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蓝，恋缓缓来》糖果小飞侠

8、Chapter08 生活如此狗血多娇（二）

　　她想起自己二十多年来，受母亲的影响不可谓不深。妈妈生她的时候，大学毕业，未婚。在念完小学之前，她一直和妈妈住在外公外婆家的石库门房子。长大一些，听妈妈说起她的生父，为了更好的前途，和另一位富家小姐结婚，抛下了当年已怀孕两个月的妈妈。

　　妈妈在飞飞上中学时告诉她：“任何一个孩子的降临，都是一种被选择，孩子本身对于要不要来这个世界，并没有选择权。我当时知道，最合适的选择是放弃肚子里的孩子，不要让她生下来就没有父爱，这样对她，对我，都好。我不能因为自己自私地想要当母亲了，满足自我欲念，逞一时之能，去生下这个孩子。这些，在我走进那间妇科门诊手术室之前，已复述千万遍。”

　　最后，妈妈还是从手术室奔出来，依然输给了想要留下飞飞的心情，而后的若干年，妈妈一直坚强地带着飞飞一起成长。直到飞飞念完小学，妈妈走进了第一段婚姻，维持了两年，到飞飞初一时劳燕分飞。

　　未婚生子，别说在妈妈年轻时的那个年代，即便是现在，也是困难重重的。好在妈妈那时大学毕业了，妈妈那个年代大学生的含金量和如今可是大不相同，老房子的邻居品喜奶奶帮忙替妈妈带着年幼的飞飞，妈妈才能出去工作，如今是一家外企的财务主管。

　　飞飞一直很感激母亲，她尽管遇人不淑，婚姻不幸，却始终带给飞飞正面的力量。

　　妈妈曾经对她说：“这世界上当然有很多品行醇正的好男人，也并不都是心术不正的。”

　　是的，妈妈这样对她讲，并没有灌输她一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之类的负面思想。试问，一个女人要历经多少次惨痛教训，才有资格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句话？怕是没有吧。

　　曾经的那次谈话，妈妈继续说：“可是人的额头上不写字，怎么知道一个人好还是不好？恋爱时，自然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看。妈妈年轻时犯的错，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通过一个男人结交的朋友去看他，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再通过他的家庭去看他，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来’。”

　　“别吝啬付出感情，但是作为女性要爱护自己，真的出了事，除了精神上的伤痛，女人是双方之中唯一一个还要承受身体伤害的。”

　　“爱情是生活中锦上添花的东西，有固然美满，没有也无妨，最最主要的是，要有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

　　“一个女人的脑袋，即便身边有肩膀可以依靠，也要记住自己的脑袋是在自己脖子上的否则若是有一天，肩膀离开了，不肯再被依靠了，你怎么办呢？”

　　这些妈妈曾经在她少女时期说过的话，飞飞都记得。

　　在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对她说话已用“请” ,“对不起” 。妈妈后来对飞飞说，小孩子也应得到尊重，不能因为付之其生命便对其呼来喝去，当成是家长自己的附属品一般，随心所欲把孩子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太残忍了。

　　在她读初三时，一次家长会，班主任建议部分家长为学习后进的同学找家教，开小灶。

　　回家后，妈妈对她说，现在有些学生读到小学便已近视，平日上课，写一堆作业不算，还有层层叠叠的参考卷子、书籍。每晚做功课至深夜，开口考试闭口测验。休息日还得补课，学生实在辛苦。她嘱咐飞飞自己掌握时间，分配学习和休息即可，如实在需要家教，再同她讲。

　　飞飞当时感动不已，她知道自己的同学们都被家长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妈妈却如此通情达理。

　　没有家长念叨，她反而能用心念书。

　　想到妈妈的新男友，她突然联想起多年以前，父亲同那位外遇苏小姐的事情。她一直没有问妈妈，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挽留呢？

　　她看着妈妈，说出了心中疑问。

　　妈妈笑说：“一个普通家庭的生活确实沉闷，毫无新意，使人厌倦。他娶新人，也不见得日日下馆子，夜夜笙歌，请人服侍吧。他照样得上班，领一份薪水，养一个家。况且那时你未成年，他对你还有养育的义务，也是一部分经济支出，他统共挣多少？家里有了自动洗衣机，但也不是完全‘自动’，衣服也不会自己跳进去，洗完，再自动跳出来折好走进衣柜。家务琐事很是磨人，天长日久，新人如旧人。当他发现‘新生活’其实一如旧生活，难道再换人吗？随他去吧。”

　　飞飞想起了她初一那年的家变。她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心里明镜似儿地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同一名二十三岁的女孩子“爱”得天昏地暗的，那个女孩子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她甚至登堂入室，来要求妈妈成全。

　　放学回家，飞飞看到妈妈在家中见客，端坐在沙发中。妈妈穿着浅紫色开襟针织上衣，脚上是同色系的皮制圆头拖鞋。母亲那年37岁，经济独立，不伸手向丈夫要家用，不受人摆布。对面坐着那位小姐，长得清秀。看见母亲也愣了一会儿，她大概以为母亲已是黄脸婆。

　　飞飞听到妈妈说：“苏小姐真是好相貌，年轻漂亮，有又学问。我见尤怜，不像我灰头土脸的。老金真是艳福不浅。”然后，她看到女儿飞飞，便说：“这是我的女儿，来，飞飞，叫姐姐。”

　　飞飞暗笑，开口说：“妈妈，你真是糊涂了。她同爸爸在一起，我叫她姐姐，她岂不是与我平辈？”她转过头，叫苏小姐为“阿姨”。说完，她回自己房间，闷声笑了好一会儿。

　　那位苏小姐神色不安，匆忙找了个理由便要告辞了。那背影，似是落荒而逃的。

　　飞飞始终受母亲教育，不可在人前失态。这个时代，世态炎凉，冷暖自知，你哭给谁看？谁会同情你？徒然给人看笑话，给别人增添茶余饭后聊天的话题。不要涕泪纵横毫无形象地去责骂伤害过你的人，这是风度，是气质，是尊严，是面子，非常重要。

　　不过，妈妈还是同意跟父亲离婚了，她不想跟人争丈夫，宁可放手，奚落对方也只是出口气。至于父亲有没有和那位苏小姐修成正果，她们母女不得而知，也无兴趣打听。

　　“要争就争家产，男人就算了。”这是妈妈当年原话。

　　飞飞歪着脑袋问妈妈：“妈妈你会和许叔叔结婚吗？”

　　妈妈说：“到了我这年纪，只求大家就个伴，走着看吧。”

　　“妈妈，你同许叔叔说过过去的事吗？”飞飞问道。

　　“我想说的，刚讲了个开头，就被他打断了。”她想起当时的情景，刚说了句“我过去……”

　　被许致远掐断，他说：“谁在意呢？”

　　她笑笑说：“我过去得过很多奖呢。”

　　“一视同仁，来年请继续努力。”许致远一本正经地说。

　　飞飞看到妈妈的侧脸在灯光里精致迷人，笑容正好，飞飞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嘴角微微弯起，这样的妈妈，真好。

　　她希望妈妈和许叔叔修成正果，下半辈子在一起和和美美，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