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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51、52章 ...

  •   第51章|异国他乡
      那男人送她女婢是有代价的,因为她要随他北上返回辽国。
      他不曾和她说,是觉得她不需要知道,不说她也应该有所觉悟,随他同返大辽,是必然的,迟早的,回避不了的。不过雨桐还是为此哭了两天,一直躲在宝如帐中不肯见他。
      她十分清楚自己,逃避的是一种恐惧,只身一人流落异乡的恐惧,而且还是卑微的战俘身份。她抓不住一丝安全感,如今宝如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和安慰了。可是无论她再如何排斥,最终还是要迎来未知的命运,一个由他的喜怒掌握的未来。
      金沙落满枯梗,一望无限凄凉。
      塞外旖旎的风光已经不见,一目哀草连天的苍凉景色。脚下的土地又冷又硬,好像随时都能裂开一样,一路偶有枯枝、河流、骡马、乌鸦,和石砌的短堤、残碑、破屋。
      越往北气候越寒,天气干冷干冷的,风又大,像把利刃割在鼻子上似的,每一口呼吸都伴着一阵沁入心肺的疼。太阳照着也不觉暖,那热度似乎被酷寒摄去了大半,仅是棉衣根本无法抵御北方的严寒。
      耶律弈轸只带小部人马回京复旨,仍留将领率大军驻守燕云十六州。
      辽人的返京人马正在行军中,连日走走停停已经接近上京。
      傅雨桐冻的一路都在发抖,不禁往他怀中一点点偎去。耶律弈轸抬手挡开,将她推离身前一寸,说道:“你还有一件皮裘,不穿上别想靠在我怀里取暖。”
      她转脸哀怨的看着他,冷风呼呼的钻进领口,已经被他第好几次拒绝了。他唇边渐渐牵起一抹笑,告诉她:“你随时可以用上好的皮毛,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何必甘愿受寒。”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用到这么冷的地方来。”
      她满腹哀怨道,指责他的恶行,他勾起唇,笑了笑:“给姑娘牵匹马,她要自己骑。”
      随即就有一小将从队伍里拉来一匹悍骑。
      傅雨桐极不情愿的被他拿了下去,失去他温暖的胸膛根本是种折磨。
      她最终还是穿上了那件火貂皮,伴着一阵阵熏烤过的香料味儿。那皮裘烧起的红,尤胜此时的冬日,毛色就像一缕细绸,极轻却异常的温暖,内附绛红色的底衬,宽袖、阔领,身前攀着两枚金扣,肩后还长长拖了一个翻领的大裘帽。
      她穿上娇丽无比,映着细嫩的脸蛋,红白兼衬异常明艳。
      耶律弈轸沉了琉璃色的黑眸望着她,她的模样让他喜欢透了。
      她把毛领口紧严,被副将托上马鞍,乘骑并行在大军外侧,比他快出大半个马身。一时也不觉冷了,难免有些得意,这塞外的冬景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悲凉了。
      他目光锁着她,噙着抹笑问:“你到底会不会骑马?”
      她把马骑的像个螃蟹。
      “我可以骑着它引开你的鹰犬!”,傅雨桐毫不示弱的说,骑术是姜瀚林教她的,曾在幽州就是她引开萧古尔泰和大贺的追截,她只是没自己骑过这么高大的胡骑罢了。
      “你引开的是群兔子。”
      耶律弈轸也毫不示弱的告诉她,“你想试试吗,我的鹰犬到底是什么。”,他笑了,随即仰首对空,吹出一记响哨,只见蓝天上赫然出现一只硕大的海东青,盘翅高悬鸣叫声响彻云霄,那大鹰拍打着翅膀,在空中盘旋了两圈,随后就像找准目标一样猛然向她俯冲下来。
      “啊……”,雨桐尖叫一声,闪身去躲那鹰,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就当她以为要被鹰爪钳到时,他不知说了一声什么,那大鹰收势停上了他的臂弯,他一扬手鹰又拍翅飞回天上。
      “你!”,傅雨桐咬牙切齿,惊惶未定,他总像耍耗子一样的耍她!
      “哈哈哈。”耶律弈轸一阵开怀大笑,望着她:“你躲不过我的鹰犬。”
      “你敢叫它再下来吗!”
      她带着抹娇悍,他乐了,逗她道:“你可以上去。”
      她气死了:“我要把它穿在签子上烤了吃!”
      他大笑:“我给你弓,你要射多远,小心它把你叼走喂它的小鹰。”
      “耶律弈轸!你!”
      她脸色惊怒,润着一色娇艳,恨道:“你就这么喜欢跟我对着干!”
      他看她气煞的模样不知几分开心,又是一阵大笑。
      一会儿便听:
      “你别躲!”,她要打他。
      “你过来追。”
      “我为什么要追!”
      “那我追你。”,他落手一鞭就抽到她的马臀上。
      “啊!别,你别打我的马!”
      “啊!”,她那一声清脆的惊吓,像银铃般那么的悦耳,马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哈哈哈。”
      “你!你这个混蛋……”那声音已经走远了。
      一路上脚程枯燥,就看这两人有说有笑有吵有闹,到是平添了不少趣味。
      “那女人哄的殿下很开心。”纳昃勒笑了笑。
      “那女人是个麻烦。”萧古尔泰板着个脸。
      “我不想再提那女人。”大贺觉得很无奈,库木库术打马过来,斥道:“行了,很快就要进城了,叫她去排到队伍后面。她没资格接受百官恭迎,会给殿下惹来非议的。”
      纳昃勒领言,单骑一出,赶上耶律弈轸黑马。
      “殿下。”,纳昃勒驭马上前,近身示意道,就快要进城百里,很快就能看到朝廷恭迎的仪仗了。他也就说了这么多,但足以暗示雨桐不能再随他并肩同行了。
      耶律弈轸闻言少顷,冰冷冷的笑出一声。
      有些不以为然道:“那是一群只懂得张开嘴巴,等着人喂食的懒鬼。”
      “殿下,他们是代圣出迎。”,纳昃勒的声音非常小。
      “我实在不想见到她的眼泪,这样会伤了她薄薄的脸皮。”,耶律弈轸骑在马上,目光缓缓转去雨桐。她打了个冷颤,连背后都发凉,想是两人之前玩笑未尽,不由自主的开始警惕他,慎重道:“你,你盯着我干什么。”
      “想把你扛进城,向所有辽人展示我这次捕获的猎物,让他们欣赏一下……”
      他说着一扯缰,作势向她靠来。她又惊又吓的叫了一声,调转马头就跑了,黑发随着风劲飞起,还时不时回头望他,幸好他没有追来……
      耶律弈轸不禁笑了,他其实就是想把她吓跑,自己乖乖跑去队伍后面。
      免得他开口,会伤了她的自尊,她憨的一点提防人的心机都没有。
      “傅姑娘很可爱。”,纳昃勒见此,也不由得笑了。
      “确实,你也喜欢?”
      他冷不丁的出声问道,纳昃勒一怔,迟了片刻方说:“属下不敢。”
      第52章|异国他乡
      京都城外百里处,远见前方辽人大批恭迎的仪仗。彩旗张扬,华盖顶立,文武百官场面隆重,所来恭候的朝臣,均一色官袍分列两侧。一见耶律弈轸回京的队伍,所有武将落鞍,文臣躬身施礼,齐道:
      “下官等,恭迎大王班师回朝。”
      “属下等,恭迎大将军凯旋而归。”
      “让诸位久候,辛苦了。”耶律弈轸唇边牵出抹若有似无的笑。
      “殿下辛苦了。”
      众人齐声应道,足足等了一个上午,不过总算功德圆满把人盼来了。丸达海眉开眼笑,急忙颠颠过去下个身,讨好道:“奴才丸达海,恭迎北院殿下旗开得胜。殿下辛苦了,一路上都不得吃住吧。皇上得知殿下今日抵京,一早就命奴才同文武大臣在此恭迎了,可把您给盼来了……”
      “丸达海,你嘴里填了蜜吗。”
      耶律弈轸淡下黑眸盯着他,那张俊脸上也看不出息怒。丸达海陪着笑脸,一副谦卑的模样,为他牵缰引路,嘻笑道:“回殿下,您一路过关斩将,拿下燕云十六州,为咱大辽国开疆拓土,举国上下无不欢庆。奴才自打知道您要回朝,那是天天日盼夜盼彻夜无眠。这些日子都茶饭不思了,哪还有心思吃蜜呀。”
      耶律弈轸终笑了两声,拿眼瞄去他:“说得好啊,今天如果讲错一个字,小心你嘴里那条吃饭的家伙。”
      “哎哟,我的殿下爷。”
      丸达海闻言怵头道:“这大喜的日子,您可别吓唬奴才了。奴才嘴里这条吃饭的家伙,还留着多说几句您爱听的呢。”,他说道:“皇上特意嘱咐奴才,说您一路奔波辛苦,您先回府歇上几日,养足精神再去面圣不迟。”
      耶律弈轸点了点头。丸达海又说,皇上让他选出百名佳丽送去北院府中。他都摘最漂亮的拣,那小人儿水灵的呀,攥一把都能掐破似的。还有,皇上赐下金银玉器,还有分户的封赏,等等等等源源不断,反正一路上都挑他爱听的说。
      一入京都,城内百姓夹道欢迎,场面盛大不是一般的殊荣。
      殷红的朱漆门大开,辽兵执戟镇守在街道两旁,不断压下踊上的人群。所有返京的兵将,走在雀跃欢呼的喝彩中,脸上都洋溢着一份难以掩饰的骄傲和自豪。
      他们的力没有白出,他们的汗没有白流,他们的血没有白洒,跟随在北院帐下建功立业,分享这一份难得的荣耀,是每一个契丹热血男儿的信仰。在大辽开疆拓土的霸业上,他们不惜贡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
      就在耶律弈轸拿下燕云十六州后不久,京都的街头巷尾就传唱开一首童谣「北院有个辽大王,金戈铁马破城关,有他保家护山河,契丹万年永流传。」
      他实在位高权重,又屡建战功手掌兵权。若说他能掀动半个朝廷,不如说他尽控大辽兵力。这是个危险的信号,满朝上下无人敢言。走过十里长街欢颂的百姓,破宅前的一口枯井旁,几个少童踏毽吟唱,正是那一首童谣。
      耶律弈轸闻谣,脸色微变,面寒如冰,不禁勒住马缰。他扬手一鞭挥去,没有打在牵缰的丸大海身上,却实实在在抽痛了库木库术。但库木库术一声未吭,好像不曾被打过一般,随即转身喝令道:“把那群刁童抓起来。”
      丸达海吓的一个机灵,见势赶紧躬身奏说:
      “殿下,一群无知少儿,童言无忌,您何必为此动怒责罚将军。”
      他神色严厉,已经挂在面上,沉声说道:“凡事有弊于大辽江山社稷,对谁我都不会手软。如何处置,你带我专呈皇上定夺。”
      “是。”
      丸达海诺诺应言,一直垂着脸再没敢说话。
      耶律弈轸途中,就将一批军将遣去,大部分军马又驻守在城外,身边只随行了几个心腹。
      直至北院府邸,好像到了罗森殿,府殿四周都异常宁静。铁黑相兼的外墙,红黄并砌的砖瓦,只有一个老仆恭候在外,除此之外没见半个人影儿,也不带分毫彩挂欢庆之色。他常年在外南征北战,出去个一年半载早就不当个事了。
      “您回来了。”
      老仆微微颔首,迎去一步,神态静若的接过他马鞭。耶律弈轸径自进府,后众人随行,一行人入府还没走进内殿,就听少女一声哭喊:“少主子,您饶了奴婢吧。”
      随后那女婢神色仓惶,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她衣发散乱跟被鬼撵着似的,一头冲进刚刚进门的人群,抓住雨桐转眼已经躲到身后了。
      “你给我站住!”只见一少年提鞭追来。
      傅雨桐随女婢动作转身望去,只是回首间,一记鞭子冒然挥下。
      众人惊愕,不急阻拦。
      耶律弈轸急忙出手,健臂呼的挽起马鞭,手背随之抽出一条血痕。他脸色很快阴沉下来,猛的夺过长鞭掷地。丸达海一见他手上鞭伤,立马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上前圆场道:“哎哟天呐,我的小祖宗,瞧瞧您把殿下都伤着了,还不快来给你父王赔个不是。”
      那少年面相俊俏,一副高傲的神色,有一双深空一样黑蓝色的眼睛,看似已经十六七八岁的年纪,恐怕比雨桐都稍微长些日子。他微微仰着头,一脸的顽劣,轻飘的目光扫了眼众人,最后又落到那仆婢身上。随即腰后又抽出一条鞭子,指道:“你别跑!”
      “少主饶命,饶命——”
      耶律弈轸眼角微微抽动一下,沉着声音说:“拖出去砍了。”
      丸达海流下一抹清汗,见状赶紧干笑两声,驱前陪衬道:“殿下,您可千万别往心里气。少主他年幼,还不大懂事,过些年自然就好了。”
      “还小!”
      耶律弈轸脸色铁青,咬着后牙道:“把他给我捉回来绑在房里,不准吃,也别给他水喝。”
      随后,一大群仆役女婢大唤少主,追在他后面满园子绕来绕去。他看着火大,一气之下大步离开了。后吩咐适才的老奴,带雨桐自己选套园子安置。
      葛尔图领了吩咐,日跌时分就带她去选园子了。
      傅雨桐早想到他有妻有子,只是没料到他有这么大的儿子,他看似不过二十大几岁的样子,莫非他已经不止这个年纪了么,就算这般也不该有这么大的王子啊。他仅夫人就有好几个,侍妾不计其数,美女歌姬数不胜数。不久前朝廷又送来百名佳丽,她只不过是他百花园中的一株小草罢了。她纵使早就有所觉悟,但心中依然不免有些异样,可她该如何自处已经容不得考虑。
      她已经被锁进他的牢笼里了。
      伴着日跌的冬阳,踏在北院殷红的高墙内,每一座殿阁都精致气阔,每一条石板路都平坦宽荡。古树苍枝,这府邸丝毫不逊色关内的亭台楼阁,更有一种北方强悍的屹立之姿。
      是冷的,更生硬,和他的性情一样,压迫的人无法喘息。
      她最怕面对的事情,终于还是无法避免的迎来了。
      和他众多姬妾一样,被他饲养在府中。
      供他淫乐!随他呼之则来挥着则去。
      不,绝不可以!她无法容忍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不断的告诫自己要守住最后的真情。她的感情不会给他,不会给一个辽人。她默默无声的跟在葛尔图身后,走在高墙之下的身影纤小的惊人。
      葛尔图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仆,他体格健硕,神态却异常淡然,永远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好像什么事都触动不了他太多面部神经。而且,看似低眉顺眼惯了,说话十分恭敬,可口气却也相当疏远。
      他称雨桐姑娘,这种人明显不爱多话。
      带雨桐一一去看园子,每到一处就停下和她介绍两句,直到走近一处大园前。葛尔图又停下脚步,没有领她进去,只是停在园外,一旁垂首说道:“这里是以前艾木伦王妃的园子,殿下说了,您如果喜欢也可以搬进去。”,他稍待了一声,继续道:“不过,这院落空置已久,有些冷清。您身骨单薄,老奴劝您另选它处……”
      很明显,他不喜欢雨桐住进这里。毕竟这园子富丽堂皇,对女人来说绝对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是争夺王妃宝座的进身之阶。可是雨桐根本就没有看去,只是转身望向小径后的院落,问道:“那是哪里。”
      葛尔图怔了一下,回道:“那是香姬姑娘的住处。”
      雨桐点了点头,又问向另外一条路。
      葛尔图垂着目光,恭敬道:“那是仆役的住所,您不必去看。”
      “这里到底有多大。”她是问整个府邸。
      “除了皇宫,只有殿下的府邸最大。”他的声音中不带一点自豪自满之意,还是平淡如常。
      雨桐一时没有再问,她知道他身份尊贵,而且颇具权利,最少是个王爷,但是没想到权势竟然大到这种地步。如今关外红墙高筑一片昌盛,一个权王的府邸就占地千倾。看来大辽国势日胜民富兵强,俨然以大国之姿对峙宋朝了。
      “这些园子都太大了,我只要一个适合两人住下的地方就行了。”她并不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只要一个能容纳下她和宝如的一寸方土就够了,寄人篱下挑剔享用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殿下的赏赐,证明了对您的宠爱,那样不足以显示殿下对您的宠幸。”葛尔图依然那般平静。她不禁仰目,将眸光转向高墙外的一处天空,淡淡的回绝了:“我不需要显示他的宠爱,只想要一个住起来方便的地方。”
      葛尔图闻言皱了皱眉,她的话让他甚为不适。她是一个不太驯服的女人,而不是一个邀宠争爱的女人。这让葛尔图觉得更加不妥,他不希望耶律弈轸的枕旁,躺的是一把悬在颈上的刀子。
      雨桐随后又跟葛尔图看了几处小院,最后选定一处适合女眷居住的院子。即便是她看过所有院落里最小的,还是比曾在幽州的住所奢华多了。四间套的园子,雕梁刻木的小殿,厢房偏房一一具备。园前一片梅林,尤似世外桃源的景致,这季节正是怒梅盛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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