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照影》雪舞

7、第七章

　　一年后。
　　“程浅，程浅，你看！”
　　一只右手在看书的程浅眼前炫耀般地晃动，程浅没有回头，只是笑着拉过那只右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除了腕上有一圈红线，其余的竟与常人无异。
　　鸿影嬉笑着坐在程浅膝上，完好如玉的左手搂着程浅的脖子，在他面前晃动着自己的右手，笑道：“杜叔叔说，这只右手就送给我了。”
　　那个杜飞。程浅无奈地笑着，明摆着占自己便宜，让鸿影叫他叔叔，而鸿影叫自己程浅，这辈份上自己就比他低了一辈。
　　然而，他并不只是想占自己便宜吧……
　　程浅抬头看着咫尺的鸿影，经过大大小小十五次手术，鸿影的脸已不似当初那般可怖，五官已经初现，相信再过不久就能跟常人无异。
　　也就是说，鸿影越来越像她了。
　　自从那个雷雨夜，杜飞就没有让他看那张鸿影的容貌复原图，而他确信杜飞决不会毁掉它，因为那是这世上唯一可以怀念她的东西了，即使只是个近似品——却惊人的相似。
　　“突然多了一只右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用呢！我还是觉得左手方便点。”鸿影活动着右手的手指，贴着程浅的脸说道。
　　“那你就要好好习惯它啦，明天还要做物理治疗吧，快去休息。”程浅将她从膝上放下来，催促她去睡觉，温柔的语气仿佛一个慈爱的父亲。
　　鸿影从程浅膝上跳下来，嘟着嘴，咕哝着：“又这样，昨天也是，前天也是，近来都是这样，都不抱我，亲一下都不肯了！”
　　越说越气，走至门口的鸿影又奔回来，蹭到程浅膝边，似小女儿般不依不饶地说道：“我不管，我要晚安吻啦！”
　　昏黄的台灯下，注视着闭着眼等他晚安吻的鸿影，程浅深深一颤，放在扶手上的手禁不住颤抖。
　　像！太像了！
　　仿佛受了蛊惑，程浅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记忆中的温暖，那她的唇呢？程浅凝视着她半张的红唇，手指随着视线抚上她的唇，是做梦吧？程浅不敢相信指尖的触觉。
　　“程浅？”鸿影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失神的程浅。
　　程浅蓦的从自己编织的幻梦中清醒过来，看着愕然的鸿影，只能苦笑着在她额上飞快地印了一下，蜻蜓点水般。
　　鸿影这才满意地跑回自己的卧室，临走前还回头对程浅欢喜地笑了笑。
　　程浅微笑着摇了摇头，又埋头看书，一直听到她关灯的声音程浅才将书放至膝上，方才竟一页都没翻动。
　　还好鸿影睁开了眼，要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会做什么。一阵发晕，程浅将头靠在沙发上，轻揉着太阳穴，长长地舒了口气。
　　天才。的确，爱丽丝并没有说错，鸿影的确是天才，从不会说一个字到流利地跟杜飞吵架，只花了一个月；从一字不识到倒背如流字典，只花了两个月；从不知道ＡＢＣ到迷恋外文台的电影，只花了三个月……难道天才与天才都是如此的相似么？
　　程浅不敢再想，只是不断揉着发晕的额头，发出一声声轻叹。
　　“程浅……程浅……”隐约有人在叫他，睡得迷迷糊糊的程浅茫然地睁开眼，借着遥远闪电的微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地摒住呼吸，生怕呼吸一重会惊散那缕幽魂，是做梦了。
　　远方雷声轰轰，那个声音愈发清晰，夹杂着恐惧：“程浅……我怕……”
　　怕？她会害怕？那双无所畏惧的清澈眸子里永远是骄傲与勇敢，她会害怕？
　　“程浅……”有只手在摇他。
　　程浅忽然意识到她口口声声叫的是程浅，这才清醒了些，定了定神，分辨出那是鸿影。
　　“我害怕……在打雷……在闪电……”鸿影断断续续地说，惊恐的眸子期盼地看着他。
　　无法招架她可怜兮兮的神情，程浅自认倒霉地掀开被子让她进来，鸿影笑着，似只欢快的鸟儿跃进被窝，搂住程浅的脖子，片刻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天还没亮，程浅小心翼翼地起床，努力不惊动身边的人，穿好衣服，洗漱之后连早饭都没吃就匆匆出门。
　　“程医生，好早啊，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呢？”值夜班的琳思看到走进门的程浅微笑着说道，“昨晚没睡好吧？黑眼圈好重，应该多休息，否则对身体不好。”
　　“谢谢，我去病床上睡会儿就好了。”程浅揉着太阳穴对琳思点点头。
　　“自己家的床不会舒服些么？”琳思忍不住问道。
　　程浅顿住，转过身对琳思笑了笑，却没回答。
　　“程浅程浅，午饭吃这些对身体不好的。”鸿影不知从哪里蹦出来，跳到程浅身边，夺过他的饭盒，叫道。
　　程浅苦笑地看着她，问道：“吃过饭么？”
　　“吃啦，杜叔叔请我吃的，比你的可丰盛多啦！”鸿影穿一身火红的吊带裙，裸露的肌肤如凝脂，如不仔细看，丝毫不觉以往的痕迹，再做几次手术，相信脸上的疤痕也会消失不见的。程浅不得不佩服杜飞的医术。
　　“物理治疗不是一天么？杜飞怎么这么快就放走你了？是不是你又捣蛋啦？”
　　“才没有呢！是杜叔叔自己今天特别奇怪，饭也不吃，就看着我吃，看得我直发毛。”鸿影眨眨眼，调皮地说道。
　　奇怪？程浅苦笑，原来失常的不止他一人。
　　“杜叔叔都不陪我玩了，我不管，程浅，今天下午你要陪我玩啦！”鸿影摇着程浅的手臂撒娇道。
　　“我要工作。”程浅指了指桌上成堆的病历无奈地说道。
　　“我帮你！”鸿影自告奋勇道。
　　“你？”程浅戏谑地笑着。
　　“信不过我？”鸿影夺过一本病历，看了一眼，思索片刻，随手拿起一支笔，唰唰地写了两行字，快得连程浅都来不及阻止。
　　“乖，不要捣蛋了。”程浅拿过病历，看了一眼，戏谑的笑却在僵在唇上。
　　不可能！
　　程浅猛地抬头看着越写越快，根本就不用思考的鸿影，眸中闪动的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天才！
　　那是震惊间唯一出现在脑中的词。
　　就是连最先进的人形电脑也不过如此，电脑毕竟比不上人脑么？程浅一阵黯然。
　　“好了。”半个小时之后，鸿影拍拍手，笑着对程浅说，身后是成堆的病历和目瞪口呆的琳思。
　　“程医生还是复查一下吧。”琳思小心翼翼地说着。
　　程浅揉了揉太阳穴，点点头，轻轻地说：“我知道。”
　　“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程浅一边检查病历一边问鸿影。
　　“呵呵，你上班总是把我一人扔在家里，我闲着无聊就搬出你那些古董书看啦，你不知道，一个人在家真的无聊死了！”鸿影手舞足蹈地描述着。
　　程浅点点头，眸中紫光大盛，手中的病历越翻越快，最后他站起身，看着鸿影问道：“想去哪里？”
　　“你的速度也好快哦。”鸿影好奇地看着他，“你也完全可以在半个小时内看完这些的。”
　　程浅怔了怔，揉着太阳穴，笑道：“你都看过了，我也没必要看啦。”
　　“那是当然！”鸿影骄傲地仰起头。
　　程浅一惊。
　　同样的骄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