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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旧人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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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苏容一直呆在房中,不肯出去一步,顾府上下的琐事全部丢给周管家,自己就谎称身体不适,偷得几日清闲。
其实是在躲顾久。
顾久最在意就是别人不承认他的武功,而苏容先前的行为,无疑就是用行动在挑衅他:武功不行吧?连瞎子都打不过!所以若是顾久再见苏容,第一句话绝对就是:“我跟你决一死战!!”
所以……还是不见的好。免得又打击某人自信心,到时整天找他打架,他可招架不住。
宋扬在门外叫唤:“公子,有贵客。”
苏容懒懒地不动,“我病得很重啊!你叫顾久去招呼!”
宋扬无奈:“是小宛和秦二小姐,而且少爷现在不在。”
苏容:“哦。”然后立刻起身,推开门,精神十分好,“她们在哪?”
宋扬扶着苏容,“在客房,秦二小姐刚刚搬过来。”
苏容行至客房,秦漠漠却不在,问底下的人,也只说是和安姑娘出去了。问去哪了,便说不出个所以然。
苏容略有些失望,想她方来便急着出门,大约也是在躲自己。便转身,正要回去。
一名小厮急着跑了过来,禀报道:“方才秦二小姐出门的时候,有一个人一直盯着她看,不过没有靠近,许侍卫长抓了他来问,发现是天涯谷的,要送信给秦二小姐。”
苏容淡然点头:“带我去看看。”
来到地下室的时候,送信的人已经昏了过去,信还没有拆开,被放在一旁的桌上,许源则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无聊的敲着桌面。
见苏容到来,忙起身唤道:“公子。”
苏容直截问道:“信呢?”
一个护卫模样的人忙将信递给苏容,苏容在信上摩挲许久,方将它交给宋扬。
宋扬拿着信,问:“公子,要拆开吗?”
苏容摇摇头,“不必。你放在客院里去。”
宋扬有些犹豫,“这样可以吗?万一天涯谷的人……”
苏容皱了眉头,“你以为不把信给秦漠漠,秦微云夏唯君会罢休?你以为秦漠漠是笨蛋吗,她自有分寸!”
宋扬不敢多话,只低声应道:“是。”
苏容便向许源道:“这人怎么样了?”
许源答:“伤得很重,没两三天醒不过来。”
“把他交给秦微云,就说是从客院秦姑娘的住所抓到的,警告她别再妄想对秦漠漠怎样!”苏容说着,转身自己摸索着墙走了出去。
宋扬知自己惹怒了他,也只能长叹口气,委屈寻思着:这公子倒也是真关心秦二小姐,上回周管家也只不过未考虑秦二小姐的伤势,想着众人在那庙中歇一宿,就被迫着装武林高手,据说当夜与许源打了半个时辰,第二日,就完全爬不起来了。至于自己……也只希望公子别再想着这回事了!
整个下午,秦漠漠呆在房中,一步也没有走出去,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她见到了一封信,一封夏唯君亲笔写的信,他说:他还爱她,希望她今夜子时与他在东城门外相见。
浮阳城不受朝廷管束,完全由顾府负责城内大小事物,这是从宣王朝开国以来就有的规矩。一般时候,顾府都会派遣人手看守城门,只是近来武林大会在即,各路人马出入极杂,顾府便不再管束,这里的城门形同虚设,谁想什么时候进城出城都可以。
入夜,秦漠漠点了烛灯,对镜梳妆,罢了,又在衣橱中选了一件艳丽鲜红的衣裙,穿上,便静静坐在床边,等顾府的灯都熄了,方才极缓的起身,拿过手边的灯笼,点亮。
然后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东方行去。手中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天上月黑,而她的脸上,挂着冷淡的微笑。
这是真正的名门闺秀,美丽,优雅,冷静,大方。
秦漠漠的母亲,只是一名卑微的妓女,生下她后没几年,就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去了,而她则被接回了天涯谷。
天涯谷中,秦漠漠名为二小姐,然而地位不高,大事,她从来没有参与的机会,一些长老,秦家众人之间的聚会,她也必须回避。从前每每见秦微云打扮精致,坐在爹爹的身边,举止端庄,她总是羡慕着。
这才是秦家的姑娘应有的姿态,可她没有。
而今夜,她以这样的姿态,去见曾经的情人。
东城门是四道门中位置最偏的城门,城外是一片平坦的大路,尤其今夜,仿佛是上天知晓,这是恋人约会的好日子,便将城门外的路扫得更加干净,宽敞的黄土大道上,连一粒碎石子也没有。
秦漠漠想,良辰美景,终须辜负了罢!
夏唯君斜斜地倚在高大的城墙上,手中执一柄黑色玄铁长剑,双臂抱胸,眼睛轻轻地闭着,像是等得久,睡着了。
秦漠漠看着他坚毅挺拔的额头,又一点一点向下看去,像是要把这张脸深深地刻在心上。
她没有叫醒他,不想,也不敢。
可他终于是醒来了。
习武之人的睡眠本来极浅,何况他还有约会,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时候安心睡着。
夏唯君见了秦漠漠,先是挑了挑眉,像是吃惊,随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说:“你来了?”
秦漠漠展颜,微微一笑,“我来了。你不高兴?”她的话中带着些疏离,然而并不明显。
夏唯君不说话。
秦漠漠于是接下去道,“你叫我来的,我来了,你却不高兴,夏唯君,我怎样你才会高兴呢?”
秦漠漠从前也这样问过夏唯君,那时他说,“怎样我都高兴。”
而此时,夏唯君紧紧皱了眉头,“漠漠,别这样。”
“别这样?”秦漠漠抬眸,露出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她一笑,像是小孩子的狡黠,“那我走了,再见。”说完,竟真的抬步欲行。
夏唯君忙叫住她,“漠漠,微云不是不肯放过你,若你肯自废武功,背叛天涯谷的事就一笔勾销,就算是谷主那边,她也会为你求情的。”
秦漠漠依旧带着孩童般天真的笑容,“我没有背叛天涯谷,哥哥会相信我的。”
夏唯君忽的拽住了她的双手,“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不是因为……”
秦漠漠笑容愈发灿烂,然而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神秘起来,她的手上还提着灯笼,只是灯笼里的光微弱了起来。秦漠漠道:“我知道。你就是骗我出来,想杀我。”
夏唯君苦笑,紧紧抓着秦漠漠的手,“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秦漠漠走近一步,轻轻掂起脚,唇放在夏唯君的耳边,像是亲密恋人间的呢喃低语,“因为我也知道,你不想杀我,是秦微云逼的,不然,上一回,我就死了。”
夏唯君松开秦漠漠的手,转而推开她,偏过头去,“漠漠,这次我不会留情。”
秦漠漠蹲下,将灯笼轻轻放在地上,面色变得沉静,像夜,也像月光。
“我知道。”
夏唯君像是无奈,手轻轻抬起,做了一个漂亮的手势,很快,道边的树林后~涌出了几十人,将他们团团围住,秦微云站在人群的正中,脸上不变傲慢的神情,仿佛得胜归来的将军,也像不自量力的傻瓜。
秦漠漠“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和你单打独斗,才敢来的,没想到你带了这么多人,看来我是逃不掉了。”
夏唯君依旧苦笑,“我打不过你。”
“秦漠漠的脸色忽然变得凌厉,“夏唯君,你总算有自知之明。”
夏唯君一愣。
秦漠漠嘴角挑出一抹冷艳的笑,“夏唯君,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傻,我天真,觉得我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以为自己身份高贵的无知女人?真可惜,你没有见过我杀人的样子。”
夏唯君忙道:“你是知书识礼的大小姐,是我……”
秦漠漠打断他,“你配不上我嘛!也只有配不上我的人,才可以看上秦微云那样的卑鄙小人。”
秦微云脸色忽然变了,指挥着天涯谷的帮众,“杀了她,为天涯谷清除叛徒。”
众人叫嚣着,一哄而上,秦漠漠不闪不躲,也不还击,倒叫底下的人有些吃不准了,谁也不敢先动手,只是拿着刀剑,缓缓逼近她,这时夏唯君已经退到了外围,和秦微云站在一起,倒也真像一对金童玉女。
秦漠漠想:这两人倒也般配,都是蠢得很又虚荣得很,自己年少时也还真是不懂事,看上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人。
这样想着,她忽然又笑了起来,因为她又想到了一件事。
苏容可不是笨人,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叫人把信放在她的房间,他是知道这件事的。毕竟,顾府上下几百侍卫可不是摆设,不像现在,在秦微云和夏唯君两个年轻单纯的傻瓜带领下的天涯谷群雄,整日被当玩具使来使去,要来杀她,可结果,一百多人也没能拿她怎样。真是丢脸。
秦漠漠放松下来,突然大声道:“秦微云,你真的以为我是一个人?可别忘了浮阳是谁的地盘!”
话音刚落,就听城墙上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却又格外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紧接着城楼上被火光映亮,数百支火把同时点燃。
然后是苏容的声音,“秦姑娘,今夜可只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在下却又要帮你解决一个麻烦。你欠在下的,怕是还不清了。”
秦漠漠故意想气秦微云,便柔柔道:“你连聘礼都下了,还要和我计较这点小事。”
秦微云像是抓着了什么,冷笑着道,“也不过是本小姐看不上的男人,你还当宝了!”
苏容声音悠扬,夹着些假情假义的叹息,“在下早已提醒过姑娘了,你不配我的聘礼。”
秦微云正怒着要招呼自己的人冲上城楼,已有一枝寒光闪闪的箭支射来,正稳稳的插在她的脚尖前一寸。
再看向城楼,苏容张开的弓还未收回,而城墙之上,一排整齐的箭头已经架在弓弦上,随时可发。
秦微云惊出了一身冷汗,眼睛看不见还射什么箭,射中她了可不是好玩的!
而苏容一脸随意的模样,问宋扬道,“中了吗?鞋前半寸。”
宋扬仔细看了一会儿,方回道,“偏了些,离秦大小姐的鞋可有一寸了。”
“哦。”苏容将弓交给宋扬,又问,“地面如何?”
宋扬忙答道:“干净得很,连一块碎石头都没有。”
苏容满意得点点头,忽然提声道:“漠漠。”
秦漠漠应道,“我在。”
苏容便浅浅一笑,一跃下了城墙。
没有人看清他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动作,只是见他一下子就落在了秦漠漠的身边,像是一团柔软的棉花,甚至落地的时候,也只发出了极微弱的摩擦声。
苏容不等秦微云回过神,便伸手搂住秦漠漠的肩膀,“秦微云,玩来玩去也就这些人,你倒也无聊得很。”说罢,想了想,又道,“像你这么幼稚的把戏,我十岁用了,也觉得丢脸,秦大小姐,你脸皮厚得不错啊!”
秦微云被气得说不出话,已不管所谓的礼法规矩,连着翻了几个白眼。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看那城墙上,少说也该有好几百人。
苏容也不语,既不离开,也不让秦微云离开,闪着寒光的箭头依旧对准了她,好像她只要一动,就会被万箭穿心。
忽地,一个带着倦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才回来,就看到一场好戏,不错,好得很!”来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大约是从外面过来的。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穿着青布衣衫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赫然是消失了几日的顾家少爷,顾久。
顾久到了近前,嘻嘻一笑,摇着头道,“秦江南在被通缉,可已经够麻烦了,居然还有个不懂事的妹子在这边胡闹,他可是有的头痛了!”
秦微云不服道:“谁胡闹!我也是帮哥哥安排武林大会的事的!”
顾久嗤笑道,“你有没有去看看别的门派在做什么?你又做了什么?整日在酒楼吃喝,与别人争来争去……我听说你昨天还不服金龙堡住的别苑更大,我说大小姐,人家带了四百多人!你这寒掺的一百来人要住多大的院子啊!”
秦微云被说的羞愤不已,再不敢接话。夏唯君便客气地施礼,方才问道:“谷主怎么了?”
顾久摇头,将通缉令扔过去,“自己看。”
秦漠漠扯了扯苏容的衣袖,苏容这方想起,她不认得顾久,担心兄长安危也不好问出口。便说道:“我们回顾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