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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纯白(17) ...

  •   17

      翌日。
      心绪纷乱地熬过了四节课,然后不顾语文老师错愕的神情,翘掉了她的第五节。
      这些日子的种种,该是时候一个人静一静。
      出教室时在某人桌面上丢下的一支□□,不是多么玄妙的哑谜。只要他肯猜。
      蒙尘的台阶,生了锈的铁栏杆。脚下荡漾开水声,低头,久积的雨水汇成幽绿色浅潭,来者的脚步散碎了自己苍白的倒影。明净的水面,漂转着渐朽的枯叶,正午的太阳,反射为过于夺目的波光。铁栅的尖端挂着一只残破的白色塑料袋,在风里呼嘶呼嘶地响。
      当年废弃的天台,如今,更是荒芜。
      再不会有两个男孩子从扫帚间偷出保洁工具在休息时间勤劳地洒扫尘杂,再不会有人把自己抱在怀里一起看夕阳一起做着关于那自由的滨海城市的白日梦,再不会有那人藏在角落里的纯白色纸鹤纯白色栀子花。
      故地重游,到底,只是客人。
      刻意回避开关于Caracal的一切,就可以关闭记忆的闸门假装忘记么?
      发稍挑染的妖冶银丝,改不掉当年垂顺的形状和质感。曾经有一双苍白的手摆弄着我的褐发,笑言建议我把它们扎起来。
      金属的饰物在右边的耳朵上留下美丽而冰冷的伤痕,伤痕。第一眼见到那个嘴角和额头带着伤的男孩子,震慑于那张俊美的脸庞上不完美的哀凉。
      冷艳的黑银错落的衣饰,以坚硬的外表掩饰内心柔弱。其实一直记得,某人漫不经心地评论说,古装剧里唯一迷人的,不过是角色们过处环佩摇曳,珠玉金石磕碰得犹如泉鸣。
      学会抽烟,乖张的姿态用以申明某种决裂。然而每一次吞云吐雾,总是在提醒着自己,他修长的手掠过脸颊时微凉的触感,以及那指间氤氲不散的烟草的气息。
      捣毁这些Caracal觉得最可宝贵的东西时,毫不留情。既然某人那般无情地离开我,独自流落北国,我又何必如深闺怨妇一样空守着满亭的旧迹,烛泪阑干的信笺,和那一地雁影黄花,一树秋凉。当初的语文课,两个少年嘲弄着西搂之上为夫君憔悴的伊人,是不解风情,还是未尝别绪?然而无论怎样绝情地抹除一些有关过往的痕迹,还不是割裂不去与某人之间日久而生的千丝万缕。
      坚持,是为他。
      改变,亦然。
      归根结底,磨灭不去因他而起的点点滴滴。捣毁那些表象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处,悲哀的,是没有办法捣毁自己。

      独坐于通风口顶部的水泥台,手边,烟蒂散落。
      左腿弯于身前,纤瘦的手臂环住膝盖,黑色布料,映衬得肤色更加苍白,右腿随意地垂着,百无聊赖地一晃一晃。
      蓝灰色烟雾模糊了视线,喉间浓烈的味道,几乎有一种灼烧般的疼痛。抽烟,向来也不是什么享受吧?Caracal初沾恶习,是出于对学校的报复;而我甘愿步其后尘,大概,也只为了某种固执的追念。因袭着廉价的塑料打火机,还有叼着烟尾的姿态,也是如出一辙。
      隔着烟雾看他的脸,很美。
      隔着烟雾看周遭的一切,很苍凉。
      下面的塑胶场地,是低年级的篮球课,飘荡于空气中的笑语喧哗,时近,时远。那些孩子们的肩头,还没有压上倒数计时的重量罢。持球的人发色如火,流畅的转身,过人,三分球划过弧线优雅,惹得围观的女生一阵喝彩。远处草坡疏荫下某个棕发的四眼翻着一叠卷纸,似乎那边球场上的热闹事不关己。
      不管怎样,这校园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把持着自己的选择,也许脆弱,也许迷惘。
      这里没有人能帮你。
      只是不要过分执迷于那些看似瑰丽的东西,那些不属于自己的风景。
      假如两年前同样的地方,没有一意孤行地吻上Caracal的嘴唇,事情会不会有另外一种结局?淡如水的朋友,或者行同路人。总之,都是没有结局的结局。
      可这样轰轰烈烈刻骨铭心地一场,还不是没有结果的结果?
      我不知道哪一种更加可悲。
      一个人的流浪,疲惫的,看不到出口。孤军奋战,妄想着用自己渺小的力量抗衡体制,胜负,早已是分明。巨大的棋盘,我们这些卑微的棋子钩连成宏大而微妙的局阵,却又讽刺地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寸光明。
      Caracal走后,很多人,很多事,也不那么一样。
      高三六班,有资格享有精英班名号的四十九人,顺次递补实到五十人,末排靠窗的位子摆着第五十一套桌椅。
      朱红色榜纸上堕落的榜样,笑意邪恶,且深知审判者终究会被推上自己搭筑的祭坛。
      女孩子的泪眼,甩在昔日青梅竹马脸上的耳光,受伤的背影,他甚至没有试图挽留。
      带着那人手温的钥匙落入掌心,残忍的绝望,他不惜背弃诺言,只为还原出最完整的真实。
      温热的红淌过脸侧,店员惊慌的神色里,有人却笑得那么安详,无端地忆起银发少年耳廓上的璀璨星辉。
      污溅的雪白色西服,众目睽睽之下,三个人的默片,那个局外人扮演着自己最为不齿的角色。
      宿命的,玩笑。
      所有的纷乱,都在此集结,似凸透镜汇聚起正午的阳光,而自己,不过是焦点处放弃了挣扎的蚂蚁。Caracal,虽仅是这棋局中渺小的一粒,却更是我的棋阵里平衡着一切的支点。当有一天不再能握住他微凉的手,我知道,玻璃做的棋子已然散落成一地泪珠。
      身后的脚步声于午间汹涌向食堂的嘈杂声中渐许清晰。我,没有回头。
      Ocelot走到我的面前。沙黄色短发,崭新的白色西装。
      我微扬起头,注视着那张英俊的脸。扬逸的剑眉,澄澈的灰眼睛里倒影出黑衣者的纤瘦妩媚。我伸手夹开嘴角的□□,指甲上栀子花怒放着纯白。涂着透明唇膏的薄唇微启,呼出一缕浅淡的烟气。
      要我还你个解释么?我会的。
      他向前一步,温暖结实的手臂环过我的腰,另一只手,抽走了我指尖的烟,扔在地上。
      假如我要的不是解释呢?
      温暖的声音离自己那么近,还有他身上欧洲香水的味道。他的食指滑过我的喉结,轻柔地抬起我的下巴。
      你说呢?
      他勾住我的膝弯,把我抱离地面,与此同时,温热的唇,不容分说地压上我的。我的手顺从地搭向他,指甲缓缓勾勒出他脸颊及肩颈俊朗的线条。
      Ocelot,两年前没有得到的,当我今天悉数归还的时候,这份被压抑着的罪爱,还是像当年一般炽烈么?
      他宽阔的怀抱,那么暖,那么安全;薄荷味道香氛,不袭人,自消魂。可我是醉了么?不然,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在心中念起一些不相干的名字?
      Paca,我猜那负心人再不会去骗别的女孩子了,这样,能算是满意的答复么?
      还有,Caracal,你不在的日子太过寂寞,我只是想尝一尝他的嘴唇是不是有和你一样的温度,你,不介意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纯白(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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