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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赤瞳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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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深深,足有丈余。看似牢不可破的墙根下,一名黑衣人脸上带着黄金面具,抬头看了看面前有三个他叠起来高的厚实的墙,笑得轻蔑。
这算什么“令人插翅难飞进不去出不来”的防御啊?!果然是养尊处优得久了,大内养出的尽是一帮只知道耀武扬威的废柴!不仅没本事而且脑子也被每月优渥的油水塞满了!
要知道别处普通监牢墙壁只是高了些而已,此处却不仅高,而且墙的厚度足有别处的两倍,顶端可踏脚之处还置了刀剑的尖端,且都是吹毛断发的锋利,在这样黑的夜里,还折射出隐隐的寒光。不要说般的人了,就是能做到水上漂的高手也未必能毫发无伤地通过,明摆着就是不让人进亦或出。
根本不用思考,这堵墙内,必是那臭名昭著让人闻风丧胆听到就毛骨悚然的——御刑监。
抬头看了看天,估摸了一下时辰,他脚尖轻轻一点,像飞一样就这么越过了御刑监从没失误过的“刀墙”,然后速度极快地落到一扇门前,利落地出手敲在两个连看都没看到他的守卫后颈上,那两个人就这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啧啧啧~大内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啊?怎么出来的净是废物!
他忍不住摇头叹息,这种程度的防卫,连给他闹着玩的本钱都没有。无奈地看了倒在地上的人一眼,随手摆弄了一下门上沉重的枷锁,那门就“吱吱嘎嘎”地打开了,一股浓郁的阴森气息呼啸而来。
他拍拍手上的灰,有些嫌恶地朝里看了两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进去。他对这施刑的大牢倒是轻车熟路得很,比如哪里守卫多哪里守卫少,再比如什么房关着什么样的犯人,恐怕这里的监工都没他清楚。。在这阴森透着诡异的地方穿行,他大摇大摆得像逛自家的后花园,落脚无痕又无声,只有快要燃尽的火把,在他走过时慵懒地动了动火苗。
九曲十八弯地绕了一会儿,他在一间牢房门口停住,昏暗的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恰好将角落里的人给覆盖。
他勾起嘴角,黄金的面具在火光中折射出奸诈的光芒。
“谢云书。”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被里面的人听见。可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却分毫未动。
“昔日百里府大名鼎鼎的青衣居士,怎么就沦落到了这步田地了?百里老夫人的死,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那人身躯颤了颤,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似乎并不气馁,于是继续说道:“沉湖、柳堤、翠坊、画船。”
那人这次如五雷轰顶一般地震了震,动作虽算不上多大却带动身下的干草发出摩擦的特有声响,显然是激动得很。
“谢公子可想知道,那翠姑娘现今如何啊?”他继续问,还漫不经心地抠了下手,弹了弹指尖。
那人一听这句话,再也按捺不住,从角落里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前,草屑翻飞,寂静的监牢里一时间尽听得手铐脚镣相碰的沉重声响。那人两手快如闪电,伸出木栏死死扣住黑衣人的斗篷,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配上他蓬头垢面的造型还有近乎癫狂的状态,整个人显得无比狰狞。
“说!你们把翠翠怎么了?!你们把她怎么了!”
黑衣人那质地绝对昂贵的斗篷虽被扯得变了形,倒也不挣扎,只是淡定地开口说道:“你冷静点。我们只不过是把她卖到了翠坊——”
“你们居然——我杀了你!”黑衣人的话显然是碰到了谢云书的逆鳞,他右手食指中指一并,虚虚凝出一道剑气就斜刺上黑衣人的的脖子,这一招势如闪电几乎避无可避,谁知眼看着就快得手了,突然手里就只剩下了一件滑不可握的斗篷。
怎么回事?
他正茫然之际,只听身后传来声音:“谢公子这以气御剑的境界果然名不虚传,虽未碰到我身,可在内力只剩三成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凭指风划破我的衣领,在下佩服!”
谢云书愕然回头,只见那黑衣人懒洋洋地半卧在囚床上,整个人几乎都要与夜融为一体,除了脸上那个俗气无比的黄金面具。
转了个方向看向牢门,此时已经大开。而一切谢云书都看得真真切切,只是一瞬的功夫,就在一瞬间。这个人完成了脱下斗篷、打开门锁、拉开门、躺到床上这些动作,只用了他眨眼的这么一瞬间……
谢云书面如死灰:“你……你是‘神风鬼影’夜凡生……”
黑衣人倒是干脆得很,他盘腿坐了起来,用一种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讶的语气道:“诶?!被发现了——”随即抱拳,冲谢云书作礼:“嘿嘿!在下夜凡生,此次是奉了小白鸟……哦不对!大宗主之名,前来救谢公子出此监牢的。”
谢云书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才说道:“说吧,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夜凡生此时倒不着急表明自己这次是为何而来了,兴致一起便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是要你做事呢?如果我说只是我们大宗主一时脑子抽筋觉得天妒英才谢公子不应有此待遇才让神勇无比的我来救你的呢?”
谢云书的脸在听到他这番话的时候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自嘲似的笑了:“以你的身手,若留我无用,凭我刚才对你出的杀招,必就已用袖中的‘千红刀’将我一击毙命,何必在此与我周旋?云中观的大宗主从不会做无好处之事,更何况派出的是视财如命的‘神风鬼影’,能打动你这般随性又做事全凭自己喜好的人物出手,说明我这条命少说也还是值些钱财的,否则相信以阁下向来不爱管闲事的个性,是定不会前来的。所以我才说,你们定是有求于我,才会如此——”
夜凡生歪着脑袋看着谢云书,也不回答,只是隔着一张面具都能感觉到他的笑意。一阵沉默过后,只听一声长叹,谢云书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想让我绘出百里府的地图对吧……”
“呵呵,谢公子果然不愧‘青衣居士’之名!我们宗主要的就是这个!哦,不过你要记得,百里府的地图,还包括地下的那部分哦!”从床上跳下来,夜凡生笑嘻嘻地说着。
谢云书却面露忧色:“那翠翠……”
夜凡生不耐烦地摆摆手,边往外走边说:“还真是痴情哪!得啦,你的翠翠在翠坊当老板娘呢,现在翠坊可改成茶楼了,就等你回去当老板了!”说完自个儿又小声嘀咕:“真不明白!大宗主的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非要改成茶楼,改成赌场不是更好吗,到处都是钱……”
谢云书看着他这样也不插话,站起身来就随他往外走,每一步都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着实引人注目。
夜凡生突然停住,猛地一拍额头:“哎呀,我都忘了!”然后就在衣襟里掏啊掏,掏出一样就往谢云书手里一塞。
栗子糕、酥肉饼、炸鸡腿、糖葫芦、生煎包、豆皮儿……
谢云书真是哭笑不得。云中观的大宗主是去哪找的这样一个活宝?这些东西放到手上还是热乎乎的,炸鸡腿和生煎包的油渍印到了纸袋上,味道浓郁得让人冲动。要不是他自控力极强,现在早就狼吞虎咽来填补自己饿了整整两天的肚子了!
天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都放在怀里还能不让人闻出来的!
也不知道找了多长时间,直到谢云书两手再塞不下其他东西时他才翻出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纸包,无比自豪地说道:“哈哈!找到了!我就说我一定带了的!”接着用根本看不清的动作把纸包里的东西用指风弹进了谢云书口中:“解药!你现在再用内力试试看。”
谢云书照做,果然,先前一直被压抑住的内力现在再次随着他的控制游走全身,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他这样疏通了一遍全身经络,顿觉神清气爽,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服透了。稍稍一用力,那束缚着他的锁链就应声而断,断口平整光滑,是内力精纯深厚的标志。
“多谢!”
夜凡生一边一样样把东西塞回怀里,一边头也不抬:“别谢!我帮你也是有所求,大家各有所图互利互惠而已,没必要牵扯到‘谢’字。我生平最讨厌欠人人情,也讨厌别人欠我人情,这你来我往的没完没了最是繁琐!所以千万别跟我来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这套,我是不会领情的。”
谢云书听到他这样不客气的评价倒也不生气,他知道云中观的人素来都是桀骜不驯的,不屑与武林正道人为伍,只逍遥自在地走遍大江南北,真真正正的浪迹江湖;而且人人有不同思想,何必非求个谁是谁非?求同存异即可。
“好了,我们走吧!”夜凡生终于将他那些“宝贝”都收好了,现在手上抓着的是炸鸡腿,看样子是要开吃了。
一路畅通无阻,夜凡生在前面边走边吃,闲庭信步;谢云书却觉得情况不对:御刑监的看守向来严密到变态的程度,怎么他们在这里走了许久,却未见一个狱卒呢?
眼看就要到大门口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
“你是想问为什么没看见狱卒对吧。”夜凡生站在火把旁回头问,吃得满手满嘴的油,连带着面具上也沾上不少,火光下还都在反着光。
这画面太诡异了……
谢云书的脸又抽搐了几下才开口道了声“是”。
听到他这样说,夜凡生很自得地一昂头:“那些笨蛋都被我打晕了!不到明天早上是不会醒的啦!”
“哦,是吗?恐怕他们这辈子都不会醒了。”第三个声音凭空出现,带着来自地狱的彻骨寒意,从不远处的大门外传来。
两个人都震惊地朝门外看去,一个人影缓缓走近。
刀,逆刃,此时漆黑如墨的刀身正蜿蜒着血迹,血珠掉落在地粉身碎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狭小空间里让人毛骨悚然,昭示着流血,和死亡。
人,赤瞳,在背光的角度,一身黑衣被忽略,仿佛只剩那一对红眼珠子,没着没落地悬浮在空中。
这么标志性的象征……
谢云书惊得喃喃自语:“聂渊玄……”
微弱的火光也不知是应了谢云书的话,还是被来人的杀气慑住,就这么突然间,熄灭了。整个阴森的牢房里,只有苟延残喘的火星在吐着最后一缕青烟,那对红瞳如鬼火,开启了地狱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