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无意穿堂风》三三娘

32、和我在一起

　　诸葛霄看到那条微信，顿时就笑了，“在干吗”就相当于“我想你”，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我爱你？！诸葛霄十分无师自通地把眼下的情形代入到了段子当中，“干什么”等于“在干嘛”，“在干嘛”等于“我想你”，逻辑鬼才，没毛病！一边嘴角乱翘，一边装酷回道：“干吗，管得着哦？”

　　然而现实是，诸葛霄眼瞅着那个发送的小箭头闪了半天，最后显示发送失败，紧接着，10086的短信来了，敬爱的用户，您的手机已经欠费停机，我们为您保留本地被呼叫功能……诸葛霄只想掀桌：呼你麻痹！

　　等了半天，乔亦初都没再发过来。诸葛霄做了半天心里建设，决定跟他解释一下。偏偏这时候来了个急刹车，脑袋砰地撞在了乔亦初的椅背上。还未及乔亦初回头，秦凯就忙大惊小怪，“哎哟，我看看，你这没事吧？”

　　诸葛霄捂着脑袋，眼睁睁看着乔亦初硬是把转了一半的脑袋转了回去。得，这苦肉计是白上了，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那边在唱空城计，诸葛霄觉得自己亏大了。

　　车子在天翼校门口停下，仨人先后下车。诸葛霄拉住乔亦初，秦凯一身痞气地站在诸葛霄身边，一点没有回避的自觉。

　　“你滚边儿去！”诸葛霄把他踹进校门。

　　乔亦初面无表情地等着诸葛霄，耳朵里还插着耳塞。

　　诸葛霄把微信界面点出，笑得有点得意，“刚才手机停机了，所以没回。”

　　乔亦初摘下一边耳机听诸葛霄叨逼叨，一边略微往他手机屏幕前侧了侧，待看清内容和对话人，他摇摇头，有点无奈，“这不是发给你的，刚才颠了一下，可能点错了。”

　　诸葛霄呆了一下，不敢置信道，“你骗小孩儿啊！”

　　乔亦初不咸不淡地应了句，“你是小孩儿吗？”

　　诸葛霄没脾气了，还剩着点委屈，“骗小孩儿的人要下地狱。”

　　乔亦初盯着他的眼睛，半晌，笑道，“我骗你了，那你骗我了吗？”

　　诸葛霄愣住，立刻反应过来乔亦初指的是什么。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和秦凯的把戏？也对，这三脚猫演技应该糊弄不了乔亦初。但诸葛霄却敏锐地察觉出了一点吃醋的情绪。他趁热打铁，冒着遭雷劈的风险继续装逼，“随你怎么说，我去找秦凯了。”

　　乔亦初似笑非笑地回敬了诸葛霄一个眼神，“你不用拉着秦凯到我这儿来找存在感。”说罢重新把耳机塞回耳朵里，目不斜视地从诸葛霄身边走开了。

　　诸葛霄觉得秦凯这招激将法着实好用，一时间觉悟更是上了一层楼。他尾随着乔亦初小小声坦白，“你不要误会，我和秦凯没什么。不过之前的确是我的错，我误会了自己对你的感觉。”

　　诸葛霄眼看着乔亦初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语气里带上点玩世不恭，“我还是喜欢姑娘的。之前可能是因为自己一个人来宁市，整天跟你待一起搞得神经都不正常了。这几天跟秦凯一起，我正常多了！”

　　乔亦初懒得搭理他，进了教室砰地关上前门。诸葛霄从后门进去，嘴里还吹着口哨。有些家远的同学一月回一趟家，周末就坐教室里自习。看诸葛霄哼着小曲儿进来了，打招呼，“哟，诸葛，心情不错？”

　　诸葛霄把背包和外套往肩上一挎，笑得一脸阳光，“啊，特别不错。”

　　他慢悠悠地走到乔亦初身边，单手插在裤兜里，俯下身，在乔亦初耳边轻声呵气，“我从秦凯那里听说你的故事了。”乔亦初一僵，还未有怒意涌出，诸葛霄就继续作死，“说实话，我挺同情你的。”他耸耸肩，笑得没皮没脸，“难为你鼓起勇气跟我表白。不过我也不喜欢你，你也不用勉强自己了。”

　　心脏像被一致铁手蓦然捏紧，乔亦初呼吸一窒，还未等理智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拽住诸葛霄手腕，硬生生将他拖离了座位。几个同学以为他俩又要打架，一时间都有点手足无措，却又被乔亦初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诸葛霄任由他拽着，一副混不在乎的模样，反而更凑近乔亦初，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着混账话，“别碰我，我不想碰同性恋。”

　　乔亦初冷冷地盯着他，“你找死。”

　　铁门被人用力踹开，始作俑者正抿着一股怒气把诸葛霄推搡着扔进天台。诸葛霄欠打，他今天注定要好好修理他，至于怎么修理，乔亦初倒还没来得及细想。

　　实际情况却跟他想象的有很大出入。诸葛霄完全没有要被修理的自觉，也没点战斗状态，反而好整以暇地围着乔亦初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目光里含着些玩味和促狭，活像个用眼神猥亵花姑娘的臭流氓。他满意地啧啧两声，“秦凯还真没说错。”

　　又是秦凯。乔亦初心中莫名烦躁，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已经够多了！

　　诸葛霄勾着唇角，“你想干什么？揍我？”

　　体内暴躁的血液慢慢冷却，乔亦初倒不着急动手了，他冷笑一声，“那你又是想干什么？”一会说喜欢自己，又是亲又是抱，又是表白又是吃醋，乖得像只猫，这会又说不喜欢了，还同情，还想通了，还不想被同性恋碰了？话都被他一个人说完了！

　　他想干什么？诸葛霄倒是对这个问题胸有成竹，像一加一那样不假思索，“我想干什么？”他一把将乔亦初拉向自己，“帮你治病。”

　　还未等乔亦初反应过来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就被诸葛霄狠狠一推跌坐在地上。那一下真是疼，乔亦初皱起眉，嘶得一声，被诸葛霄瞅准时机欺身而上，死死压住。乔亦初挣了会儿，诸葛霄打架多年的优势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两只手一手绕过背后抱着乔亦初，一手按着乔亦初的两只手，快二十年吃下饭攒的力气都在此刻用在了乔亦初身上。

　　乔亦初索性不再挣扎，只是半仰起头，冷漠而生硬地看着诸葛霄。

　　诸葛霄被他的眼神刺得心里一痛，吸口气轻声说，“你这么看我没用，反正我不喜欢你。”做的事和说的话都是相反的。刚说完不喜欢，接着就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吻住了乔亦初的嘴唇。

　　空旷的天台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周六午后的阳光晒在诸葛霄的背上，怀里这个人的温度比想象中温暖，最起码比这太阳更滚烫，足以熨帖他这几天以来所有的相思难熬 。

　　乔亦初僵硬着，没有给出一丁点的回应或犹豫。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诸葛霄扣着他的手早已松开，沿着着乔亦初胳膊的肌理曲线下移，强硬又坚决地将自己的五指插进了对方的指缝中，扣紧了，形成十指相扣的样子。

　　“你不抗拒我。”诸葛霄凝视着乔亦初近在咫尺的双眼，笑容中褪去了那些浅薄的得意，只是一心一意温柔地勾着唇角，“这么喜欢我吗？”

　　乔亦初微垂下眼眸，“不喜欢。”

　　“这才过了几天你就见异思迁。”诸葛霄故意长吁短叹。

　　乔亦初大概是被对方这一下午鬼神莫辨的花式操作给弄懵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愣是给忽悠得只剩了两窍，被诸葛霄一激，当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讥讽道，“见异思迁的是你。”

　　诸葛霄一朝得逞，心满意足，不由分说又含住乔亦初的唇角，轻轻地碾着舔着。

　　乔亦初微微偏过头，躲过了他小动物似的舔舐，一哂讥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你亲什么亲。”

　　诸葛霄哄着把人往怀里收，嘴唇几乎压着乔亦初耳朵，“你这么好，傻子才不喜欢你。”

　　乔亦初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二百五搁这跟他玩欲擒故纵呢！这么低劣的计谋竟然蒙骗了自己这么多天，乔亦初心里明镜似的通透，这都只能怪自己当局者迷，被他和秦凯合谋反将了一军！

　　既然明白过来了，那就没有再被动下去的道理。诸葛霄只感觉到肩膀上一阵大力推来，自己就不清不楚地被推开了。

　　乔亦初一拳挥至，毫无保留。他的外表是很有欺骗性的，总让人以为他是什么好欺负的书生，实际上却不仅力气大，还正儿八经是个跆拳道黑段选手。打架这回事，他可能实战经验没有诸葛霄丰富，但就揍人的技术性上来说，乔亦初是完全不缺的。

　　诸葛霄被这一拳打得微偏了头，刚还不老实的唇角渗出了零星鲜血。大拇指不以为意地在嘴角一抹，诸葛霄恶狠狠地凑上去，还要抱乔亦初，“再来！”

　　这真是死不悔改急着投胎了。

　　乔亦初躲过，对着他的脸颊又是一拳，凑了个左右对称。

　　诸葛霄两边脸颊都有点肿起，但浑不知疼。他该打，乔亦初打得越狠他越高兴。这人以后就属于他了，他颠覆了他过往十几年的恐惧与认知，该打！

　　诸葛霄不还手，乔亦初单方面打得没滋没味。那该做点什么才算有滋味？乔亦初看着诸葛霄略微肿起不甚美观的唇角，心中闪念略过，瞳孔如针刺般微缩。他喜欢他，他喜欢诸葛霄！如果说上一次的表白充满了自己自暴自弃的无力，那么这一次的自我认知，则彻彻底底地暴露了他内心真正的渴求与欲望。乔亦初怔在原地，暴力行为一朝土崩瓦解，便再也无法继续。眼前闪过许多画面，与诸葛霄相对着写作业的，一起乘坐公交的，几次含义不同的吻，以及他与秦凯在一起那欠揍的脸。

　　乔亦初微微仰着头，闭上眼，掩去了眼中的懵懂、迷惑与纷杂的渴望。紧接着视线突然昏暗，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头上。他睁开眼，是诸葛霄。

　　他两手高举，将天翼的运动款校服外套撑在两人上方，头顶的阳光被割裂开了。诸葛霄的眼神落进乔亦初眼里，是他自己都无从察觉的无奈和宠溺。他抱住乔亦初，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脸庞，“秦凯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家庭、你的爸爸、你的童年，我全部都知道。”

　　乔亦初身体微微僵住，目光冷却。如果诸葛霄仔细分辨，还会看出些紧张。他是在乎的，最起码如果对象是诸葛霄的话。

　　昏暗中，乔亦初曲起一条腿，后背紧紧贴着水泥墙面，仰视着。这画面落在诸葛霄眼里是静默的，但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每当想起来，诸葛霄却仿佛都能重新听到那快如鼓擂的心跳，也不知是乔亦初的，还是自己的。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同性恋，知道你别扭，知道你害怕，没关系，没关系……”他一声一声说着没关系，声音渐渐低下来，像是安慰，“你觉得别扭，大不了我陪你躲起来。你觉得见了光就没安全感，我就陪你留在黑暗里……”

　　“现在，你可以和我说实话了吗？”

　　乔亦初的嘴唇动了动。

　　诸葛霄看着他，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神几乎柔得能立刻化成水，“我喜欢你，你呢？”

　　乔亦初双眼明澈如烟火炸亮星空，他不回答，只牢牢地、深深地看着诸葛霄。

　　答案他早已清楚，但仍决定等一等。等什么呢？乔亦初的思绪略略放空，他太坏了，他根本就是在享受这一刻自己的胜券在握，对方的急迫踌躇，仿佛猎人逗弄一只呆笨但可爱的小狗。

　　午后的空气似乎都为这一刻的答案凝滞。

　　“快，说喜欢我，说你喜欢我，说你想和我在一起……”诸葛霄轻声催促，有如诱哄。

　　乔亦初闭了闭眼睛，嘴角不自觉爬上些微笑意。欣赏得够久了，他舒心了，为这几天自己的煎熬难捱出了气、寻了仇。诸葛霄宽大的校服被一把掀下，阳光落了两人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乔亦初的人生不需要这种可笑的东西。

　　诸葛霄愣住。而乔亦初却是深呼吸，如叹息般舒出一口气后，他朝诸葛霄伸出了一只手，态度强硬却语气温柔，“过来。”

　　诸葛霄眨眨眼，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只手——微微凉的，看着白皙秀气，却是指骨分明的属于男人的一双手。乔亦初手腕用力，诸葛霄被拉得跌了两步，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两人手指紧紧交握，诸葛霄感觉到后背环上了另一只有力的胳膊。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喜欢你。”

　　声音、光线、温度，都在此刻急速退却。诸葛霄微微睁大了眼，被二度表白的他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狂喜的胜利心情，反而是两个字，心疼。他回拥乔亦初，凝视半晌，在他唇上亲了亲，“然后呢？”

　　环着的胳膊用力收紧，两人贴得严丝合缝，对方说话时产生的胸腔共振引得诸葛霄兵荒马乱，

　　“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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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大修版
这么严肃的一章我就不抖机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