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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74、7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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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失宠
傅雨桐一直跪在回廊上,直到他的声音越走越远。
她望向园中的一处空地,不由得牵出了一丝笑容。她还记得这里,他曾在这晒过犀甲,背着她和她吵嘴架。如今桃花依旧人面全非,他的话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刺进她心里。她就是他的小麻雀,那只养不活的野山雀。
他已经放手了,把她丢了,彻彻底底不带一丝眷恋。
“王妃,殿下已经走了,宝如扶您起来。”宝如赶忙上前去搀扶她,她却怎么也起不了身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好像死过一次的感觉,抓着宝如的手问:“他要纳侧妃了吗。”
“这都是乱传的,做不得准!”
“宝如,对不起。”她目光空空的,也看不出什么悲喜。
“王妃,您在说什么呀。”
宝如不禁焦急道,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开口说:“我这里再也不会人络满棚了,你去找葛尔图吧,让他把你调走,不要再留在我身边了,我会连累你的……”
“不,王妃,您不要胡思乱想了。”宝如急的跟什么似的,对她说:“殿下那么疼爱您,只是还没消了这口气,您等殿下他消消气,一定会再来看您的。”
“他不会再来了。”雨桐轻轻的笑了一下,却又不禁皱紧了眉头。她呼吸开始越来越急,胸口翻出一股血味儿,嘴里一热就吐了出来,随之倾倒在走廊的石地上。
“啊!王妃,王妃!”
“王妃!”
宝如见状大惊,一时慌了神儿,只能把她丢在回廊上,急匆匆的跑去找人了。现在府中上下对这对主仆是敬而远之,生怕有一点牵连都会惹祸上身,所以把雨桐抬进房后全跑光了。葛尔图派人找来都兴为她施针,良久后雨桐才渐渐的苏醒过来。
“王妃,您醒了。”
她没有开口说话,眼开眼睛看了看手上的细针,随后目光就一直停留在手臂的银针上。厢房里静静的,生着一股炉香,仆人相继离开后,宝如也去给她煎药了。都兴坐在床边为她诊脉,平静的说道:“王妃,您应该安心静养。心事太重,长久下去不仅胎儿不保,恐怕您自己都会有危险。”
“这个孩子本来就留不下。”
她目光空洞,躺在床榻上,面不见半分血色,无力的开口道:“你相信这世上有鬼怪吗,开始我不相信,现在我有些信了。是她要带走我的孩子,随她去吧,不用再费心思了……”
“王妃,您要相信在殿下的府中,所有神鬼都要退避殿下的神威。”都兴依旧垂敛着目光,帮她轻轻的入针。她也不再吭声了,只是看着他把银针刺入穴位,有一点点胀痛和酸麻。都兴刚为她诊过脉象,十分清楚她的精神很差,只怕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为她下针,微微开口道:“您为什么不将下官说出去,这样殿下或许就不会这么恨您了。”
“他恨我,和你们都没有关系。”傅雨桐垂敛目光,微微呢喃道:“是他现在后悔了,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多,不值得了。就算我把你们都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了。”
“王妃,感谢您的仁慈。”都兴深深的颔首,对她说道:“您不仅救了我,还为无数的生命挡住了殿下的战刀,都兴一定会全力保住您和孩子。”
是的,如果她都承担不了的愤怒,那这些在耶律弈轸眼中贱如蝼蚁的性命更加无法承受。都兴甚至只是无法劝服他止痛疗伤,就被库木库术的鞭子狠狠的抽在脸上。可是她为什么要替这帮家伙挡下那头雄狮的战刀,为此和他大吵一架,他差点就把她杀了,她到死都不知道为谁死的。
她真的把他惹急了,他再也不会理她了。
都兴的话似乎刺激到她似的,傅雨桐不禁激动的坐了起来,喘息道:“你以为我愿意救你吗,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连自己的亲人同胞都救不了,为什么要救你们!我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
她已经骑虎难下了,她是话赶话和他吵到那个地步的。
可是已经做了,就收不回来了。她为了他们的事,引起和他的争吵,导致最后的决裂,到底值不值得!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和感情,去交换一些不曾谋面人们的安危。可是她最终还是这样选择了,即便没有一个人知道,没有一个人理解,她还是会用沉默帮他们隐瞒下去。
她压抑着,开口说:“走……,走!”
对他喊了起来:“我不想再看见你,别再让我见到你,永远不要!”
“王妃,天神会保佑您,您的善良和仁慈迟早会给您带来丰收的。”
都兴颔首起身,单膝跪在她的床前,起誓道:“我们的部族虽然贫瘠,我们的族人虽然稀少,可是我们的承诺依然像石头一般坚硬。”,他说:“我完颜都兴,以及我的族人,我们居住的土地,将永远等待您的降临。当您有需要的时候,我们会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来人,来人!宝如……”
雨桐根本不想听,撑扶着就要下床,都兴却更快一步挡在她的身前:“您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他说着,落手一针就刺入她颈边。她只觉得脖子上被扎了一下,然后就被接住轻轻放了回去。都兴垂下目光望着她,那平静的睡颜已经不会再听到他的声音了。他说道:“王妃,请您相信,女真人迟早一天会强大起来。我们不会忘记您的恩惠,那就是您丰收的时候。”
烽火狼烟,战乱连年,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爱情,太奢侈的东西了。
有些人渴望活着,有些人只求温饱。她却还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比翼双飞,期盼那一份原本就不该属于她的感情。他是辽国的北院大王,她不过是被他俘获的战俘,两个人终于又回到了最初。
这一场美丽的邂逅。
也终于,破灭了。
都兴的针下的很轻,走后不久雨桐就苏醒了。
她躺在床上,空睁着一双眼睛。
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的长眠在都兴的针下,不用再去感受那令她窒息的心痛。可是她最终还是醒来了,做下决定就要坦然面对。是他,让她一点点爱上他,当她真的爱上时却不得不面对他的决裂。
为了隐瞒、袒护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他冲突、争执,一步步升级。
或许和谁都没有干系,是她太高看自己了,是他宠爱她的游戏结束了,他已经玩厌了把她捧在手心的游戏了。但那不正是她想要的么,离他远去,离开的他的感情远去。最少她还有收获,用自己的爱情和幸福挽回了这么无辜的生命。
她已经坦然无愧了。
一个坦然无愧的哑巴,不会再为自己去辩只言片语了。
她爱的人恨她,再也不是磕磕绊绊的争执,随时随地牵系着无数人的生死安危。她只能忍下来,只能让他恨,拿这个当一个借口恨下去!让他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自己身上,然后让这件事渐渐的被遗忘。
和她一起,渐渐的被他遗忘。
不——,她的心都快撕碎了。
“啊,王妃,您在干什么,不要啊!”
宝如刚迈进屋,就看见她拿把绣花剪子,急忙搁下汤药跑了过去。雨桐也不抬头,握着剪刀停在脚边的镯子上。她身上留下他的记忆太多了,每一点每一滴都是一个伤。她轻喘着,说:“没事儿,我就想把它剪下来。”,可是她的手在抖,带股子狠劲,用力的乱剪,最后终于把自己割伤了。
她方才渐渐的停了手,鲜血顺着脚踝浸上被褥。
“王妃……”宝如怔怔的看着她。
“我太不小心了。”她仰起脸,对她牵强的笑了笑。
“王妃,您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宝如不禁扑到她床前啜泣。她也很想哭,可是心已经伤透了,流不出眼泪了。她面色苍白,声无气力,伸手触上宝如的小脸,轻说道:“傻瓜,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还能有你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王妃,宝如不如殿下细心。您还是请殿下原谅您吧,殿下很爱您的。”
“不去。”
“王妃……”
“他已经不爱了,他的爱来的真实,走的也彻底。”傅雨桐呢喃道,倾首靠上床边围栏,突然觉得很累很累,疲惫的说:“宝如,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了。”
“王妃,还有您腹中的小少主,您要保重身子……”
宝如哽咽着,她目光空空的,眼中一点光彩都没有:“他也不要这个孩子了。”
“您腹中是殿下的亲骨肉,殿下一定不会的,您别乱猜了。”
“是他,一定做得出来。”她落下目光,望向宝如,平静道:“其实这样挺好的。”
“这怎么好了,王妃!”宝如闻言急说:“殿下以前从来不会待您这么冷淡,您真觉得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我在这里锦衣玉食,高床软枕,多少人求之不得……”她轻轻的靠在床边,就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白瓷娃娃。她既然无法全心全意爱他,索性借此了断了这份感情,再也不必强迫自己糟蹋他的心意了。
“王妃!您不要再说气话了!”
“这是真心话,我再嫁几次,也不可能嫁到现在的身份了。”
她轻轻的说,却不知道为何心里一股彻骨的寒。
第075章|宠爱
自那日之后,雨桐看似把事情都放下了,但却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她的精神始终不算太好,食量很小身子也越发清瘦,还时常一个人怔怔的出神。时常深夜梦中哭醒,可白天又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有时读书,有时写字,有时刺绣,就是很少再走出园子了,像只笼子里的小鸟一样。
只有这么一方天地,也是她仅有的天地。
除了葛尔图偶尔过来问问她的需要,这园子里安静的几乎没有一点声音。唯一能让她感觉自己仍然活着的,就是一旁不时说说念念的宝如了。
她应该庆幸,至少还有一个宝如陪着她,不然她的世界就是静止的。
耶律弈轸从不曾来看过她一眼,好像已经完全遗忘了这个角落。宝如虽然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总还是惦着撮合二人。
“听说,听说殿下摔伤了手臂。”宝如心不在焉的调着汤药,抬眼偷偷瞧了瞧雨桐神色。雨桐坐在桌案前,专心的画着绣样,闻言淡淡的应了一声:“是吗。”
“您不去探望一下殿下吗。”宝如小心的试探道,雨桐始终都低着头,只是手中墨笔不觉晕了一点,随后又继续画起来,说:“他前呼后拥的,有很多人关心他,不再需要我多此一举了。”
“王妃……”宝如担忧的看向她。
“你看这样好不好,要不要再添点花枝。”
雨桐径自说着,索性打断宝如的话,拿起画纸端详起来。宝如实在难以下咽,最后还是开口道:“王妃,您从来都不心疼殿下!那妖女,那妖女自从您婚宴那晚勾引殿下,现在得尽了宠爱,整日在府里耀武扬威的。她还说,还说也想要一件您这样的火貂披风,殿下在大雪封山前还带她进山寻貂,多危险……”
“宝如,不是我不心疼他。是他不要我了,我再去找他就是自取其辱。”傅雨桐目光轻轻的,望向窗外的寒梅,宝如不禁走上两步:“不会的王妃,殿下待您这么好,怎么可能不要您呢。”
她淡淡的笑了笑:“他对每个女人都这样,宠爱着又耐得住性子。”
“不是的,王妃。”宝如鼻子一酸,噙着泪道:“他们说,殿下跑死了自己的座骑流光,才从马上摔下来的,把胳膊都给摔伤了。当时都黄昏了,漫天的大雪,殿下一个人策马就出去了,直到隔日早上是走着回来的。殿下他……”
雨桐不禁暗敛下目光,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不痛快的事了,是什么事,让他要犯一次死,才能平静下来。她扶着桌边站了起来,如今身子已见不便了。宝如连忙上前搀扶:“王妃,您去看殿下吗。”
“我去拿本书,我记得有本石榴花的样子,你上次收哪去了。”她的手有点微微的发抖,硬压下心头翻腾的思绪。宝如闻言惊愕了一下,迟久才说道:“王妃,宝如也是心疼您。他是殿下,您和他僵持下去,吃苦的只能是自己。您还这么年轻,难道活守一辈子吗。伊利娜已经搬进您和殿下的新房了,万一哪天她再要去您的身份,您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我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么,别担心了。”她牵强的笑了一下,唇边带出两朵浅浅的梨涡,却更是让人看着心疼。宝如似乎还想劝她:“王妃……”
“宝如!”,雨桐不禁拦了她一声,她眉心一紧,再也忍不住了,哽咽道:“算我求你了,别再和我说他了。你看,我现在身子都不方便了,整天整天吃不进东西。你再跟我说他,还让不让我活了。”
宝如闻言呜呜咽咽,委屈的抽泣了起来。雨桐暗自咽下一声,转脸擦了下眼泪。葛尔图一直站在门前,看似好像来了一会儿,不过始终没吭声罢了。直到宝如看见他,吓的连忙跪下来。他方才开口,垂目说道:“是老奴管教不严,又让这贱婢惹大妃心烦。”
“大总管饶命,是奴婢多嘴,下次再也不敢了。”宝如战战兢兢的,跟只小猫似的缩在一边。雨桐见状揽上身,说:“你别怪她,是我待闷了,找她麻烦,骂了她两句。”
“您是主,她是仆,打骂都是应该的。”葛尔图依旧垂着目色,永远那副恭敬却拒人千里的神色。雨桐定下心神,走到厅前坐下,道:“好了,我会管教她的,刚才的事不必再追究了。”
“是,既然大妃吩咐了,老奴也不敢再有责备。”葛尔图垂首走去,上前将托盘搁到桌上,说道:“这是您写的书单,和您要找的书册,您看看是否还有遗漏。”
“都在这了,有劳总管亲自送来。”
“大妃客气,这是老奴应该做的。”他又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去忙吧。”
“是。”
葛尔图应声退下,走到宝如身旁时微停一步。
当晚宝如还是为此挨了顿鞭子,却一直瞒着雨桐没敢告诉她。雨桐事后知道,随后就气病了,从此甚至一本书,一张纸,也不再开口找北院拿。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就是多余的,其实说话一点用都没有,这些人对她毕恭毕敬的,也只是碍于她王妃的身份罢了。
她只是有时到小园里坐坐,实在待闷了就随便绣几针。人更沉静了,从此再也没笑过,几乎一天也说不了一两句话。都说野山雀气性大,不过也要有个斗气的地方。这里没人和她斗气,她再倔强也是犟给自己,耶律弈轸根本不会知道,葛尔图如果心细或许还能有点察觉。但是那又能如何呢,早就没人在乎她的生死,更何况是感受了。
倔强的结果,只能是自己忍耐下去,这里没人欣赏她的倔强。
宝如好像也意识到,她和耶律弈轸似乎已成定局,自此不再和雨桐提府里的事,更不会跟她说起耶律弈轸。她只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心疼她,哄她开心。
日子再难过也要熬,一晃雨桐都有五个月身孕了。
要说早该过了害口的时候,可她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尤其这些日子,几乎咽不下一口东西,只想含两颗十八斋的金丝小枣,甚至想的辗转难免整宿睡不着觉。夜里一睁开眼睛就想吃,不过她就是犟着不肯让宝如跟葛尔图说。
可是孕期害口又忍不住,肚子里的小馋虫勾的心里没抓没挠的。她就偷偷爬起来嚼点心,不过吃完就开始吐,吐了之后又继续吃,什么都不再去想了。耶律弈轸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她几乎就快忘记他的样子了,那些宠爱缱绻也都是前尘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