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一夏》杳子

6、卷五，高二，夏

　　高二的时候，他们的教室搬到了原高三的楼上，其实也就两层小楼。他们一直梦想着能搬进学校最高最宏伟的逸夫楼里了，可事与愿违，一直属于高三人的小楼，他们提前入住了。或许是因为那边很安静，也许是年级主任担心其他年级的学生来他们年级惹事，在他眼中，高二的学生已经在他的教育下，已经很乖了。

　　年级主任，从来都是严厉的代表，他比班主任大，他比校长管得宽。他们这届的年级主任是历届以来最严厉的一位。据说有次，一个外校的男生，来找他们学校的一位女生，被他瞧见了，一定要让他们下恋爱史。其实人家只不过是同学而已。还有，在上课和自修的时间是不能出去的，被他碰见了，都要一直被罚站，直到上课。所以，在那两层小楼范围内，你很少能看到有人在走动，如果被他看到了，他一定会上前问个究竟，无论什么理由，最后他总能给你安个罪名。所以，高二的学生都很怕他，见到他无论是校内校外都躲着走，方又灵更是如此。

　　其实，方又灵和他还有一些渊源的，当初她近这所高中找的那个熟人，其实就是他，他是她哥的班主任，所以她哥就把她推荐给了他。所谓做了亏心事，总是不安的。自从进了二中，她几乎就没和他说过话，他呢，也从来没有找过她，就第一次进校把她带给了另一老师后就再没问过她的事，方又灵想，他可能也担心别人知道她是他走后门进来的。由于她和他的如此默契，所以他们班的同学从不知道这一点，尽管他们班的外校生或后转入者大部分都是托关系进来的，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就一直把她当成进入重点班后自动滑落的一员。

　　这一学期发生一件让方又灵欣喜万分的事，那就是王茕茕这个女人，也转到了二中，或许她找的后盾很强大，在查的很严的情况下，她竟然膛然的进入了他们班，自此，王茕茕再次成功的闯入了方又灵的生活。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而且很快的，班里都知道他们这对姐妹花，在她的影响下，王茕茕很快熟悉了二中的一切，她来到的第一天，方又灵就偷偷带着她去看了她之前经常对她详细阐述的地理老师。尽管和冯妍住在一起，但不同班，有许多事情要身感同受才行，这下，就有人和她去做自己不敢做的事情了，想到这些，她就乐不可支了。他们三人的友谊也是火速升温，尽管有时冯妍会为我和王茕茕关系较密，而吃醋，可谁让她当初选理科了呢。

　　日子渐渐走远，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是严寒了，可这些仍阻挡不住同学们对节日喜庆的向往，即将到来的圣诞节，还是让学生们满心期待的。方又灵还是蛮相信圣诞老人呢，尽管小的时候自己从未收到过他的礼物，但她还是相信他是存在的，而且还是坐着有九头驯鹿拉着的车子给孩子们分发礼物。早在十二月二十日，大多同学都已买好苹果和橙子了，中学时代的学生还很清苦。买不起的鲜花。有些橙子和苹果的外包装还是自己亲手做的。可比起现在，有谁不觉得那时更意味深长呢？他们三个觉得也没必要互送礼物了，买来自己吃就好了，冯妍更是出资买了三条一模一样的围巾送给他们俩个，这算是叫做见证友谊的围巾吧。也算是矫情了一番。

　　方又灵对除春节所有的节日都没有多大的兴趣，平常大家都一样，节日到了，别人热闹，你就要孤独了，她不想特殊，更不想孤独。然而她现在是喜欢所有的节日，因为她每天都开心，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正常。

　　如果错过了圣诞，那千万不能错过元旦了，对于学生来说，元旦，不仅有三天假期，还意味着春节将要来临，无论如何，这总是个让人喜欢的节日，在此，他们要感谢一代伟人孙中山，是他创造了中华民国，成就了这个伟大的日子。估计有些人想要在假期前狂欢一下，便又诞生了元旦晚会。

　　对于高二的他们来说，晚会本来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再加上他们的班主任和年级主任是这两座大山。根本就没人敢提晚会的事。举办晚会的大多是高三的班级，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年是矛盾的，如此繁重，尽情狂欢。中学时代便不再。听说张晞所带的班级也有办晚会，她和王茕茕便决定下晚自习后去看看，路过一个个班级，都张灯结彩的挂着，拉开的桌子上仍摆成摞的书，每个人脸上是疲惫后的暂欢，周围却都映衬这一种凄凉。她知道她离他们不久了。

　　张晞所带的班级在二楼的左拐的第一件教室，他的班级估计就要比其他班要热闹一些了，里面已是歌舞升平，教室外也早已挤满了学生，是如她一样的人。真是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点空间，透过玻璃窗看到的是，张晞在拿着摄像机随着中间高歌的同学而慢慢挪动着脚步。她和王茕茕偷偷地趴在窗口，看着属于他和他们的欢声笑语。多好啊，她就想像着如果他们到了高三，班主任会不会也这样。可现实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没那么和谐，班主任对他们总是黑着脸，不苟言笑的。如果张晞是他们的班主任就好了，唉,里面突然一阵欢呼，回过神来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晞的脖子上已经挂着一条围巾，白灰相间的，使张晞看起来更加温暖了。啧啧，不知是哪位同学送的，真够这家伙嘚瑟好久了吧。
　　大概是门口的人太多，也许是人声太吵，张晞示意班里的一位学生把门关上了，顿时觉得门外一片凄凉，当时方又灵还在心里咒骂了好一会儿，丫的，也太无情了，不让他们进去坐坐就算了，还让人把门关起来，这简直莫名气死她了。口里说着，不稀罕，却也只能拉着王茕茕悻悻地回去了。假期过后来上课，她对他还是颇有微辞的，她承认她这人特爱记仇，但他也太小气了吧。当然这些都只有王茕茕知道。

　　日子像流水，那些时光总能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

　　那时候，□□号，早已在他们身边流行起来，记得初三的时候她就申请了一个账号，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电脑，去网吧的都被称为坏孩子，手机也只是少数人有。所以账号也一直是个摆设，直到高三毕业后，它才真正发挥了价值。她呢，早已用哥哥留给她的旧手机操作过许多网上活动，虽然和现在比真的就只是连皮毛都不算。她用那不流畅的网页登过扣扣，发过一些矫情的说说，当时还是叫心情呢，也浏览过一些新闻，什么明星资料，乱起八糟的东西，印象最深的当然还是，她登网页，用流量看完了一本小说。当时上课比较严，她只在下晚自习后躲在被窝里看，其实当时她还不知道流量是怎么一回事呢，现在想来是在用钱再看小说。
　　那本小说是琼瑶的处女作，也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那本小说对她影响很大，看到最后的时候，她还为女主人公的命运感到惋惜，或许也有一些惺惺相惜吧。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张晞的□□号的，当熟识的同学说起他的网名时，她真的是被吓了一跳，万没有想到那是她闲暇是为他起的一个代称。她不能说她和他心有灵犀，她不能说她是怎样了解他，可当事实摆在面前时。她不得不承认，生活远比任何一部电影，任何一本小说都要精彩。

　　高二的下学期，感觉到的日子，只有夏天。夏季是炽烈的热，是离别的痛。相遇过的人儿总要在这个季节分别。

　　高中生的假期是难得的。五一之前，妈妈打电话给她，让她一起去舅舅家，其实之前，她已经好久没往家里打电话了。是不敢吧。那次回家，她不知怎么地，突然就不想上学了。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这么排斥去学校吧，之前虽然她从未认为上学能怎么样，但她是一直觉得自己除去上学，真的什么做不了，尽管最后也学无所成。那次和妈妈闹得很厉害，也是唯一一次，因为不想上学而挨打。也是记忆中最后一次挨打。最后她还是离开家，坐上了去学校的车，回到学校的半个月，她就没再往家里打电话。之前，从来都是一周一次的。再后，就是妈妈打给她说是去舅舅家了。其实她早就后悔了，觉得很不应该，当时怎么就那么闹了，所以也是唯唯诺诺的说好。

　　假期如约而至，在车站看见妈妈时，她只能讪讪的笑。在舅舅家住了三天，虽然不长，但有些人却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上辈的复杂关系，总是要留给他们这些后辈来分解。其实到最后也没弄明白到底有没有扯清楚。她是很相信生母没有养母亲。虽然面对有血缘关系的他们，她还是没办法亲密起来。也就三天，见了，散了。

　　离开舅舅家时，已经是开学的那天早上了，因为有事耽误了。她不得不第二天早上回去。虽然已经向班主任请过假了，但她还是很着急，一路上催促着司机。要快点。直至她看到了路中间躺着的那个人。是的，她害怕了。她还是感谢老天的，让她活得如此美好。在她有生之年，没有看到过生活的任何不幸。虽然这次是一闪而过，但给她的冲击还是很大的。她不着急了，也没用权利着急了。因为生命，是每一个人唯一的权利。

　　回到学校，又融入了平凡而紧张的生活，学校，宿舍，两点一线。返校后第一次看见张晞，是在傍晚的校门口，刚吃完饭的她往回走，是在人来人往中看着抽烟而过得他。她想自己注意他很久了，而且看得也很仔细。不然，那幅场景，为何她现在仍记忆深刻。回到教室后她单坐着无聊至极，磕磕绊绊的，字句不熟的，竟琢磨出了一首自以为很不错的算是诗的东西。
　　终于相遇
　　尽管心中已期盼过数次
　　抬头见你闪现在人群中心中不已
　　呆呆地看着
　　你忧愁的抽着烟缓缓穿过人群
　　多想望着你远去
　　可她连这点也做不到
　　茫茫人海她不能自己
　　她觉得应该给它起个名字，憋了好久，崩出来俩字，逆流，其实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个意思。当时兴冲冲地拿给王茕茕看，还被她鄙视了一番。她才不管呢，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小欢喜里。

　　再见张晞时，就是在课堂上了，最近几次，他总是和他们聊到他们班，作为一届毕业班的班主任，班里的一举一动都是他的骄傲吧，他会和他们提起《铿锵玫瑰》是他们的班歌，没办法，文科班是女生的天下。年级的前几名总是在他们班，这也是他经常向他们津津乐道的 。她想，班里的好多学生，都恨不得他成为这班的班主任。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他倒反而显得失落了，谁都知，是他的那块心头肉将要被挖走了。毕业，离别，谁人不难过。六月，过的炎热又急促。高考，放假。再来学校时，就少了一些人，之前碌碌的，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一代人，又走掉了。整个校园显得冷清而寥落，连鸟儿的叫声都清脆了好多。

　　张晞较之以前显得更加失落了。说起他的学生也都是连声叹气的。记得他曾给他们念过他学生发给他的短信。“老师，不上课的感觉很轻松，轻松的有点想哭。后面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当时听到这些心里也难过了好久。不久之后，也是一年而已，他们就是他们。一次晚上放学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有勇气，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离别，莫伤悲。他有没有回她，她甚至也记不清了。但有些话，你就能那么清晰的记得，一字一句。
　　还有一件事，记忆深刻，偶尔一次上课，不知说到了哪个话题，张晞突然讲到，经常会收到莫名的短信，这很让他害怕，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却经常感觉到那人就在他的身边，连他生病感冒，喝酒，下雨不带伞这点小事，它都知道。仿若幽灵一般。同学们在下班哄笑，开玩笑说，也许真的是幽灵呢，她坐在教室的最后面，听着，看着，不禁有一些窃喜，幽灵、、、

　　同校毕业的还有比她高一届的影是方又灵青梅竹马的朋友，她考完试后，给方又灵送来她已经再不会用到的书和资料。记得刚到他们宿舍时，影进门便扑到了床上，佯装着哭泣说，我毕业了。方又灵和室友还笑着对她说，恭喜你终于解放了。可心里便不再轻松，影抬头时眼角的泪痕还是让不好受了。
　　这个方又灵从记事便有的朋友，终于在这一年要离开了她，高中之后，便是各奔天涯了。大学期间，她有去过影学校，影也来她上学的地方看过她，回家的偶尔几次见面。最后，便是影结婚时，她去当伴娘。她一直对影碎碎念，怎么就这么结婚了呢，影咧着嘴说，我也不知道啊。“要是你还没想好，我今晚带着你逃吧，哈哈”。她对着影眨眨眼睛。就是这个姑娘，她温柔善良，陪伴方又灵从记忆的最开始直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