东海水晶还给你家。”
　　许是已经气得不想同她搭话，甘裴只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半响才吭一声，“若是出了什么祸端，父君定会十分生气，到那时候就不是好解决的了。”
　　“殿下想的没错。”玓瓅瞥了别月一眼，“东海龙君这回似乎愤怒非常，直吵着要将南海三公主严惩不贷。”
　　“怕什么，东海龙君我又不是没见过，不过是比我爹爹严厉了些嘛。应付的法子我还是有很多的，可不要小瞧了我。”她拍胸脯担保，一副十分有把握的模样。
　　同众人道了声别，便已驾云朝天宫驶去。
　　别月前脚将走，后脚便有子午山的守山姊妹之一姽七急急忙忙地跑来。

　　她向第五宿禀明道：“公子，步姝宫主方才来了子午山，正要见您呢。”
　　“步姝？”第五宿挑眉，思忖着究竟是什么风将她吹到了子午山，不禁莞尔，“她这回又想耍什么花招？”
　　“属下也不甚清楚，只不过宫主她一直在说您愚笨，还十分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属下想许是有很紧急的事情，才会这么匆忙地来找您。”姽七如实说道。
　　第五宿略为无奈，临走时朝五曦打了个招呼，“这青要山是不会再有人来了，伤养好了就同玓瓅回须弥山吧。别再故意将自己弄得重伤。”
　　五曦敛眸，无奈地笑了一笑，“果真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目送着第五宿同轻寒离开，他的眼底染了一丝笑意，只不过那笑有些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