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徐笙

3、第三夜

　　一月后，苏友白居然要带我出席宴会。

　　我笑：“以何身份？”

　　我的战绩已经教业内轰动，眼下还要昭告天下，真是祸福难料。

　　苏友白居然脸红，道：“自然是我的爱人。”

　　我失笑，看来苏友白除了看小朋友饮牛奶之外，还喜欢角色扮演，花样繁多，我竟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面对如此恭维，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唯有全力配合。

　　人多的地方一点最为可怕，虚情与假意，如珠联璧合。

　　不过，我不必担心。草莓派，芒果塔，梅子冻，栗子蛋糕，奶油泡芙，还有抹茶冰淇淋……

　　我如数家珍，游来荡去，寻找合适的时机打湿衣衫，以逃离现场。

　　可惜侍者训练有素，宾客高贵得体，更兼苏友白牢牢牵住我手，当我是易走失的小朋友。

　　小朋友自然只知道吃与睡。

　　酒饱饭足，我勾勾他的衣服，挤出眼泪，“困了。”唉，我许某好生嚣张。

　　苏友白一笑，道：“我陪你去休息室。”又向身后一干名流道：“失陪。”然后取过我手中的酒杯，悄无声息地放在桌台的蕾丝垫子上。

　　绝佳风度，众人自叹弗如。

　　还没走到休息室，我已被周遭目光击打得睡意全无，干脆缠着苏友白不放。一关上门，便宽衣解带，坐实妖孽之名。

　　一时累了，我便枕在他膝上，任由苏友白拨弄我的头发。

　　他笑着看我：“我总是在想，你看着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我自然在绞尽脑汁，策划如何反客为主，占尽上风。

　　只是我观察这苏友白良久，此人固若金汤，深不可测，若是贸然出手，恐怕败北收场。

　　一切还须从长计议。

　　我只是笑，但不说话，张嘴咬他的手指。过了很久，才打了个呵欠，道：“我怕我不胜酒力，口不择言，得罪了你。”

　　苏友白握住我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一语道破玄机：“胡说八道。”

　　我笑得更加放肆，“反正你爱听。”

　　“对，你说什么我都爱听。”他倒是坦白。

　　苏友白又道：“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上不了你的心。”

　　我伸手抚开他的眉头，不以为然。

　　他笑道：“你知道么？我没想到爷爷这么钟意你，尤其对你的字赞赏有加。”

　　丑媳妇几时见了公婆？我怎的不知？

　　实在惊惶莫名，我恐怕已经面孔扭曲，不觉脱口而出：“你疯了！”

　　即便是冰释前嫌，也须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剧情走向完全失控。

　　但愿悬崖勒马，犹未晚矣。

　　继而身体也行动起来，我简直是落荒而逃。

　　想当年债主上门，我不过一颗青葱，竟也毫无惧意，以一把水果刀硬生生杀出重围。

　　罢了，英雄不提当年勇，何况我如今一片老姜，路末途穷，还是走为上策。

　　苏友白出来追我，叫我的名字，深情辗转，爱恨挣扎，却依然义无反顾。

　　这厮居然要当众表演，我气得几欲吐血。

　　苏友白道歉，“对不起，容容，是我太心急，没有事先与你商量。你不要离开我。”

　　这只猪！

　　锦衣夜行，岂可见光？亏他学贯中西……简直要我老命！

　　苏友白忽然脸色一变，又摸我的额头。

　　我居然躲不开，今天真是大失水准。

　　苏友白旁若无人，惊叫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立刻叫医生！”

　　我知我笑得难看，故此魅力大打折扣，还被当作旧疾复发。

　　干脆连精神病也一起发作，看着他满眼惊恐，竭尽全力：“苏友白，我们完了。”

　　苏友白果真如当胸中剑，满脸苦痛。

　　我何尝不是？

　　不过心事已了，也该功成身退，不必拘于小节。

　　醒来时，夜尚未央。

　　苏友白眼睛亮亮地望着我，“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作势要叫医生。

　　电光火时间，我已通晓缘由，忙忙拉住，瞪他，连丑事不可外扬都不晓。

　　苏友白仿佛明白了，便将我抱在怀中，仔仔细细喂我喝水，表情内疚欲死，道：“我不知道你吃香芒过敏。”

　　是我贪嘴，与你何干？

　　我只命他将所有镜子取缔，颐指气使地。

　　他倒是受用，满屋乱跑。

　　兴许是夜太静，我开始胡言乱语。

　　苏友白也受我传染，他轻轻道：“你知不知，我那天看见你，心里是什么感觉。讲出来，你莫笑我。”他摸摸鼻子。

　　不得不说，他的每一个羞窘的样子，都十分可爱。

　　我居然也很入戏，指天誓日，“绝不笑话。”

　　苏友白也笑，眼神迷醉，道：“我在想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只这么轻飘飘一眼，便将我心拿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我啧啧称奇，假洋鬼子居然也用起成语来了。

　　苏友白继续肉麻，心无旁骛。

　　毫无疑问，我受尽赞美，被吹捧得犹如天人下凡。

　　已知扳回一局，自然生龙活虎，不计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