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月，梨花雪》风荷游月

10、第九章

　　青要山近来热闹得紧。
　　将将送走了应紫同武罗，别月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又来了一出俊美男子身受重伤，善心姑娘出手搭救的戏码。
　　“哼，依我看下面定是要来个芳心暗许私定终身。”元晔倚在一旁口气酸得要命。他看着一盆盆鲜红的血水端出来，再看了看孱弱地躺在床上的五曦，很淡然地选择了无视。
　　别月在一旁悠悠然地品着香茗，“他要许我还不接受呢，元晔你请放心。”
　　五曦轻咳了两声，朝一直忙进忙出的甘裴笑了笑，再对一副事不关己的二人说道：“这么说的话我也是该许给甘裴殿下，小别月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从头到尾他俩没出过半分力，都是甘裴为他止血为他上药，居然还好意思说出上面的那番话？真是叫人羡慕啊，那副厚颜无耻。

　　“怎么着也是我将你救回来的嘛，我的恩情可是大一些。”别月摇头吹了吹杯里的茶叶，狎了一口，不禁咋舌称赞。
　　五曦的手抚上额头，面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又咳嗽了起来。
　　不知怎么将止住血的伤口又裂了开来，瞬间浸染了胸前的衣襟。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元晔摇头叹息，“虽然你受了很重的伤，可是少爷我不知为何就是不想救你。”这话说完五曦咳得更厉害了，甘裴只想狠狠地瞪他一眼，还不如在边上老老实实地站着别吭声呢！净是些没心没肺见死不救的人！
　　甘裴又手忙脚乱地为他上药，待到药草都用尽了，还是没见血止住，可见元晔那句话的刺激颇大。
　　见他真是伤得严重，别月良心发现地嘱咐道：“后山还生着许多草药，甘裴你去采吧，我们帮你看着他。”
　　甘裴默了一默。
　　他真是很想发问，你们两个这么有本事的人怎么也不给人家渡些真气啊？非要让他用这么原始的法子忙得浑身是汗。

　　半山腰下的第五宿两手枕在脑后，蜷着一只腿躺在地上往九重天看去，眉头微蹙。
　　一抹身影从他上空飞过，他眨了眨眸子，白玉面具下的俊颜笑得诡谲：“后琴太子还请留步。”
　　这颇含内力的声音传到他耳边，让后琴顿了顿脚步。
　　一低头便看到悠哉游哉的第五宿，他挑眉：“怎么，还想要我的命不成？”
　　第五宿轻笑：“殿下还记着呢。”
　　后琴落在他的跟前，俯瞰着他：“可不是，若不是被茕兔族的救了，我也没命活到现在。”
　　他不卑不亢地回视，轻巧地挑开话题：“可茕兔也正因为你，才生生被君尊灭了一族。”
　　一谈起这个话题果见后琴沉了一张脸，他捏了捏拳头，心里有块角落被撞得生疼。

　　第五宿似是没发现他的异样，继续道：“不过你救命恩人的妹妹倒还活着，若是想报恩，便去找回她吧。”
　　后琴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其中千变万化的情绪。
　　记忆里有一只雪白的兔子，用一双血红的眸子看他，充满了怨恨，避开他伸出的手越跑越远。
　　“她便是银莲仙人，只有她能医好五曦的伤。”说完这番话，第五宿便阖上眼眸欲昏昏睡去。

　　第五宿让别月同甘裴在外面侯着，他先为五曦渡些法力。
　　甘裴感动得直想掉泪。
　　在房内，他将手放在五曦胸口，有蒸腾的气冒出，少顷血已止住。
　　他说：“放过雪梨吧，她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
　　五曦咳了两声，轻笑，“可是我还没有找回我的小琬琰，不是说放手就放手这么简单的。”
　　他没有办法做到像第五宿那样，一夕之间回头。
　　他就是看不透啊。

　　当初第五宿还是君虚大帝的时候，他不明白一个人的野心怎么可以这么大。而现在君虚变回了第五宿，他同样迷惑。
　　千百年来的心血，怎么能是这么潇洒地放下的？
　　“琬琰早就是过去了，你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第五宿手下狠力，五曦不禁蹙眉，他继而道：“步姝当初也教过你，太麻烦的事情不要争。你这又是何必。”
　　“不要争……”他看着屋顶，“你不也是争过了之后才明白这道理的吗。我现在就是想要拿到白莲子，然后让你消失。”
　　在洪晃时期的巫妖大战中，东皇太一身殉不周山。
　　后人传他是步入了六道轮回，然而事实是他的.元神分裂成两个部分，由太清道德天尊托给步姝宫主看管。
　　后来从这两个元神中生出了两个孩子，步姝给他们起名，一个为宿，一个为曦。

　　步姝曾经还十分得意洋洋地认为这名字很不错，她解释说：“宿是黑暗，曦是光明，跟你们两个的性格很相像嘛。”
　　他们两个生来就已有了孩童的模样，性子也迥然。
　　彼时第五宿听罢这番话只觉得不屑，他嗤之以鼻，觉得这女人自以为是。
　　待他再长大些，便将自己的名字改做君虚。

　　八荒境内可以有人不知晓第五宿这号人，但却没人敢忘了君虚大帝。
　　在他还是少年的时候，野心就大得很，仗着天资卓越更是狂傲难驯。步姝说他这性子迟早会吃大亏，然而他当时被年少的轻狂冲昏了头脑。从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每每三人前去天庭参加个什么会什么会的，总是因第五宿闹出的乱子而被赶下来。他们那时还都只是孩子，步姝也没有如今的懒散。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下次再请她去天庭，她连动都不甚想动。
　　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

　　不是第五宿同人家天兵天将大打出手，就是第五宿将年迈的老仙人踢断了两个骨头，要不然就是调戏宫娥未遂，再不然就是某地某地的房子被第五宿弄塌了一隅……
　　诸如此类，让步姝发狂。
　　“你怎么就不能像五曦一样安分一点儿？天天这样闹来闹去有意思吗？要不是受人重托老娘我早就一把火将你烧得只剩把灰了！”步姝狠狠砸在第五宿的脑袋上，那样狠决的目光让她十分不舒服，“不准拿这样的眼神看我！立正站好，去房里自己关一个月，每天默念三百遍佛经！”非要将她折腾得像个当娘的人，分明她才将将步入美好的豆蔻年华啊。
　　可是偏偏第五宿不听她的话，还要十分不服气地回了句：“我不要。”
　　“不准说不要！否则我叫五曦砍一个月的柴！”她威胁。
　　她知道第五宿心里最牵挂的是五曦，最割舍不下的也是五曦。

　　“你……”第五宿咬牙，“为什么要将我关在屋子里！为什么我要念佛经！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杀生！臭女人，你就是打不过我才要拿五曦来威胁我，我这就带着他走！”
　　步姝按了按直冒青筋的额头，耐着性子开导这位十分张狂的小朋友，“你还好说自己没做错什么？人家天上的天将现在看见你只有躲的份儿，小宫娥个个都吵着要给你当妾，还有那天宫几乎都要重新修整一番了，你还敢说没错吗？”
　　可无论她怎么说，他就是想不透那一层。
　　“是你教我的生存规则，你说弱肉强食！他们都是我的食物，不想被我吃掉为什么不变得更强！”
　　步姝一阵怔仲，她没想到这种话居然能从一个毛头小子这儿听到。竟是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阿宿，”五曦从后面探出头来，“你又在跟步姝吵架。不要吵了，步姝也很不容易的。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要照看我们，我们应该体谅体谅她。”
　　“喂你这个臭小鬼！老娘我芳华正盛，年纪哪里大了！”步姝一把怒火烧到五曦那里，几乎要喷火将他烧成灰烬。
　　其实步姝也不过比他俩大了几千岁，只是思想有些老成，总不见她有少女该有的娇美姿态。

　　第五宿提剑跳到五曦面前，挡去了步姝的火焰，他抬头朝她道：“步姝，你说胜者为王败者寇。今天我们好好较量一场，若你输了，就对我磕头一百回。”
　　步姝的脸顿时黑了大半，“就冲着这个我也不能输给你。”
　　她又问道：“只不过，倘若我胜了呢？”
　　“那我就任你打任你骂。”说罢，人已持剑飞身而去。步姝手持两把火焰，打回第五宿的攻击。

　　结果，任凭第五宿说得如何漂亮，还是输给了经验较他丰富的步姝。那后果便是，他为步姝倒了一年的洗脚水。
　　每回想到这段屈辱的过往，他都不禁要捏上拳头。
　　也因为输了那场较量，第五宿安分了一阵子。只不过他与生俱来的野心，没法遮掩。
　　有一日天庭举办了个比赛，天上的神仙任谁都能参加。最后胜出的人，君尊可以应许他一个要求。
　　这本就是天上那些个神仙乏味时想的消遣，步姝见日子近来无趣得紧，也带着第五宿同五曦去凑凑热闹。
　　结果第五宿仍是耐不住手痒，硬是挣脱步姝的束缚冲进了斗法场。

　　他小小年纪在众多仙家面前脱颖而出，一场场打下来势如破竹。末了，他朝步姝在的方向仰头不羁地笑。
　　君尊问他想要什么奖励，而第五宿却当着三十六天将二十八星宿的面指着中央那方宝座说道：“我想要你那个位置。”
　　而后可想而知，君尊大怒。
　　还是君后娘娘同各仙家求情才免除了大的惩罚。
　　也因此步姝被牵连，在之后的几千年里都不允许踏入天庭一步。是以步姝从那时开始对这些权势争夺的事情特别反感，也懒得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