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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怎么去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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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时候孙小强当真弄了三张妖店的入场券,一脸得意洋洋的贱笑,然后狗腿的跟在米慧旁边。
半路,孙小强欲言又止,对着徐小可挤眼睛,徐小可不明白,张着嘴无声的喊,“干嘛?”
他又无奈的转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米慧头也不回,“孙小强,你是不是有话要放?”
他立马小狗一样点头,“女王英明。”
“那就放!”
他挠挠头,“入场券是不假,但是我们只能从后门进,前门查的紧。”
米慧轻描淡写的回,“准了。”
***
三个人到了地方,直接绕到后门。本地最有名的男男店,前面灯火阑珊,一片霓虹。后面却是一天黑乎乎的小巷,旁边没有人家。只有小路灯一盏,幽幽的照着后门的一小片位置。
门口站着一个人,黑西装,白衬衫,身材魁梧,衬衫的领口挂着一幅黑墨镜。看见三个人过来,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孙少。”
苏小强挥挥手,“开门。”
徐小可在进门以后猛的拍了孙小强一巴掌,“没看出来,孙小强你还有这个本事啊?老实交代!你跟他什么关系?”
他看了一眼米慧,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只是借了朋友的名号。”
“我就说嘛!”徐小可立马换了一脸鄙视你的表情。
徐小可看着眼前的景象,瞬间痴呆了。音乐震耳欲聋,灯光闪烁,最重要的是,到处都是,都是,男人!
相互调笑着,暧昧着,在灯光下疯狂的热舞……
或者是狂野的接吻,色情的伸着舌头,含了酒旁若无人的渡给对面的人。
有的清秀可人,也有人妖娆妩媚,画着浓妆,肩膀露了大半。
还有西装笔挺的,开了扣子坐在靠边的沙发上,一脸斯文相。
她忍不住想,难怪斯文后面总是要加上败类两个字。
孙小强对着她们两个喊,“楼上定了包间,上去吧,这里人太多了。”
米慧点点头。
他护着米慧走在前面,徐小可走在后面。灯光一片模糊里,有人不住的打量,好在这里穿女装的人不算少。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稀奇。
靠着舞池边走到一半,突然灯灭了,一片漆黑。不知道谁撞了徐小可一下,她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就是混乱,在人群里来回碰撞。
她喊,“孙小强?”
“米慧?”
灯亮起来的时候,换了柔和的音乐,灯光打的更暗,原本还疯狂扭动的男人,两两相拥着在舞池里来回晃动。
徐小可眯着眼,才发现自己处在楼梯对面的位置。哪里还有孙小强和米慧的影子。
她急了,往楼梯的方向走,上了楼又不知道是哪一个包间。抓着路过的服务员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上来?”
服务员丢了一个你疯了的表情,进了她旁边的包间。
她拨了孙小强的电话,“徐小可!你死哪儿去了?”
她回,“我死在走廊上。你们这两个畜生,到底在哪里啊?”
“119!快来啊!人都给你点好了!”那头直接挂了电话。
“109?”
“喂?喂?”
她听着嘟嘟的忙音暗暗的骂了一句,孙小强,你这个小贱人!
***
徐小可学历史的时候,从来没有记对过年份。上课跑错教室,考试记错点,时间看错日期。她把这些全部归结为,其实自己有数字恐惧症!然后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顺着走廊走到底,一个个数过来,看着门牌上闪闪发光的109,旁边标着VIP!
豪爽的一脚把门踹开,看见一个男人半裸着站在沙发前的小桌上妖娆的扭着小蛮腰,一件一件退了身上的衣服。
靠门的位置坐着的两个吻的正忘我,带着一点水渍声和娇羞的喘息。最里面瘫着一个,中间坐了两个,袖口卷到一半,衣领半敞。
瘫着的那个最先抬头,眯着眼看过来,喊了一声,“哟!徐小扯?”
她站在门口,还是叉腰的姿势。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干杯男?!
“裕明,徐小扯来了!”
求求你闭嘴吧,干杯男!
坐在中间的陆裕明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一言不发。
徐小可干笑了两声,“老,老,老板!”
然后把笑容僵在了脸上,白着脸喊了一声陆裕明旁边的人,“沈铭羽,好久不见。”
干杯男歪着头问,“铭羽,你认识徐小扯啊?上次唱K你不是半路退场了?”
沈铭羽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老熟人了。”
在这一刻之前徐小可设想了一千种和这个叫沈铭羽的男人相遇。
***
比如,事隔多年在街头偶然碰见,他问,“你好吗?”
她回,“我很好。”
她问,“你好吗?”
他回,“没有你怎么会好。”
比如,时隔多年在街头偶然碰见,自己带着一个小拖油瓶。
跟他擦肩而过,在一米之内双双停下。
她说,“铭羽,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比如,时隔多年在街头偶然碰见,他带着娇羞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
对她说,“这是犬子和贱内。”
再比如,时隔多年在街头偶然碰见。他抓着她不放。
哀求着问,“能不能重新开始?”
***
在一千种情况里唯独少了现在这一种。像最熟悉的陌生人,客套的含糊了一句,老熟人了。
有多熟?
站在中间的人已经脱的只剩下裤衩,还在扭着臀部像水蛇一样摇摆。
求求你,停下来吧!
徐小可此刻的心情就像吃了一碗苍蝇,既不能成熟应对,也不好狼狈退场。
她扯了扯嘴角,“嗯,熟人。”
陆裕明冷着脸,看也不看,喝着手里的烈酒。
干杯男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孙小强和米慧看徐小可迟迟不来,准备出门去找,刚把门打开就看见徐小可站在对面。好像站不住一样,小幅度的左摇右晃。
“你干嘛呢?这么长时间!”孙小强一巴掌拍上去。
探着头往里看,也呆了表情。米慧站在一边,不言语。
徐小可转头看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现在你明白了?”
“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人,我们就带走了。”孙小强打圆场,和米慧拖着徐小可往外走。
徐小可看着门一点点划回去,在一个白净的臀部的一侧,一双好看的眉眼冷冷的看着自己。好像要把五脏六腑挖出来。
“没想到,陆裕明是这种口味。”米慧喃喃。
一贯吵吵嚷嚷的孙小强不接话,微微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小可,你怎么看?”
“就你看见的那样。”
米慧转头问,“他旁边的人是谁?”
孙小强正要接话,徐小可说,“我初恋男友!”
米慧瞪着眼,一副不会吧的表情。
徐小可慎重的点点头,再次表示肯定。那双眼睛不知道在梦里出现过多少次,也数不清对着自己微笑过多少次,所以,看错的可能性为负。
这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徐小可泪崩,事隔四年,自己的初恋男友竟然和自己的现任老板,搞基了!
这个世界到底肿么了……
***
初恋就是把自己锁进一千道门里,然后把一千把钥匙都交给你。
当门打开的时候。
你却像陌生人一样。
擦肩而过……
***
徐小可五年级转学认识了坐在自己后面的后面的沈铭羽。那个时候他还年少,消瘦,苍白,话少。却是班里可以第一个解出黑板上老师布置的超纲数学题。
他语文不好,作文经常写流水账,常常在中午的时候盯着窗外的柏树发呆。她还清晰的记得那棵树长的极高,褐色的树皮在阳光下纵裂。带着干燥的味道。
树枝扁平,光从鳞片状的树叶里穿过,在地面上投下一小块一小块的黑斑。
恍如昨日。
徐小可生性活泼,喜欢跟周围的人打闹。又是班里的班干,深得老师信任,经常在班级里滥用职权,横行霸道。
在半个学期过去以后,她几乎没有注意到过,坐在接近末尾靠窗位置的男生。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直到一个中午,她没有回家乐颠乐颠的在学校附近的小吃部吃了两个包子。早早回到学校。其实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她一直很羡慕中午可以不回家吃饭的同学。
放学以后,排着队在门口散了,捏着几张毛票走进饭店,吆喝着老板,来两个肉包。稀饭随便喝,何等潇洒。
她心满意足的从小吃部走出来,没有地方去,溜达了几圈只好回学校。教学楼的门在放学之后都会有特定的人来上锁,到了时间才开。
所以接近上课的前二十分钟总是黑压压的一片,像搬家的蚂蚁一样往里面涌。
时间尚早的时候,学校基本就是空无一人的状态。她走到门边,就看见沈铭羽坐在右侧放体育器材的教室的屋檐下。
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阴影中。
“你也没回家?”她问。
“嗯。”
“为什么?”
他抬头,“太远了。”
她忽然无比羡慕眼前这个略显单薄的穿着格子衬衫的男生,真幸福,可以天天不回家吃午饭。
他眯着眼看她,靠在墙边坐下,一直腿半屈着。徐小可看见阳光在他一边又黑又长的睫毛上轻轻跳动。
觉得自己的胃,不可思议的抽了一下。
然后她开始关注这个每天中午不回家的男生。
偶尔早晨的时候两个人也会在上学的路上相遇。在大路的一个小岔口,旁边是一个杂货店,极小,徐小可从来没有进去过。
她看着他肩膀半斜背着书包,还是浅格子的衬衫,微低着头,走在前面。
徐小可挣扎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低着头跟在后面。
终于鼓起勇气的时候,抬头就看见沈铭羽在转弯以后走了很远,比在眼前的时候缩小了很多,她忽然觉得这条路被拉了很长很长。
而自己永远走不到头。
***
五年级是一个很尴尬的时期,面对着小升初,觉得自己已经在步入成熟了。却总喜欢在下课后揣着几毛钱去小卖部买几颗奶糖。
班里女同学的铅笔盒里时常藏着不知名的纸条,有时候是给别人的,有时候是别人给的。大家开始在自己的幻想里期许另一个人的关注,或者说是爱慕。
有个女生课间哭的很凶,徐小可打听了才知道有人偷看了她写给另一个男生的情书。
坐在自己前面的男生时常被老师在上课的时候拎起来做反面教材。徐小可听他旁边的女生说,他在一个学期之内把班里所有的女生都喜欢了一遍。
也有人试图给徐小可送情书,在她不在的时候偷偷塞在课桌的最下面。她看见了像烫手的山芋,脸涨的通红。又把那张薄薄的纸当着那个男生的面塞回了他的课桌。
恶狠狠的对他说了句,“我不要!”
后来那封情书几经波折,不知去向。
在徐小可的字典里,还没有爱情两个字。只是懵懂的觉得在看见沈铭羽的时候,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
描不清,说不明。
***
住在徐小可家隔壁的女孩子叫惠东,比她稍大几岁。经常借书给徐小可看,总是一脸严肃的问,“推理的,要不要?”
“灵异的呢?”
“武侠的呢?”
“言情的?”
徐小可一律照单全收。捧着厚厚的几本回家,在半路上把言情的压在最下面。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的看。
事隔多年以后,她再想起来的时候,才惊觉那本根本不是什么言情小说,而是类似于一本妇女杂志,说一些不着边的故事。夹着一点污言秽语。
而徐小可的情感就在一本妇女杂志的启蒙下,一发不可收拾。
她想,她恋爱了……
她偷偷藏着这个秘密,谁也不敢讲,默默的注视着坐在自己后面的后面的那个男生。
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抓到窗外的柏树叶。
从容不迫。
只要他一提笔就可以解出超难的数学题。
面不改色。
只要他稍微注意下作文就可以拿个吓人的分数。
易如反掌。
沈铭羽像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一下子照亮了徐小可的世界。她时常抱着一本已经磨边的妇女杂志,偷偷孕育着自己的爱情。
她祈祷,什么时候,他才能看自己一眼?
***
五年级的数学老师年纪还不大,已经显出老态,喜欢占用学生放学后的时间。让急于回家的学生坐在教室里抄写应用题。
硕大的一张纸,从黑板的最顶端垂到接近地面。上面是数学老师洋洋洒洒的毛笔字。勾来划去,像跳跃的小蝌蚪,看的人眼花。
徐小可希望题目越多越好,越长越好,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多待一会儿。多享受一会儿这种笔尖沙沙,小鹿乱撞的感觉。
她很少跟沈铭羽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又怕一开口就会露馅。
早晨到教室,总是瞥了一眼靠窗的位置才坐下来,准备晨读。
“徐小可。”
她回头,“嗯?”
“把你语文作业借我看看。”
她愣住,把书包里的练习册抽出来递过去。
这是沈铭羽第一次主动跟徐小可说话。
那天阳光大烈,前面的那个男生因为考试作弊,试卷被撕个粉碎。班里一个女生跟喜欢的男生告白以后被当场拒绝。
数学老师还是在放学以后提着一张宽大的透着斑斑点点印记的纸张走进来。
教语文的小伙子在上课的时候宣布自己这个月要结婚了,警告大家不要随便送礼物。
音乐老师在下课前告诉大家,下节课会带新的录音机过来。
自然老师在逼着班里一个男生唱了一首歌以后,又在黑板上出了一道数学题,让全班的学生开动脑筋。
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日子里。
徐小可确定,自己,真的,恋爱了。
它以一种模糊的状态在徐小可的心里迅速成长,生出了别人看不懂的枝桠,四处蔓延。
***
沈铭羽总是冷着脸说。
徐小可,你该收敛一点了。
徐小可,你一点没有女孩子的样子。
徐小可,这道题应该这样解。
徐小可,你语文考的不错,排在我后面。
……
下半个学期晃过去的时候,徐小可的同桌贴在她的耳边,悄悄说,“沈铭羽喜欢你。”
她一惊,“谁说的?”
同桌回,“我说的。”
她摆手,“不可能,瞎说。他整天找我茬。”
“真的。你看他除了你从来不跟别的女生说话。”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确实。
“真的?”
同桌拍了拍胸脯保证,“绝对!”
徐小可心里的枝桠开出了小小的花簇,把所有的缝隙塞的满满。
***
小升初考试定在初中生的学校。地方不大,靠着一小座上。徐小可在还没有去过的时候就听说那座山是初中生恋爱的圣地。
也听说有个女生在怀孕以后,从山的一角一跃而下。
还听说。
初中只要不想读了就可以把板凳一扛直接回家。
初中有几个男生打过校长,冬天最冷的时候还穿着T恤和单褂。
初中有的女生只要给钱谁都可以睡。
初中后门口经常有人拦着收保护费。
总之,初中生有很多很多特权。你可以选择住校,也可以选择回家。
在开学的时候还会有一次大考,结合统考的分数进行分班。
那年夏天大热,徐小可在考试结束以后为自己写错的一道语文题而懊恼不已。
她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同班的学生围在小卖部的冰箱前买冷饮。她也走过去,抬头的时候就看见沈铭羽从另一边走过。
徐小可拆了自己的一支,手里握着另一支。隔着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和一条算不上宽阔的马路。
她喊,“沈铭羽!”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在街角转弯的地方消失不见。
徐小可还站在原处,头顶的太阳晒的人冒油,手里的冷饮甜腻腻的化了一手。还没有拆开的另一支在包装袋里断成了两截。
她慢慢的往回走,把手里的冷饮扔在一边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