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一夏》杳子

4、卷三，不能回头

　　方又灵不顾父母的劝说，来到了三中，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男友叶晨，相恋不久，她舍不得，是谁说过，距离让彼此天各一方，心向远方。，她觉得和叶晨上同一所学校，另一个原因是她想体验一下别样的军训生活，从小她就对电视上的警察有神一样的迷恋，再加上她在九岁的时候，迷路被警察叔叔送回家之后，她就立下了长大要当警察的愿望，所以这次军训又何尝不是起点呢。

　　那年的军训还真是让方又灵难忘。军训都四天了，老天爷还在像小姑娘一样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别的学校军训时都热晕了多少人，可在这里的学生，早已在短袖里面加了衣服，不一样的迷彩服，却让人看了都忍俊不禁。

　　他们的教官是队伍里最年轻的一位，首长喊他小飞，学生们私底下也这样喊他，小飞教官比他们大不了几岁，所以对他们的要求和别的教官不一样，通常在别的班训练的时候，让他们偷偷休息，然后自己再走到别的班级笑笑他们，但玩归玩，正式训练的时候，他从来不马虎，对他们更是严格要求，第一天来到就对他们说，我不会对大家苛刻，只要你们做好该做的，玩好该玩的就行了。由此，同学们都很是喜欢他，其他班级的同学更是羡慕他们有这么一位明理的好教官，

　　她没有和叶晨分在同一个班，在这里，她没有认识的人。幸而大家都是初次见，再几次，你来她往，便打闹到了一起，虽然方又灵是个慢热的性子，但面对着他们，还是被打败了，旁边的一个女生每天都会和另一边的女生说一些笑话，晚来的男生被教官罚站在旗台上，她也拿来调侃，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笑话，那时的他们不懂尔虞她诈。

　　让方又灵很苦恼的是休息的时候一些笑话可以让大家缓解一下劳累，但如果上操时再拿出来说，就有点严重了，她从来都是管不住自己嘴的人，听到笑话，常常在别人都停止后，还要持续好一段时间。看吧，就是这天，旁边的女生语音刚落，他们这边就是一片压低的笑声，但总归是让人发现了，接着便听到教官的大喊声，你们这边怎么回事啊，老是听到有人在讲话，要讲你就出来讲啊，说着，就走了过来。完了，完了，方又灵心里想着，旁边人都停止了笑声，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回味着，进行着。等她勉强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笑声时，教官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但唇边隐约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教官直直的盯了她几秒钟，突然给她敬了个礼，让她吃了一惊，同时又赧然起来。这个礼，她如何看待，是教官的威严，更是她的痛楚，当时的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军训不过一周，时光还是慢悠悠的从你身边晃走了。尽管在军训期间同学们有时会多么的讨厌教官，站军姿，走正步，一次次，重复着。常常都是一个小时，同学们都叫苦不迭，而到了最后，他们却又怀念那样的日子，怀念教官对他们的严格要求和宽松待遇，严厉过后和事后的嬉笑言语。

　　让她最难忘的是军训的最后一天，学校组织去扫墓，大家都是走着去的，排着队，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蛇形队伍，望着前面看不到头的绿色，方又灵在心里乐开了花，她想起军训时站在身旁的女生对她说，知道他们像什么吗，他们是一群青蛙，上面的都是鸟人，不信，你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方又灵看见楼上高年级的学生一个个在伸头张望着他们。那场景真让她觉得他们是坐井观天的青蛙。而此时，方又灵咧着嘴，如果街头上真的出现了这么多青蛙，那还了得。

　　虽然路程很远，但一路欢笑，还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那是一个不大的院子，等学生们进去之后，便有种快盛不下的样子，扫墓的最先是要放鞭炮，等同学们唱完国歌时，鞭炮便噼里啪啦的落下开花。然而，却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由于他们班离燃炮处太近，落地的炮皮四溅，很快蔓延到了同学们的身上，大家都尽力的往后退，可炮皮像长了脚，一直追赶着他们，以更快的速度涌上他们。鞭炮声很大，这边的动静几乎没人发现，而在此时，谁也没想到，小飞教官会在这时出现，他奋力的跨着步子，三并两脚的奔到学生们的身旁，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去掩护他们，方又灵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一只展翅的雄鹰在保护自己的孩子，炮皮无情的溅落到他的身上。直到扫墓结束，方又灵和同学们还在抽泣着，男生们也都默默着，一切静静地，只有同学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开心，又如何伤心。正如军训期间一样，因为雨后阳光的燥热，好几个同学都因体力不支而晕倒，教官把他们一个个抱到阴凉处后，返回身来对他们说，求求你们了，请别再让我心疼了好吗？只此一句，对他们就都足够了。

　　军训结束后，同学们都去找教官留影签名，方又灵其实也好想去，可她最终还是没走过去，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向他招了招手、、、

　　刚开学没几天，便分了文理科，这就是普通高中的好处，终于不用再学自己讨厌的物理和化学了，方又灵开心的想着。

　　他们的班主任很年轻，应该是刚进校的老师，和新入学的他们凑成一群，整天不分你她，这或许是三中的劣势，当老师和学生不分你她的时候，应该是大学是才出现的场景，可就在三中上演了，有时年轻的老师也会很生气，用一节课的时间给他们讲大道理，方又灵记得最清的是他的那句，让所有梦想在大学里开花。感染了很多学生，那段时间，大家也都拿出磨刀霍霍的冲劲。
　　方又灵最难忘的还是有次他在课余的时间给他们演奏的那些花儿，那是她第一次听到朴树的这首歌，一直没有忘记，老师坐在讲台上，低头，倾诉，那断断续续的吉他声，还有他那低沉着的眼眸，方又灵确信那天她听到了咕咕的鸽子声和巷子里骑自行车的声音。

　　也就是那一年，她认识了王茕茕，王茕茕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那种有点女混混的样子，稀疏的黄发随意的绑在耳后，前面露出光滑的额头，短短的眉毛时不时地拧结在一起，眼睛里总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在初相见时，方又灵给王茕茕按上了“不良少女”的标签，谁知这个“不良少女”，竟然比自己还良，经过几次交流之后，方又灵把王茕茕加入了不想分开的那些人当中，再久一点的时间，便变成了永远不想分开的人。

　　外表有点不良的王茕茕其实是一位大大咧咧的女生，她心地善良，虽然家教比较严，但总是乐天派，整天没有烦心事。而且对很多事情都有很大的叛逆精神，这一点和方又灵很像，陌生的两个人，第一次相遇，总是不安的，想着对方是喜欢，还是讨厌自己。可时间再长点，就会发现，对方有时竟是另外一个自己，所以对自己也就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了。

　　年龄相仿，性格相似，正是促进革命友谊诞生的重要条件，在这天时地利的造势下，方又灵，王茕茕这俩女的很快成为弥弥众生里的一对并蒂莲。在整个高一上半年，方又灵和王茕茕几乎为所欲为，真是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唯有没好好学习。迟到，旷课，在上课的时候偷着吃从校门口买来的辣条，并以不可阻挡之势把气味传遍全班。温柔谦和的相貌总能骗人一阵子的，奈何，方又灵和王茕茕就长着这么一副不欠揍的表情。任凭他们再胡来，最终的结果是没人发现，估计发现了也没人相信。

　　和叶晨的相处也一直是不温不火的，叶晨绝对称得上是合格的男朋友，时不时的拉着她去饭店开小灶，那时的生活还很拮据，他们去饭店也仅仅是一碗面，但这些都让方又灵感到满足，玫瑰巧克力的爱情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叶晨知道她爱吃糖葫芦，也会在校门口买给她吃，有次担心老师发现，叶晨就把糖葫芦藏在了怀里，下了课，偷偷的从窗户递给她。然后班里的所有人也都知道她有这这么一位贴心的男朋友，叶晨的鼻子经常无故流血，却喜欢经常拿鼻血给它写情书，因为她曾说过，追她的时候叶晨都没有写过情书给他，所以在一起以后，就闹着叶晨写给她。当着叶晨的面她说着真恶心，转身就把信藏在了她的百宝箱里。叶晨写了好多次，有时他会说，这次不是鼻血，是手指划破写的，方又灵瞪着他，半信半疑。直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她箱子里的那些“血书”，哪些才是真的。可那时她真的是很喜欢叶晨，曾多少次想过他们的以后，她知道叶晨懂得她的那些小心思，他也会理解她安静外表下的不羁的心。

　　和其他同学的相处也只是淡淡的，幸而有王茕茕和叶晨，她的生活也是多姿多彩的。只是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许飞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人，直到那天。方又灵和王茕茕在溜达，路很长，两个人你一句她一句的闲扯着，街上的五彩缤纷扔他们眼花缭乱。抬头，却看见远远走来了同班的许飞和吴然，由于不太熟悉，点头示意，正要往前走，却被许飞叫住了，喂，你刚才叫她什么？方又灵愣了一下，呆站在那里。彼时的吴然却对许飞说：她好像喊了你声哥哦。方又灵听了连忙解释：没有，是你听错了。吴然笑着说，看看，一定是你不送小妹礼物，她才不认你这个哥。身旁的王茕茕也附和着说，是啊，赶快去买礼物，买来了，他们又灵就认你这个哥。方又灵回过身，狠狠地瞪了下王茕茕，她这是被算计了吗？虽然那时候很流行同学之间攀亲戚，但她觉得那离她很远，可此时。她还没来得及反驳，许飞已经托着一份甜点站在她面前了，不知是因为那晚的月色，还是那诱人的小熊，犹豫了好久的她接下了那份礼物。

　　第二天，在班里，她竟真成了许飞的亲人，许飞也大肆宣传，说方又灵是她小妹了，以后谁欺负她，她可饶不了啊。虽然是玩笑话，但她听了还是觉得暖暖的，最开始时候，她还和许飞尴尬的相处着，慢慢熟了，就真的没让他担这个虚名，在与王茕茕打闹时会时不时的喊到，许飞，你看，王茕茕又欺负我了。而许飞，也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等会儿，我这边下棋结束，哥帮你收拾她。她听了先是得意的看了看王茕茕，继而自己也在心里偷乐好久，日子长了，她甚至也理所当然的把许飞当成里自己的亲人，在大早上，她站在班门口等开门的时候，许飞总会地上一包热牛奶，让她暖暖手。下课的时候，有邻座的同学在打闹时，许飞也总是提醒到，喂，你们打归打，千万不要伤到邻居啊。还有许多贴心的事，方又灵想了想，王茕茕，叶晨，还有许飞，都是她的守护神。她肯定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此刻才会如此幸福。

　　可好景不长，叶晨知道了这件事，那天他直接把她喊到教室外，告诉她，你们什么时候的事，她不清楚，也不打算问，但她现在告诉你，她不喜欢许飞，更不喜欢你和他有什么关系。方又灵才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怎么没想到叶晨呢。面对着充满怒气的叶晨，她缓缓说道，许飞，只是她的好哥们。她从来都相信爱情，也明白信任在那时的重要。叶晨听了，没说什么，就转身走了。方又灵想叶晨是值得信任的，可他又信任自己吗？

　　一天中午，叶晨很兴奋的把她喊出来，说道，你知道吗？许飞那小子比你还小呢，还上杆子要当你哥呢？她听了只觉得心里隐隐作痛，叶晨的话让她难过，是啊，她怎么连这一点都没有想到呢，她比许飞大，许飞比她小。可更令她不解的是，叶晨这是在背后打听许飞了吗。那信任呢？他们之间又算什么呢？有些感情，只是因为一些话，便开始有了一丝缝隙。

　　可她还是跑过去问许飞了，许飞无辜的对她说，她之前也不知道啊，不过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呢方又灵默默的站在走廊上。寒冬，冷风呼呼的刮着。或许是王茕茕告诉了许飞关于叶晨的事，他便尴尬的跑到方又灵旁边说，对不起，她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要不、、、方又灵知道他要说什么，可她不愿听，转身回到教室里，趴在座位上，静静的抽搐着。王茕茕在她旁边静静地坐着，也无法劝解此刻的她，最后，搂着她的肩膀轻轻地说，又灵，看到你这样伤心，这个哥她帮你认定了。她慢慢抬起头看着王茕茕，眼泪的珠儿终是打湿了脸颊，那寒冷的冬季因有了王茕茕而变得温暖了。

　　临近寒假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很大很大，整个学校都被银白色包裹着。方又灵冷的都不敢伸出手来，年年生冻疮的手，让她十分担忧。课间，同学们都在走廊上奔跑着，追赶着，把雪球丢来丢去，好不热闹。她和王茕茕终是耐不住，也下楼去寻雪，刚置身于银白色，一个雪团，正砸在她的脸上，只让她觉得半边脸都火辣辣的，仰头看着模糊的身影，她确定那是叶晨。方又灵转身拉着王茕茕说，叶晨，他竟敢拿雪团扔她，你快来看看，脸有没有肿。王茕茕心疼揉了揉她的脸，说道，他怎么这么狠心，走，她替你报仇去，两个女生，带着自己揉好的雪团，向敌人冲去了，可还没走到叶晨的班门口，就再次被敌人袭击，抱头而回，遇上许飞时，方又灵已成了雪人。许飞亲切的说道，看看，身上都是雪，顺手帮她翻打着帽子里的雪，她刚一个转身，便看见了叶晨离去的身影。

　　她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便连忙拉拉着王茕茕去找叶晨，教室门口，叶晨不愿出来见，只让人捎出一句话来，放学，让许飞在校门口等着，方又灵当时只觉得可能是天太冷了，不然她怎么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教室的。班里，空无一人，原来是体育课，同学们早已在操场上了，王茕茕拉着她说，走吧，他们去打雪仗吧，她想，是啊，什么都不要想了，就尽情的去玩吧。

　　操场上铺着厚厚的积雪，同学们早已分成男女两队开始打雪仗了，看着对面站着的许飞，方又灵捧起一团雪向他扔去，是的，她真的气了，快要崩溃了，这些都是她无法承受的，雪团一个接一个飞向许飞，她多希望许飞能回击，这样自己才不会觉得欠他很多，可许飞却躲着，一直躲着、、、
　　后来，打雪仗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女生这对的人大多都已败下阵来，方又灵还在坚持着，却在无意中闯入了敌营，好多雪球向她飞来，她立即蹲在那里，紧抱着脑袋，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动了，可还是能听到有人在喊，喂，你怎么了，还不快跑，还有，那个人啊，千万不能往头上扔。喊声由远及近，她抬头便看到已来到身边的许飞，在许飞的掩护下，她冲破阻碍，逃出来敌营，最后她还是哭了，她一直忘记许飞也是敌人这件事了。

　　放学，方又灵让王茕茕陪着许飞走，她一个人去找叶晨了，和她想的一样，叶晨还是个好学生，他一个人在班里坐着，方又灵走了进去，也什么都没说，只用笔在他旁边的纸上，写了几个字便转身走了。她知道叶晨还是那个他，可又真的是那个他吗？想到这些，方又灵会狠狠的难过，就像她认识许飞的这一个月，那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让她不好受。

　　当天下午，方又灵就传了张纸条给许飞，告诉他不愿意认他当哥了，许飞什么也没说，答应了。那三节课，方又灵一直趴在桌子上。放学后，许飞倚在窗外对她说：别哭了，笑笑才好看！她就破涕为笑了。

　　之后，就恢复到以前的日子，和王茕茕，叶晨在一起。在班里见到许飞也只是点头微笑。有时，深夜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床上，会想起，在寒冬早晨，站在教室门口的许飞总是把手里的暖袋递给她取暖，想起许飞说，等会儿，哥帮你收拾他、、、她觉得自己应该洒脱些，可她做不到，风从你的脸颊吹过，你难道能说她没来过吗？
　　那个学期过得很快，快得让方又灵都不记得哪些事情发生过。快到学期末的时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说是下个学期可以转到红旗中学去，她没有拒绝，只是觉得妈妈的选择是对的。可能她也觉得这地方是留不得了。当她把这件事情告诉叶晨时，叶晨只是默默的说，也好，去那边学习，环境会好点。王茕茕则是很不开心，干嘛一定要去哪里啊，你走了，她怎么办啊。没事啊，两个学校离这么近，以后她常来看你们。方又灵安慰道。

　　临走的前一天，方又灵到学校办手续，她郑重的对许飞说，许飞，我结婚的那一天，一定会请你去的。许飞说，我也是。只一句，便匆匆而别了。

　　是叶晨送她上车的，大过年的，大家都在赶着回家，等一辆车很不容易。等方又灵挤上车时，还没来得及回头，车便开了。她连叶晨的身影都没看到。后来在春节那天，叶晨打电话告诉她，看到她上车的那一刻这的很难过，总觉得车带着她离开，再回不来了。方又灵听着鼻子酸了好久，什么叫回不来了，大过年的，你是在咒她吗？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在车上的时候，她抱着行李，独自坐着，眼泪总是不争气的流下来，惹得身边人频频侧目。

　　邻座的老奶奶正在给小孙女讲故事：传说，天帝要毁灭两座城市，他吩咐天使引领城中唯一的义人罗得和他的妻子，两个女儿出城，在城外，天使对罗得说：逃命吧，不可回头看，也不可在平原上站住，要往山上逃路，免得你被剿灭。结果，天帝在毁城的时候，罗得走在后头的妻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竟变成了一根盐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