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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春秋大梦_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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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对着这扇造孽的大门已经很久很久了,里间不断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就是没有人出来理会我跟宿然。
天气实在是热,热的忒难受。
我摇着宿然的扇子,躺在阴凉底下优哉游哉地喝梨汁。梨汁真是个好东西,等我回宫的时候定要管花园的公公给我的小院里开辟出一块地来种梨子,每天出门就能摘到新鲜大个儿的梨子。
宿然侧身躺到我身边的毯子上,边支着脑袋看我,边抬手为我揩去嘴边的梨水,笑的花枝乱颤,“阿玖,你这姿势真跟药材铺子里王老板家的贤内助一模一样。”
......
王老板家的老婆是个肥的同水桶一般的女人,昨日我与宿然经过那家药铺,之间这人侧身躺在门口,摇着手里脏兮兮的花手帕四处放电。
宿然与我同时哆嗦了一下,低眉顺眼飞速跑过。
我淡定地喝完梨汁,掸掸身上看不到的灰尘,“啪”地打卡扇子,掩住嘴边故露的笑意,斜眼看他,“你平时这样的时候,都会让我记起怡红院里欲拒还迎的俏姑娘们。”
宿然的长眉微颤,不经意从我手中拿过自己的扇子,刚要打开扇面的右手顿住。
我很没形象地笑得脸颊疼。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对面的门依旧闻丝未动。
我无聊的托腮,没精打采地问,“你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人?”
他挑眉,眼中有精明的颜色,“禄赞国前任辅国大臣路亚,现在的身份么应该就是个普通老头。”
果然我们找的人都是些世外高人,这些世外高人统统只有一个特点——高深莫测,脾气古怪。
谈空谈是个老顽童铁公鸡,那么这个人就是个臭老头,俗称“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既然宿然一派云淡风轻地带我来这里守株待兔,那他肯定早就已经抓住了这老头的软肋,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
那老头应该也有六七十了,怕是离坟头也不远了。
宿然眯眯桃花眼,“阿玖,你可知道多年以前禄赞国的一件天大惨案?”
不就是三大辅国大臣一夜之间都被冠上各种罪状,诛灭九族了么?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在我们这三国里发生的还少吗?
我眨眨无辜的眼睛摇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很久之前,禄赞国五皇子手底下拥有一支强有力的策划队伍,其中以三位最为有名,包括这个路亚在内。当时三位机要军师在幕后为这个五皇子出谋划策,帮助他扳倒了几位阻挡在通往无上权力路上的绊脚石,使其成功坐稳了皇帝的宝座,这位大名鼎鼎的五皇子雄才大略,唯有一样最不好,便是善妒。于是飞鸟尽,良弓藏,三大辅国大臣在一夜之间都被冠上通敌叛国之罪,抄家诛九族,禄赞国三大名门世家的鼎盛时期也就成了令人唏嘘的一段历史。”
我瞅瞅那扇门,问:“那这个路亚是怎么活下来的?”
宿然手里的扇子轻轻搭在手掌上,“你猜。”
我汗......“难不成是因为毒蛇保护他?”
宿然拿扇子敲我的头,“难道他们不会拿弓箭来射死,或者烧死?”
对面那扇破门应声开启,一身灰衣的臭老头脸色阴沉地怒视我俩。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路亚当年正在后花园吟诗作赋,皇家的贴身太监宣旨时,路亚的贴身侍卫与皇家侍卫发生激烈冲突。
路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暗部一个个惨叫倒下,于是趁着大乱躬身从自个儿家后花园的狗洞里偷偷钻了出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等他反应过来才泪奔悔恨——我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进了狗洞!
路亚仇恨地望着手摇扇子潇洒自若的宿然公子,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来,我不由一阵瑟缩,躲到宿然身后。
“臭小子,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老头的声音沙哑的跟磨砂纸似的,刺耳,真是刺耳。
宿然镇定自若地挑眉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前辈既然敢做,还怕别人说?”
路亚再破门前背着手不停地来回跺脚,“......造孽造孽啊!”
他这样一副紧张的样子,让我分不清楚这人到底是在意自己的面子,还是在意宿然一不小心透露的路亚行踪。
总之,我俩在等待了两天零两个时辰之后顺利登堂入室。
进入路亚的家里之后,我才发现我可怜那扇门可怜的太早了。
吾靠,这都是什么妖孽作祟?臭死本公主了!我忙不迭扯了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抢过宿然手中的折扇到处乱扇。
他这家,怎么能叫家?说是狗窝还算客气了!我盯着地下大团大团的黑色屎状物,朵朵白色的尿块点缀其中......
我的神!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宿然淡定从容地跟我走出来,靠,这厮真够能装的,明明呼吸都大喘气了,还作死般的优雅自然。
“咳咳,这几日被你俩缠得紧了,还没有时间打扫。”杵在门口的路亚清清嗓子,神色极其不自然。
我斜睨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我们都懂得”的眼神。
宿然带着我又走远了几分,“路老先生,麻烦您打扫完之后,我们再进去拜访。”
“哟,小伙子你这是啥口气跟我说话?你是不是想让毒蛇咬......”路亚气极,指着宿然直打蹦。
宿然眨眨眼,望着对面人家墙角处那方小小的狗洞,微不可查地笑起来。
于是我们俩继续躺在门前铺的毯子上,扇着扇子优哉游哉地观赏路亚老爷爷打扫自家毒蛇造的孽。
打扫完门户,路亚坐在大厅门前的方凳上边喘气边逗笼子里的毒蛇玩。
我见过养老鼠养鹦鹉养小狗的,就是没有见过没事儿养毒蛇来玩的,路亚却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你们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已经不再是权倾朝野的辅国大臣路亚,没有什么能够给你们了。”
宿然双眸闪闪,“我要的东西,先生一定给得起。”
我望着他手下的毒蛇“嘿嘿”一笑,想象着它被开膛破肚、挖出胆囊的样子,小黑蛇似乎感受到我浓烈的杀气,不禁往后瑟缩了一下身子。
真乖,我托着腮优哉游哉地看它,不禁有些怀念我父皇养的小秃鸟,要是它知道我找到新的虐待对象了,不知道会不会激动地飞来找到我。
路亚望着我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嘴角抽搐着将笼子上的黑布盖下来,倒了杯茶问我们喝不喝。
宿然长身玉立,摇扇不语;我则一脸嫌弃的样儿,不再看那盏脏兮兮的以至于连黑白色都分不清楚的茶杯。
路亚默了一默,摇头叹气,“这年头的年轻人啊,都不懂得珍惜。”
宿然收扇,“路前辈果真就珍惜眼前?”
路亚哼着调子的声音停下,顺下眼睛来,显得有些落寞。
我捧着咕咕叫的胃,视线在这两人之间逡巡徘徊,一个桃花眼闪的精明狡黠,一个则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愁绪。顿时心理觉得异常平衡,原来不仅仅是我受不了宿然的妖孽情节。
出来路亚的小破房,我乐颠颠地奔进接我们的马车里,一下子躺靠在软枕上,舒服地伸腿伸胳膊。
宿然爬进来的时候就见到我这幅柔软无骨的懒样子,嘴角泛起一丝可怕的笑,之所以说他的笑容可怕,是因为我与他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如果对别人来说,可能是用“温柔明亮”来形容的,只是换做是他,恐怕只能用“可怕”来说了。
我斜睨了他手里方方正正的骨灰盒一眼,更卖力地滚进里面去,“你离我远点儿,小心怨灵附体。”
宿然则宝贝一般抱着那方盒子端端正正坐好,目不斜视,“阿玖,你这样的胆小鬼很容易被附身。”
我立马正儿八经地坐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中那散发着森森鬼气的骨灰盒,内心生生起了一层瘆人的寒意。
这个叫路亚的老头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经病患者?拿个骨灰盒子来送给我俩?
宿然凑到我面前,伸出修长的食指,暧昧地点上我的唇,示意我噤声。
丫的姑娘我也没想说话来着,谁让你随随便便碰我的?
“阿玖,你可知道路亚这些年来活得并不快活?”宿然呼吸的温热扫到我的面颊上,我张了张嘴想要打喷嚏。
他立马识趣地将食指收回,甩开扇子若无其事地东盼西顾。
嗯哼,很好,我眯眯眼睛,笑得开心。
宿然清清嗓子继续往下说,“我所得到的消息上说,这个路亚逃亡后的二十多年里其实一直有禄赞国的皇家侍卫出来追捕他,以至于活的十分狼狈,几乎是每隔一年都要搬一个地方。前些日子听说有人在路亚的居所附近看到几个侍卫暗中窥伺,所以我想,大概路亚搬迁的日子又要到了。”
我听得有些迷糊,“那他为什么要给我们一个骨灰盒?”
“你觉得为什么路亚会被追杀?”
为什么会被追杀?想想确实是,路亚不过是一个过了气的老头子,瞧着也没有几年活头的德行,为啥禄赞国的国君要一直穷追不舍?
唯一能够解释这些的恐怕只有一个原因。
我贪婪地望着宿然手中那个方方正正骨灰盒,突然觉得也许它并没有那么可怕,反而倒有几分闪闪放光。
宿然警惕地瞅了我几眼,熟稔地拿起扇子敲我,我身子向后一靠闪身躲过,德行!你丫会打我就不会闪了?
路亚说如果要得到一样东西,就不需要先付出什么,而我们得到蛇胆的代价便是将宿然手中的骨灰盒亲手送到禄赞国国君手里。
洛北安,等着本公主骑着小白马去救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