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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晋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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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舟山
“你先回澳城,我过几天再去找你。”
两个月前,文楷这样告诉她,然而之后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回到澳城后,顾缜立刻对她进行了变相软禁。活动范围只限安保森严的顾宅,除此之外,她哪里也不准去。理由很简单,在没查明白并揪出那晚意图不轨的主使者是谁前,她随时可能遇到危险。
而她明明记得,前世这个时候的她,并无性命之虞。
知道她身份的人,除了本族久居大陆,年岁已高的几位长辈和顾缜外,只有贺家与王鼎。直到今年春末夏初,她与贺昊森正式订婚的消息公布天下,而顾缜也开始将顾家庞大的资产一点点转入她名下,她的身份才渐渐被人们熟知。
熟知内幕的人都说,她是顾氏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而澳城小赌王、军火运输大亨顾二少只是她的监护人,与婚前的资产代理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今年冬天,顾缜开始将工作重心从港澳转向大陆。而她则留在本族宗祠所在地舟山市,接手内地的大部分生意。到了那个时候,她的保镖团将可以组成一个足球队。2011年秋,她初次遭袭,子弹是对准她头部而来,江其然挡下了那一枪,险些丧命,而抓到的人在送入监狱后短短数日,神秘惨死。2012年春天,她回到澳城处理公事,座驾在宅子外被炸得粉碎,在车中等她的司机与两名保镖当场死亡。
直到2013年初她嫁入福建贺家,情况才稍微好转。
那时候贺昊森已经展露出他惊人的经商天赋,加上顾家的人脉与财权锦上添花。贺家的影响力已不能同日而语,而随着顾缜宣布将所有产业撤出澳城,顾家也开始淡出公众视线。她由此享受了数月平静安逸的时光。
如果不是后来……
一份早报,由于走神,她看了两个多钟头都未翻完。意识到思绪已经游移到了不愿再回想的禁区,她强迫自己从中脱离出来。
北半球快要立夏,澳城的气温也一天天高起来。冷暖锋交汇使得本城连日阴雨绵绵,今天好不容易发了个大晴。她窝在家中快要发霉,放下报纸去骚扰早早起床的顾缜。
顾缜正在镜前系衬衫扣子,他今天要去赴何家千金的约会。
她走过去,认真地为他一粒一粒扣上,然后退开几步,打量着他,赞叹的啧啧出声,精神奕奕,英俊挺拔,衣服架子般的身材,这样的气质哪里像已经三十五岁的男人?说是她亲哥都有人相信。
多年前她尚是襁褓婴孩,她的亲生父母在美国东部度假时死于突如其来的飓风。当时逃生的快艇不够,他们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同在一艘观光船上的波普夫妇。
祖父得知噩耗后一人在房间呆了数日不出。几天后修改遗嘱,将顾家绝大多数资产都留给了他唯一的孙女。那时候她还姓顾,顾妆雪,“妆”字取自母姓“庄”的谐音。
而过了这么多年,她仍没有弄清楚,当年祖父为何会取消他的小儿子顾缜的继承权。曾几次与顾缜提到这个问题,他总是无所谓,语气淡淡的转移话题。完全没有给她释疑解惑的意思。
顾缜与她流亡墨西哥多年,在波普家族的帮助下回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藏起来。改名换姓,送到波普夫妇身边过起贵族式的奢华生活。而他独自走在前面,报仇,再起东山,在腥风血雨之中为她挡下了所有明枪与暗箭。
顾缜早已习惯受人瞩目,对她专注的目光毫无反应。拨了电话让王鼎在半小时内将车子开到宅子,他坐回椅子上边喝咖啡,边打开电脑抓紧时间处理公事。
“你是不是打算结婚了?”她靠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一本翻开的财经杂志,眼角余光笑睨他。
他瞧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转回笔记本屏幕,面上无甚表情:“何小姐只比你大两岁。”
“这有什么关系,你看她老爹,娶了五个太太,最年轻的那位比我还小呢。”她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巴边翻杂志,有点玩味的笑着说。
“你想让我也娶五位夫人?”他抬头蹙眉看她,微微扬起下巴说,“然后生七八个孩子和你争家产?”
“还是你想让老头子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我?”
一连三个咄咄反问,让她哑口无言。
顾缜揉揉额头,直接对她下逐客令:“没事的话,不要在这里干扰我工作。我每分钟值多少美金你知道吗?”
他明明是在为她赚钱。
庄雪站起来,笑眯眯地坐到他身边:“听五叔说,你已经在舟山市成立新的分公司?”
顾缜没有否认。
“让我去打理吧。”
“不打算继续念书了?”顾缜敲打键盘的动作微微停顿,语气严厉起来,“你忘了在苏格兰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当然没有忘。
她笑起来,一字一句的复述几个月前的信誓旦旦:“回国以后一定好好念书,争取拿到学位证书。”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胳膊上,像个被溺爱的小女孩,声音里带着小小的依赖与撒娇,“小叔叔,我已经长大了,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顾缜向来对她冷淡,在她面前时常摆出副严厉苛刻的家长模样。但她知道,他们流着共同的血,彼此都视对方为不可替代。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她。
几天后,她带着几个保镖与王鼎,乘坐内地派来的私人飞机回到祖籍地舟山市,隔日正好赶上家族一位长辈的九十大寿。
顾家的根扎在这里,历经风雨数百年,如今虽然后代子孙大多留在国外与港澳发展,但作为百年望族,不论是在传统媒体舆论还是在民间,仍拥有着极高的知名度与声望。
老寿星是她祖父的堂兄,年轻时在大上海也是赫赫有名的枭雄,人称顾大佬,在族中德高望重。多年来顾缜一直留在澳城,顾家内地的生意与人脉关系则由顾大佬与其他几位长老把持与经营着。
近年顾大佬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去年年末查出胃癌晚期,命恐不久,大抵是这个原因,此次大寿办得格外隆重。庄雪带上厚礼抵达归顾家所有的建筑群时,寿宴已近尾声。老人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向宾客致歉退场。
庄雪在光线明亮,装修古朴的老宅子里见到了他。他端坐在太师椅上,精神看起来不错,略微有些谢顶,鬓发雪白,面相自带一股威严。
她作为小辈,依照族中规矩,跪下来给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然后奉上一杯茶,叫他大爷爷。
顾大佬笑呵呵的接过,拍拍身边的椅子扶手,让她坐下来。之后慈爱的与她寒暄,询问她在国外过得好不好,回国以后习不习惯,她笑着一一作了答,又听他抱怨顾缜气量小,不懂尊重长辈,就因上回他做主为他介绍相亲对象,如今已许久没来看他,恐怕整个人都钻进钱眼里了,当年多活泼可爱的孩子,还说过要带个漂亮媳妇回来给他看……
她听得津津有味。
之后又与族中其他几位知晓她身份的长辈见了面。这些老人与她的祖父关系十分亲厚,前世她在舟山市呆了好些年,他们中有的已过世,但大多数身体都还康泰,也至始至终对她爱护有加,扶持良多。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顾大佬也有些疲倦,亟待休息,为他身体着想,大伙陆续告辞离开。庄雪走之前被顾大佬叫住:“阿雪丫头,有空了记得去看看你阿娘。”
她愣了一愣,乖巧的答应下来。
心中却是明白,祖母不会见她。自从祖父过世后,她就带发出家皈依了佛门,自此尘缘尽弃,常伴青灯古佛之侧。
她记得在十八岁那年,曾与顾缜一起回到内地为祖父扫墓,后来在寺庙外守了许久,希望得见祖母一面。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只托一位僧尼带话,让他们回去,再也不要来。那天回去,顾缜走在她前面,步子大而快,向来挺直的脊背却仿佛被山压住一般,垮了下来。
他原本是家中最受宠的小儿子,可经年过往,他的母亲已经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顾家在内地的主要是以经营连锁酒店与唱片策划、模特公司为主。
庄雪早已熟悉新公司的运作与经营方式,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挂着副总的名号佯作商场新人跟在长辈身边学习了近半月,频繁参加酒会,结交了一些娱乐业大亨,有空就去录音棚与训练室走动,凭借记忆挑出在今后几年会大放异彩,红透半边天的新人,大把大把撒钱宣传包装。前世这些人,由于她的疏忽与不关心,有的去了国外发展,有的被同行挖角,后来皆一夜成名,成为东家的摇钱树。顾缜为此多日没给过她好脸色。
如今有了前世的记忆,她做起事来得心应手,大有万事俱在掌握,运筹帷幄之感。但今生她并没有成为事业女强人的打算,来舟山,她只是在等一个人。
在庄雪回到舟山市,接掌新开的唱片公司三周后,王鼎终于按捺不住,敲开她办公室的门。
他之所以跟着女王大人来到内地,是由于她坚持要在本市挑选助理。老板实在不放心,担心她在助理职位空缺的这段时间无法照顾好自己,便将他暂时发配过来。作为顾氏总部的高层干部,澳城还有大把工作堆着等他去做,他也做惯了自家老板的左右手,如今呆在女王大人身边为她打理日常生活与工作事务,虽也是兢兢业业不敢马虎,但从首席秘书沦为做饭洗碗的钟点工——这个心理落差让他夜夜做梦都想飞回澳城去。
庄雪正在享受她的下午茶,王鼎走近来,站在她边上,语气委婉地要求她尽快聘请助理。正午时分,办公室开着恒温空调,透明的隔热玻璃窗没有厚重帘子的遮盖,大片大片阳光暖暖的落在她白皙光洁的脸颊与乌黑柔软的头发上。王鼎有些发愣,心中感叹这位顾家的小姐长得实在出挑,不过随便看来一眼就足以动人心魄。微翘的眼角勾勒出了精致的杏仁形状,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仿佛蒙了层水雾,似浅湖,又似深沉的海。
她喝着茶,随口问他今天是几月几号。
桌上明晃晃摆着个日历。
王鼎心存疑惑,但仍是尽职回答:“5月21号。”
她嗯了一声,继续慢慢的喝茶,面上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笑起来:“确实该招助理了,阿鼎,你把招聘启事发出去,人选我来决定。”