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照影》雪舞

5、第五章

　　杜飞的研究室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走廊上的鸿影好奇地走近。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还不能说明什么？这是你自己做出来，她容貌的复原图！”
　　“程浅你醒醒！她死了！”
　　“我没看到！”
　　“ＤＮＡ完全吻合，是我亲手埋的！”
　　“我没看到！”
　　“你别再自我欺骗，她死了！”
　　“我没看到！”
　　“她不是她！……程浅！”
　　门被猛地拉开，鸿影一惊，退开两步，惊讶地看到程浅大步走出来，眸中闪动着浅紫色的火焰，在看到自己时，眸中的火焰更炽，鸿影下意识地往后退。
　　“呀！”
　　程浅拽着鸿影的手便往外走。
　　“程浅！”身后传来杜飞的大吼。
　　鸿影不明所以，转过头看到杜飞愤怒的神情，踉跄着跟上程浅的步伐往外走。
　　“程浅！”杜飞的怒吼唤不回一意孤行的人。
　　外面又下着暴雨，程浅全神贯注地开着车，神色凝重，鸿影不敢出声，抱着臂膀瑟缩在车椅里，只有小小的一团，闪电划破灰暗的天空，鸿影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只是颤抖得更加厉害。
　　一向温雅的程浅却恍若不见，只是径自开着车，紧握方向盘的手青筋毕现，凝重的神情冷若寒铁，冰冷之下却暗流涌动，似愤怒，又似挣扎。
　　“错了！”鸿影忽然开口道，窗外的景色完全陌生，那是往郊外的路，“错了，程浅！”
　　她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回荡在狭窄的车厢内，程浅紧握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震，却加快了车速，老式的宝马车如离弦之箭向那团黑暗里奔去……
　　鸿影愈发害怕，蜷起腿将脸埋在膝间，不住颤抖。
　　几个小时之后，狂奔的宝马车终于停下来，没有系安全带的鸿影猛地向前一栽，抬起头的时候，程浅已走入暴雨之中，全然不顾湿透的衣衫。
　　“程……浅……”鸿影迟疑地看着站在暴雨中的人，全身精湿的程浅蓦的转过身，眸中紫光大盛，带着炽热的狂乱。
　　“放开我……痛……”他的气力好大，鸿影被拖出车子，雨点倾下，片刻鸿影也全身湿透，待回过神，蓦的发现自己站在深山里的一个土丘前。狂风掠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嚎叫，除了车灯，没有一丝光亮，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就如程浅此刻的眸光。
　　“怕……”鸿影不自觉地往程浅身上靠，程浅却置若罔闻，兀自盯着那个土丘，原本浅紫色的眸子此刻却凝聚得只剩一片如荒山般黑暗。
　　“不是的，不是的……”凝视着那个土丘，程浅立得笔直，全身僵硬，失神地喃喃自语。
　　“呀！”鸿影惊叫声中程浅蓦的甩开她紧握的手，扑向那个土丘，攥着不知何处来的铁锨，疯狂地挖着那个土丘。
　　“程……浅……”鸿影不解，又惊又怕，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程浅，在她印象里，程浅总是温文尔雅，体贴温柔的，何时见过这样的程浅？
　　泥土飞溅，和着倾盆的大雨，程浅如一只狂暴的兽，拼命地挖着那个土丘，泥泞不堪，一身白色的衬衫上浸满黄色的污泥，可他手不停，机械地挖着那个土丘，疯狂不停歇，连俊美的脸都沾上黄色的泥土，瞬间便被暴雨冲刷掉。
　　他在挖什么？鸿影凝视着他的背影，不敢别开眼，雨水顺着她的发流入衣襟，冰凉冰凉的，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直到那个土丘被夷平，他才扔掉铁锨停住手，僵直地站着，眼睛血红，背上的筋仿佛被拉得笔直，保持僵硬的姿势，身子微微颤抖，牙齿上下打颤，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
　　半晌，他缓缓跪下，带着一种类似宗教的虔诚，将脸贴在那一片黄土上，他的脸出奇的苍白，见不到一丝血色的苍白，仿佛身体里没有一滴鲜血，而嘴唇却惊人地鲜红。
　　电光闪过，鸿影不敢发声，只是颤抖地抱着自己。
　　程浅轻轻地扒着黄土，动作轻缓温柔，仿佛对着心爱的女子，完全不同于方才的疯狂。
　　因为日久的关系，黄土十分僵硬，猛烈的暴雨只是稀释了上面的一层，下面的依然坚固，程浅的手指用力地扒着黄土，指甲尽断，十指尽是血渍，和着稀泥，惨不忍睹，而他仿佛进入某个梦魇，只是机械地扒着泥土，全然不顾十指连心的刺痛。
　　暴雨侵袭下，程浅的发紧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雨水顺着他的发流尽他的脸滴下，落进他手指扒开的洞里，形成一个小水洼。
　　黑色的一角露出来。
　　程浅的眼中发出淡紫色的光芒。他露出一丝笑。
　　他加快了手下的动作，用力地扒着那层黄泥。
　　随着程浅的动作，黑色的东西越来越多地露在外面，鸿影疑惑地看着：那是什么？
　　巨大雪亮的闪电犹如一柄利剑割破黑暗的天空，照亮整片天空，鸿影终于看清那是什么：
　　棺材！
　　一口棺材！
　　一口黑木棺材！
　　一口崭新的黑木棺材！
　　“呀！”鸿影惊恐地退后，跌坐在泥泞里，左手摁在泥中，满手稀泥。
　　此刻，程浅缓缓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
　　杜飞，我要向你证明……
　　程浅唇边古怪的微笑让鸿影心惊胆颤，不敢乱动。
　　手微微颤抖，伸向那口棺材，然而在触摸到那口黑色棺木的刹那，恐惧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耳边蓦的响起鸿影方才的话：“错了，程浅！”
　　错了，程浅，错了，程浅！
　　真错了么？触摸棺木的手如触电般弹回。
　　如果，如果，这棺木里真的有……如果，如果，身后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如果，如果，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如果……
　　程浅不敢去想，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口黑木棺材。
　　雷声轰鸣，十米开外的一棵大树被闪电击中，嘶啦啦地燃起来，熊熊火光。
　　“啊～～～～！”身后响起鸿影撕心裂肺的尖叫，程浅回过神，见鸿影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在暗夜里愈发狰狞，畸形的左手深深抠进地上的黄土中。
　　她是怕火的。
　　程浅这才想起来，怕她跑掉，赶紧搂住她，鸿影在他怀里又踢又闹，仿佛回到了初见的那天晚上。
　　“不怕不怕，有我在这里。”他安抚着吻着她的头发，低声道，却没发现自己的手也在颤抖。
　　雷雨交加之夜，荒山野岭之间，黑木棺材之前，紧紧相拥的二人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