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张年代》中子星

21、21 设计与被设计

　　一只赤鳞鸟从树冠中猛地掠过，发出尖厉刺耳的鸣叫。

　　“它受伤了。”卡维突然抬头。

　　阿斯莫的身影倏地掠了出去，与此同时，一道小小的激光发出轻微的“嗤”声，破空而去。

　　“伤得很重，看来沿路撞了不少树干。”阿斯莫拎着死鸟回来，坐在一块石头上开始去毛，“看它的翅膀，是激光武器。不过它受伤的地方应该还远，我估测，我们最多还剩两天时间。”

　　卡维默然不语地听着，眉间似乎稍微缩紧了一点。

　　“能修好吗？”

　　“再有一天，应该能。”

　　阿斯莫稍稍微笑了一下，卡维的目光在阿斯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他不能辨认出这笑容里的含义。

　　这一夜他们没有照常入眠，而是加紧做最后排查。如果天亮前能够修好飞行器，就可以趁着夜色掩护混进当地的搜寻队伍当中。从他们观察所见，这里的杂牌军并没有统一的制式武器，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当年的战争残余和打劫殖民政府——只不过数量极为庞大罢了。

　　前几日他们没有开启飞行器上的照明工具和取暖工具，只为了省下一点能量。虽然这些能量微不足道，但是如果真到了危急时刻——比如，飞行器距离地表15米和45米坠落时候的效果可是天壤之别。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他们实现了天亮前出发的目标。

　　实际上，当飞行器的光屏上终于显示出完整的绿灯状态，并且进入待飞状态时，天边已经隐隐泛出了青白色。

　　当卡维握在操纵杆上，准备关闭舱门的时候，阿斯莫按住了他的手。

　　“我是功勋控甲师，对飞行器操作也有一点经验——技术人员可以，”他朝后扬了一下脑袋，“系好安全带和头盔。”

　　卡维似乎只思索了不到一秒钟，就欣然向后坐下，看着阿斯莫在主驾驶位上缓缓推动操纵杆。

　　原本安静地燃着极其轻微的白色火苗的推进器陡然间轰鸣起来，阿斯莫眼神一凝，蓦然看向卡维。

　　卡维侧耳聆听，“听起来像是推进器卡住了，我先关闭所有能源，检查电路，你按照我说的——”

　　“我不觉得驾驶员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座舱，”阿斯莫看向卡维，“能否劳驾你去查看一下推进器？”

　　“那就快点打开舱门，”卡维冷冷地回答，似乎对阿斯莫的不信任感到十分不悦，“别等到轰鸣引来敌人。”

　　阿斯莫似乎没有料到卡维会这么快就答应，在他看来少年几乎不可能不对飞行器动手脚，而突然卡壳的推进器似乎正巧证明了这一点。

　　卡维跳了下去，在扬起的尘沙中冲着他大声喊，“既然是我来修理，就别关闭能源电路，否则我查不到故障——”

　　阿斯莫立即做出明白的手势，卡维绕向飞行器的后端。

　　在少年略显孱弱的身影消失在飞行器的舰体后面时，阿斯莫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他陡然发现主驾驶位的座椅上方，透明舱盖骤然合拢，下方的逃生投射舱门向两旁开启。

　　座椅连同上方的透明舱盖合而为一，成为紧急逃生舱，被舰载装置抛向地面，激起一大片尘土。

　　阿斯莫立即掏出粒子刀割向高强度材料的逃生舱外壳，在狭小的空间内，崩散开来的材料打在他的皮肤上，微微发痛。

　　而透过舱盖可以看见，少年手中握着一个简陋的启动装置，从另一面的舱门迅速爬了上来，原本爆发出强烈白光的推进器也恢复了原样。

　　卡维回到飞行器副驾驶座椅旁边的时候，飞行器下方洞开的舱门下，阿斯莫已经割开了一半的主驾驶位逃生舱。

　　“你一定能听见我说话，指挥官先生。”卡维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没露出过这种兴高采烈的表情了，对着下方的投射舱门大声道，“但是我能够说的大概只有一句——快逃吧，敌人来了。”

　　舱门在少年的大笑声中合拢，推进器的尾焰骤然一收，几近透明，在夜色中完全不引人注目。

　　就在卡维的飞行器离地而起的瞬间，阿斯莫也从逃生舱中猛地挣脱出来，甚至勉强抓住了飞行器机架，又立即因为无法抓紧而脱手。

　　他迅速地抽出光线枪，对准飞行器瞄了一会儿，却一直到飞行器从视线中消失，也没有激光从夜色中穿过，打在飞行器的舰体外壳上。

　　卡维在从光屏上看到阿斯莫拔出枪的时候，心脏还陡然间被攥紧了一下，因为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然而他不明白联盟军官为什么没有对他开枪——也许是觉得短射线枪根本无法对飞行器造成实质性伤害？

　　从丛林中脱离出来以后，卡维逐渐将飞行器的尾焰放回白焰的状态，几乎与周围的巡逻飞行器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即将穿过对流层的瞬间，云雾中陡然闪现出一架巡逻机。卡维毫不停顿地从它身边开了过去，而对方似乎仅仅是拿探照灯扫描了一下。

　　有一点他猜对了，这么多数量的埋伏，果然是联军。

　　实际上，卡维对于他们的目的和作风感到很好奇，甚至有些怀疑他们跟自己有着相同的目标——但是现在提出加入可未必是个好主意，他怎么才能证明自己在联盟舰队里是个阶下囚呢？

　　也许是空角徽记？

　　不，卡维下意识地宁可放弃这种机会，也不想再让任何人看到它。

　　除非，空角兵团能够回来。

　　飞行器安安稳稳地持续上升，奔向太空和自由。

　　仪表板上可以看到一切按照正常的秩序稳定运行，卡维甚至可以小憩一会儿，然而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观测窗外不时有明亮雷电闪过的高空。飞行器在电离层里不断颠簸，少年沉静的面孔渐渐布上阴郁，正如同外面的天气一样。

　　卡维慢慢垂下头，侧脸靠在控制盘边上，不久之前还笑容满面的脸孔上仿佛被一只手抹去了所有关乎愉悦的表情。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过，少年压抑嘶哑的喉咙颤抖着溢出断断续续的名字，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痛楚和悲伤。

　　“师傅……兵团长……副官……你们……你们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